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唐昭皱了下眉。
不确定他这表现是忧是怒, 还是不信她。
剑尊已经放出灵舟，示意其他人先行上去，又扭头对唐曦道：“这里不便久留, 先随我离开？”
“只要父亲认我，我自是跟您走。”唐曦嘴角勾着笑, 余光掠过被留下的唐昭，心底依稀有丝快意。
她没迟疑, 跟着其他人跃上灵舟。
那灵舟飘浮在空中, 内部宽敞平稳，能站上数百人。
慕箫音等人上了灵舟，几次启唇欲帮唐昭说话，又担心惹怒唐曦。
他们交情尚浅，彼此间也不算熟, 无论身份还是立场, 都没资格参与这事。
天山绝顶气温低冷，长年覆盖着一层厚雪。
唐允站在天山之巅，没急着登上灵舟。他转眸看向唐昭, 似想说什么, 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周边的妖族和魔尊默默看着，心底各有想法。
忽地, 对面的唐允看过来，神色清冷, 不带丝毫情绪。
四位渡劫期一凛。
就见唐允随手一抓，天上日月星辰, 地上山川湖泊，在这一瞬自主凝聚在他手中，化为最锋利的宝剑。
一剑斩下！
“轰隆！”
天山震动, 脚下山峰缓缓移动，竟是被这剑一分为二。
众人惊愕看去。
天山被一剑劈开，从上头的皑皑白雪，到脚下的山林大地，全部一分为二，中间如隔深渊。
而后，那分成两边的山体迅速风化，刹那万年，仿佛这山自形成之初便是如此。
仿佛它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座完整的高山，而是相对而立的两座高山！
这是……
四位渡劫期大能心神剧震。
这是道的化用！
若只是将天山一分为二，他们也能轻易做到，但……像唐允这般直接从根本、从原始改变这山的状态，却是怎么也办不到。
这……真是修士的手段？
四位渡劫期震惊看着唐允。
对面站着的人松开手。
手中日月星辰、山川湖泊各自归位。
他漠然看向那些妖族和魔尊，清楚道：“有些人，不是你们能碰的。”
众妖及魔尊一凛，听懂这话的意思。
唐允是在警告他们，别碰唐昭！
唐曦面色陡沉，眉宇间浮出戾气。
其他人面上划过喜色，又迅速克制。
下方的唐允再看了眼唐昭，仍旧什么也没说。
他视线转到江澈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没有交谈，却已心领神会。
有他在，这里无人能伤昭昭。
唐允安下心，上到灵舟，“走吧。”语毕，灵舟催动，转瞬消失在空中。
唐昭目送那灵舟消失。
少顷，她转开视线。
她传音的那些话，剑尊未必信，指不定还会怀疑，她因为害怕留在这里，而蓄意挑拨离间。
好在她也没想要他一定信，只是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提醒一二罢了。
【啊！】小秧苗突然惨叫一声。
头上顶着的竹篮一轻。
唐昭一惊，抬眸看去。
就见那株紫色的小草被江澈随手一丢，在空中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噗咚”一声，落入远处的天山清泉内。
【吓死我了，唔……咕咚咕咚咕咚，这泉水真甜，比灵石还甜~咕咚咕咚咕咚，好好喝……】小秧苗很快沉入豪饮。
唐昭：“……”
“什么东西到清泉里去了！”妖族也发现这点。
有妖就要往前去探看。
江澈看了眼唐昭，让出位置。
唐昭愣了下，明白过来。
“我要是没记错，前十位爬上天山绝顶的，是可以入‘天山清泉’里修炼的吧？”她出声道。
要去查看的妖族一顿。
三位妖族尊者看过来。
唐昭面无惧色，不卑不亢道：“你们不承认我们人族不要紧，草草是木精，隶属于外域，也算是你们的一员。它随我爬上这山顶，也在前十以内，应当有资格入泉水里一游。”
白虎金龙看着她，余光掠过江澈，一时没有出声。
赤凰面色冷凝，“它非天选者，有何资格？”说着，手指一勾，就要将还在灵泉水里，大喝特喝的神草给揪出来。
江澈漠然扫去，道韵往虚空一压。
赤凰动作凝滞，面色微变。
她竟无法在江澈的压制下，将那该死的木精提出来！
“赤凰。”金龙唤了声。
白虎望着唐昭，直接道：“三天，本尊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外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言罢，他转身离开。
金龙看了眼赤凰，也跟着消失。
赤凰尊者心有不满，可有江澈在，她也拿唐昭没有办法，只得跟着离开。
天山绝顶上，还剩下魔尊奚晏。
他没跟着离开，桃花眼饶有兴趣地停在唐昭身上，“你就是那位十八岁便修成元婴的绝世天才，唐昭吧。”
他用的疑问句式，语气又是简单陈述。
唐昭没有应答。
奚晏也不气恼，“听闻你跟我魔门有联系？”
唐昭依旧未语。
奚晏一笑，抛出消息：“在此相逢也算有缘，本尊就免费告诉你个好消息……剑尊那亲女儿，并非魔修。”
“什么？”唐昭略惊。
魔尊眼底浮出笑意，却没在继续说这事。他悠闲转过身，往虚空一踏，消失不见。
唐昭眉头紧皱。
唐曦不是魔修？
那她为什么能转化魔气，且还拥有化神期实力？
这魔尊是怕她将唐曦是魔修的事传出去，让他们所谋功亏一篑，还是……唐曦真不是魔修？
【咕嘟咕嘟吨吨吨……】小秧苗开心豪饮。
妖族那边传来声音：“泉水在下降，那东西在吸收灵泉水！”
犬雪乌玄等妖面色难看，都想亲自跳下去，将那木精提上来碾死！
可三位尊者没下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
灵舟疾行如风，刹那飞跃千里。
舟上其他人盘腿而坐。
唐允立在舟头，旁边站着唐曦。
两人一时无言，只望着天边云彩飞速掠过。
稍许，唐允开口道：“昭昭她……”
“我不想听跟她有关的事，父亲叫我过来，要是想劝我跟她和好，那还是免了。”唐曦面色冷淡，先打断这话。
“好。”唐允点头应允，轻道：“你过去的遭遇我都清楚。”
唐曦一惊，霍然看去。
剑尊侧首看来，俊容浅淡，话语仍是轻柔，“我知你恨她也恨我，你想杀她，也想杀我。”
唐曦惊愕得下意识调动灵力，就想召出佩剑动手。
然而，她根本动弹不了。
对方能一剑单挑三位渡劫期，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金丹能挑衅的。
唐曦身体微抖。
“但昭昭无错，她只是因为跟你同时出生，而不幸被人选中，置换了你的血液和灵根灵骨，送到我身边，用以对付我。”唐允转开视线，望向与灵舟齐平的云雾，继续道。
“她没错，我不能让你伤到她。”
唐曦浑身发冷。
剑尊再看过来，看着她眼睛认真道：“你也没错，你所遭遇的一切，幼时所受的苦难，也都是因为我。是我没护好你。”
“你……”唐曦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发颤。
她按下心头其他想法，艰难缓慢，犹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要我放下所有的仇恨，还是想……杀了我以绝后患？”
“曦儿。”唐允叹声，“我并非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唐曦陡然爆发，愤恨盯着他，“你知道我的过去，那就该知道我不可能放弃，我也不可能……”
“我知道。”他轻轻道。
唐曦咬了下嘴唇，直到口齿间尝到血的腥味，“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唐昭，杀了……”你。
“我知道。”他仍是平淡。
唐曦愤恨得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嘶哑，几近歇斯底里：“你知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又想做什么？唐允，你高高在上看着我像小丑一般紧张无措，是觉得很好玩吗？！”
唐允脱口想否决，又突然侧过脑袋，压低声音轻咳了声。
灵舟似受到影响，轻微晃动了下。
“咦？”秦灼慕箫音等人察觉到晃动，悄悄往这边看了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又赶忙移开视线。
他们被结界封隔，听不到，也看不到这边发生的事。
唐允平复下来，解释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误入歧途，被人利用，我希望……”
“呛！”
唐曦心念一动，抬手召出青锋无名剑，直指向唐允胸膛，“不想我误入歧途？”
“呵。”她脸上浮出讥讽，眼里有着玉石俱焚的决裂。
“好，那我且问你，我师尊是不是你杀的！”
灵舟徐徐往前，周围有刹那寂静。
唐允看着她，看着那几乎抵到心口的佩剑。
稍许，他承认道：“是。”
唐曦身上杀意遽然攀升。
“我当时……”唐允顿了顿，“并不知道他是你师尊，他……”
“呵，”唐曦笑了，眼里涌出泪光，又倔强没让泪水滑落，愤恨道：“是啊，你不知道他是我师尊，你不知道他是我救命恩人！你不知道他是这世上唯一在乎我，唯一疼宠着我的人！你只知道他不自量力，胆敢跑去跟你争夺那块天外陨石！”
“那块你用来，给你宝贝女儿炼制上品灵剑的天外陨石！”
她彻底歇斯底里，胸膛起伏不定，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咬牙切齿道：“唐允，你当着我的面亲手杀了他。”
唐允薄唇轻抿，还是承认道：“是。”
“你该死！”
这话一落，青锋无名剑蓦地往前刺去。
唐允伸手出，抓住刺来的利剑。
青锋不识旧主，锐利地划破他手掌，殷红的鲜血一滴滴落在灵舟夹板上。
“要杀我，你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他轻声提醒。
唐曦更为愤怒，不管不顾，当场催化体内魔气，修为就要往上攀升到化神。
唐允突地伸来另一手，隔空朝她识海一抹。
唐曦身上的魔气瞬间消散。
一朵小黑云般的小东西，被唐允亲手揪出。
他指尖灵力一动。
唐曦面色骤变，大喊道：“你若伤它，我这就自尽在你面前！”
唐允动作顿住，眉头轻轻皱了下，“这是魔物。”
“它是我朋友。”唐曦道。
“曦儿……”唐允眉头紧拧，又无奈劝道：“你身负极品天灵根，还有先天灵骨，最适合修灵，而魔修无路，难逃一死……”
“呵，剑尊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能踏上通天之路，谁又会选一条死路？”唐曦骤然打断，再是用力一推长剑，“你别逼我！”
唐允沉默。
稍许，到底还是松开了手里的黑云。
墨云一得自由，迅速飞回唐曦身边，不敢沉入主人识海，就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唐曦胸膛起伏，好一会儿后，才努力按捺住杀意，手腕一抽。
青锋无名剑带着旧主手上的鲜血，被收了回去。
她收起佩剑，将云朵似的黑色小东西拢入怀中，冷漠道：“剑尊大人看来并不想杀我，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
“先别走。”唐允唤住她。
唐曦动作停了停。
唐允面色缓和，宛如适才没上演过当场弑父的场景，轻轻道：“你回来这些时日，还没去祭拜过你娘吧？咳……再过几日便是你娘的忌日，随我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唐允有个非常bug的能力，他只一眼，就能看透一个人的过去未来。
但是，他没办法看透唐昭和唐曦的未来，这两人跟他关系太深，同属局中。
这里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唐曦过去发生的事，而是在试探的当场得知的，嗯，这里还有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