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丧夫
建元元年, 新皇登基，正式改国号为建元。
在最后争储大位战胜太女殿下获胜的新皇是先帝庶出的三皇女殿下，自幼养在太妃膝下，生母舒妃已故, 有一位乾元君同胞妹妹后被封为梁王。
这位三殿下在先帝的诸多子女中并不出众, 前有被寄予厚望的太女殿下, 后有出类纳粹的五殿下，不过她最终还是借着年长和异于常人的隐忍让先帝斟酌之后改变了储君人选，弥留之际改立她为太女。
在一众大臣和皇妹的拥护下，年近二十六的霍昱礼头戴冠冕在太极殿登基为帝，是为建元帝。登基当日她不顾先皇嘱托, 下旨幽禁废太女殿下, 罢免丞相太尉等废太女一脉以示皇威, 册立胞妹霍昱丞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梁王殿下，留守京城以表恩宠, 就此开创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
建元帝登基三月, 北方匈奴来犯，连破龙城, 东关等地, 奉命出征的神威将军卫和被俘，担任副将的敬国公府世子关昀战死沙场，尸骨未寻，消息传回京城时，举国上下一片惶恐哀悼，建元帝震怒，组建百万雄兵由大将李陵主持，才堪堪稳住北方严峻的形势。
冬月, 坐落京城街区的敬国府沉浸在一片悲恸之中，世子战死边疆，国公府失了这唯一的嫡子，这对夫人赵氏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听闻消息后便承受不住昏厥过去，缠卧病榻数日，不见好转。
“我的儿啊，你怎么走得比为娘还要早啊，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苍天无眼啊！”
灵堂之上，一身素衣的雍容妇人跪倒在儿子只放了生前衣冠的棺椁前放声痛哭，只叫一个肝肠寸断，凄厉悲痛。
妇人身后跪着国公府的一众庶子和女眷，皆是身着白色丧服，披麻戴孝为世子守灵。
众人面色沉重，但还是能从流转的眼睛中看出几分不同神态，世子无后英年早逝，世子位置空悬，最高兴的莫过于妾室所出的庶长子关晖，他挺直脊背，目光深远而晦涩地盯着那楠木的棺椁，袖下的手掌悄然成握拳状。
关昀死了，论继承和母亲受宠程度，那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都比不过他，这国公府的一切还是属于他的。
这样一想，他挺直了脊背，眼里多了几分的势在必得。
除他以外，国公府的其他庶子也是各怀心思，对这个从小就受尽宠爱却又早逝的兄长并无任何的悼念。
跪在赵夫人之后的是一个身着丧服未着粉黛却依然清丽出尘的女人，女人长相极美，有一双宛如皓月的明眸，肤色也是白如初雪，气质清冷而温婉，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对比悲痛啼哭的赵夫人和关昀的几名妾室，池清容这个世子正室并没有如此大的情绪变化，眼眸出神地盯着那人的灵牌，除了眼尾发红脸上并无任何异色。
她和关昀从小是青梅竹马，一个是丞相府大小姐，一个是国公府世子，自幼便订有婚约，但她和关昀并不是包办婚姻，长大后的他们情投意合，才子佳人好不般配，这桩婚约也称得上是美上加美，一度流为佳话。
后来，他们大婚，她正式嫁予关昀为妻，丝毫没有介意对方中庸君的身份，要知道在古代坤泽往往和乾元是最般配的，选择中庸君意味着池清容以后年复一日要承受着每月雨露期得不到疏解的煎熬。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关昀，她们婚后的生活很美满，关昀待她极好，两人常常吟诗作画，琴瑟和鸣，好不美哉。
然而这一切在她们婚后一年被打破了，由于两人体质的差别，她迟迟未有身孕，这惹得国公府主母赵夫人的不满，除了偶尔口头的刻薄，还时常唆使关昀纳妾。
关昀一开始是护着她的，后来被母亲说得次数多了，便也对她心存芥蒂，后来关昀一次酒后宠幸了通房丫鬟，在赵夫人的撺掇下纳为妾室，之后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在母亲的指令下纳了一个个妾室，违背了当初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夫妻二人关系从此跌落谷底。
她眼睁睁看着关昀出入于其他妾室那里，身为丞相府小姐的骄傲绝不允许她去违背内心想法主动讨好他，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关昀都没有再去她那里。长时间的冷战和隔阂已经让她和关昀回不到从前，彼此消磨着仅存的爱意，徒留下婚姻的一地鸡毛。
她也没想到最后她会和关昀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夜深霜重，陪嫁丫鬟瑞珠看着跪了一天的小姐，口吻颇为心疼道。
她从小就陪在小姐身边，见证了小姐从深待闺中的清灵少女再到如今不受宠的世子妃，瑞珠以前总觉得世子和自家小姐的结合是天赐良缘，神仙眷侣，直到入府看见世子三心二意，软弱无能的姿态后，这份羡慕和祝福也算是化为灰烬。
世子配不上她家小姐。
深夜，国公府的多数人都已经回去了，包括那位丧子而无比悲痛的赵夫人，唯有她家小姐还孤零零跪在灵堂，瑞珠打心眼觉得不值。
“小姐，回去吧。”
见自家小姐还守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瑞珠又唤了一声。
“瑞珠，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女人跪在蒲团之上，声音轻轻的，好似一阵风便被吹不见。
瑞珠怎么不懂小姐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家小姐没必要对这个世子如此情深相许。
“小姐，晚上霜重，我担心您手上的冻疮犯了，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好，况且老爷如今还困在牢狱，还需要您和夫人好好商量一番。”
新帝登基后，第一个就是拿之前站太女党的丞相开涮，导致池相直接被抓进监狱，至今生死未卜，昔日车水马龙的丞相府也因此没落，往日宾客稀少，而美名远扬的华夫人更是一夜白头。
瑞珠提及尚在牢狱之中的父亲，池清容的眼里才多了几分的光采，但很快又消失不见，没于灰暗的眼底。
三个月前新帝登基，她便知丞相府难逃一劫，皇上表明看似宽厚善待太女一党，实则不过是掩人耳目秋后算账罢了。
朝堂之事，她一个隐于深闺中的坤泽君又能做什么呢。
她低着黯淡的眼眸，笔直的脊背蓦地就弯了下来，因长时间跪在地板上的膝盖一阵阵的刺痛，但也抵不过揪心的绝望和痛苦。
她挽回不了关昀，也救不了对她百般疼爱的父亲，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剜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小姐！”
守在旁边的瑞珠看着自家小姐清瘦的身影突然倒下，急忙冲上去扶住了她。
“小姐！”
女人眸色空洞得没有任何焦距，昔日顾盼生辉的美眸死气沉沉一片，身上的温度更是冰冷到了极点，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
“小姐……”
国公府偏僻的一处西苑烛火幽黄，隐约倒映着两道人影，身着麻布粗衣的瑞珠捧着从小厮那讨来的汤婆子放进自家小姐手中。
空荡简陋的居室散发着刺骨的寒冷气息，衣着单薄的女人只盖了一床薄被，唇瓣如纸一样白，透露着一丝脆弱的病态美感。
“小姐，管家欺人太甚，连一床新棉的床褥都不允，肯定是那个赵夫人提前交代过了，小姐，这国公府如今实在是水深火热，您看您的手都冻成这样了。”
瑞珠眼含晶莹，没忍住哽咽出声，看着自家金枝玉叶的小姐被这样轻待，很是难受，要知道丞相大人对这唯一的嫡女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平时吃穿住行都是用得最好的，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怪就怪当初没看清这敬国公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如今世子不在，丞相府失势，那些平日阿谀谄媚的奴才也纷纷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瑞珠，我让母亲想办法让你回丞相府吧。”
床上的女人神情恍惚，只有清细的声线一如从前，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瘦下去，那双曾只抚过古琴的纤手因冻疮而红肿不堪，失了平日纤细如玉的美感。
池清容目光轻飘地看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悔嫁给关昀吗，或许也后悔过吧，在看到他可以和其他女子那般亲昵，对那些人如待她一样的温柔体贴，看他夜夜留宿妾室，无数个夜晚听着偏房传来无关她的欢声笑语……
终究年少情深也抵不住漫长时间的考验。
她握紧冻得麻木剧痛的手，低垂下雪白的脖颈，乌黑的秀发铺满肩头，睁得发涩的眼眸覆上一层波光，在烛光下泛着盈盈的色泽。
她的挣扎和痛苦，瑞珠看在眼里，一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小姐，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爷一定能平安出来，然后想办法带我们回家。”
“小姐，都会好的，老爷那样正直的人一定能毫发无损地出来。”
是夜，白日里热闹的京城陷入了深夜的沉寂，位于东边的国公府的一处院落烛光依然亮着，与此同时处在中心的皇宫同样也是鸡飞狗跳。
新皇在养心殿怒砸了自己心爱的茶盏，身边人无一不受到了处罚，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开始更古代篇，更新时间不稳定，但会迅速更完。感谢在2021-10-12 22:13:01~2021-10-15 21:2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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