第19章 保重
“小子，跟你说个事。”
酒馆内，见叶深还在摆弄戒指，狄老头忽然开口。
叶深闻言手中动作一顿，放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戒指，转头看向狄老头。“巧了，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
狄老头脾气暴躁得很，“我先说。”
“行行行，你说你说。”叶深无奈摆手，老爷子闹呢，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吗？
“记得刚刚给你戒指的那个人吧？”
“记得。”
叶深一脸“你当我老年痴呆”的表情，前不久才刚见到，再加上人家还给了自己一件宝贝。
他能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
那不是成渣男了吗？
“他是革命军的。”
闻言，叶深的眉头轻轻地颤了颤，果然。
当对方说以前见过他的那一刻，他就猜到对方可能是革命军了。
可猜测归猜测，现在真正得到了狄老头的确认，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也就是说……
“老头子我该走了。”
屋外的阳光格外猛烈，炽热的光线炙烤着大地，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寂静。
酒馆内，窗户是封闭的，灯也没有开，周围是一片灰暗，与室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是同样的寂静。
叶深沉默了一会，开口：“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必要趟那些浑水吗？革命军又不缺你一个。”
“哼，你懂什么。”
仿佛是对叶深嫌弃自己年纪大很不爽，狄老头冷哼一声。
“要不是你小子，老头子我也不会在这破地方一呆就是十八年。”
叶深一脸质疑，“只是因为我吗？确定不是您老到了年纪，所以被强制退休了？”
“呵呵，退休？你小子怕是不知道，二十年前老头子我是何等威名赫赫。”
“您老自己也说了，那都是二十年前了，该风光的也风光了，就不能留点机会给年轻人吗？”
“机会？呵呵。”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狄老头冷笑几声。
“总之，现在你小子也成年了，实力也算过得去。我也该回去完成我自己的使命了。”
“没得谈了？”
“没得谈。”
叶深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见老头是铁了心要回归革命军了，他知道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动的。
老头子性格本来就倔，脾气也是暴躁得很。
真要在劝说下去，老头子真能把叶深摁在地上摩擦。
低头静默了片刻，叶深缓缓开口：“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晚吧，革命军的星舰已经在蓝星之外了，等不了太久，不然可能会引来银河军。”
这么急？
叶深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起身向着厨房走去。
“那我最后再给老头你做顿饭吧，就当是践行了。”
狄老头坐在位子上也没动，默默看着叶深的背影，有些感慨。
“十八年了啊，看了这小子十八年，被这小子气了十八年，现在真要走了，竟然还有点……难过？”
“艹，真特么是犯贱了。”
老头抬手摸了摸有些模糊的眼睛，思绪也渐渐飘远。
当年，他从某处绝地中找到了一个男婴。男婴浑身沾满鲜血，静静地躺在了死人堆中。
婴儿竟然不哭不闹，睁着铃铛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在他抱起男婴的那一刻，男婴竟然用尿滋了他一脸。
脾气火爆的他差点没当场把男婴摔到地上。
可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
后来，自己把男婴带回了革命军，想着找个人把他抚养长大。
结果，男婴像是认准了他一样，一离开他就是大哭大闹。
他感觉自己被赖上了，骄傲如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人胁迫？当场就放言随他哭闹，反正自己不管了。
可最后，他还是心软了。
再后来，一次战斗中，自己受了点伤，首领竟然直接让自己退到幕后，安心带小孩。
他感觉自己又被这小家伙给坑了，要不然首领是找不到理由的。
后来，他带着男婴来到了蓝星，心里却是越想越气。恨不得随便给男婴找户人家，然后自己再跑回前线算了。
可想了想，不是革命军的人，他终究信不过，最后，忍了又忍，还是决定自己养大。
眼见着男婴一天天长大，变成男孩，再变成男人。
个子是越来越高，气他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厉害，他一忍再忍，忍了又忍，转眼间，就过去了十八年。
“臭小子，老子忍你十八年了，也该眼不见为净了。”
老头子想了很多很多，脑海里一幕幕回忆闪过，时间也是一点点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叶深已经系着围裙走了回来，手中端着刚做好的菜。
“老头，吃饭了。”
看着叶深把盛菜的碟子一个个摆放在桌上，狄老头缓缓放下酒杯。
“又摆的这么整齐！我说你小子这别扭的个性能不能改改？”
桌上，三荤三素，六菜一汤。
六个菜碟整整齐齐地摆成六个角，竟形成一个标准的正六边形。六边形的中央，摆放着汤。
一看就是老强迫症了。
叶深闻言立马就不乐意了。
“瞧您这话说的，这都是艺术，不爱看你就别吃。”
“你！！”
特么的，说好的给我饯行呢？结果还让我不吃？
呼！
行，我忍。
老头子也不多说什么，抬手就要抓只鸡腿来啃。可手刚一伸出，结果却是被叶深无情地拍开。
“能不能讲点卫生，都多大个人了。”
老头子再次炸了，“老子几十年都是这么吃饭的，不还活得好好的？再说了，老子什么实力？怕这点细菌？”
叶深瘪了瘪嘴，有些嫌弃，“你不怕归不怕，可我看着难受啊。”
狄老头深深呼了口气。
我再忍。
“行。”
老头子咬牙切除地抓过筷子，开始给自己夹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气头上了，老头子的动作也有些用力。结果，他筷子捅向菜碟的时候，竟是把整个菜蝶都桶得滑出去一截距离。
叶深：“……”
正六边形……轰然崩塌。
叶深眼皮子狂跳啊。
倘若此时能给他一个特写，大概就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瞳孔地震”了。
好半响，他才心平气和地把菜蝶移回原位。
“我说您老能不能轻点？懂不懂怎么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我特么……”
老头子差点没飙脏话，可最终，“算了，最后一顿饭了。”
我还能忍。
反正都忍了十八年了。
这也就最后一次了。
狄老最终还是没再挑战叶深的“神经病”，竟然细嚼慢咽了起来。
这下，叶深也满意了。
一时间，饭桌之上倒是有些其乐融融。
突然，老头子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你之前说也有事要说？什么事？”
叶深闻言，咽下了嘴里的菜，“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我决定要考银河军校了。”
“什么？！！！”
老头子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晃了晃脑袋，“你再说一遍。”
“我要考银河军校。”
轰！！！
一瞬间，一股源能从老头子体内倾泻而出，庞大的力量竟然直接把叶深整个人都震得站了起来。
老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银河军？呵呵，好，很好。”
特么的，老子当初让你加入革命军，你说想想。结果你这一想就特么的是好几年。
老子每次问你的时候，你都说在考虑。
最后，老子也只当你是个胸无大志、无欲无求的混子，对革命军的理想不感兴趣。
这些都算了。
可现在你特么跟我说，你要加入银河军？
啊！！！！
老子真特么是忍无可忍了！
狄老头现在简直连掐死叶深的心都有了。
感受到了老头子的滔天怒火，叶深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了十米开外，一脸警惕地看着老头。
说实话，有些怂。
可他能怎么办呢？叶深有苦衷啊。
其实要没有地球那事，此刻叶深都决定要加入革命军了。
可现在嘛……
唉，我没得选啊。
狄老头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叶深，也不说话，看得叶深心里发毛。
叶深也怂怂地不敢有什么动作。
不知寂静了多久，
一声轻叹悠悠响起。
狄老头终于开口了，却是丝毫没有要责骂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去问你原因了，反正也不可能是什么为了联邦、为了人类。选择银河军，你大概也有自己的目的。”
老头子缓缓站起身，重重地喝了口酒。
“不过，有几句话我要告诉你。”
叶深安静地站着，和老头子对视。“您说。”
“第一，别玩脱了。不要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你聪明，这片星海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着，老头子又准备再给自己倒杯酒。
但想了想，管他呢，老头子直接对瓶吹了起来。
叶深欲言又止。
“第二，我希望你做事能把持底线。”
“我大概能看出来，你想打秦家那丫头的主意。是为了那位议员吗？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总之，不管什么时候，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叶深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老头子摆了摆手，接着道：
“第三，要好好活着。没有什么事能比生命更重要，哪天你真混不下去了，没必要硬撑，可以来革命军找我。”
“就这样，饭也只得差不多了，该走了。”
说着，狄老头再次摇了摇头，没有再给叶深说话的机会。
他转身迈步向着门口走去。
他什么也没带，就如他当年只带了一名男婴。
老头的背影有点削瘦，但在叶深的眼中，却是十分高大和伟岸。那看似瘦弱的肩膀，仿佛能扛起整片世界。
不知不觉，他的视线模糊了起来，眼眶微微湿润，瞳孔发红。
他静静地望着狄老头远去的身影，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再挽留。
他的喉结轻轻鼓动了片刻，好半响，才吐出两个音节，却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