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
“撤退!撤退!”
近卫军派上去的军队匆忙撤离,丢盔弃甲的一众士兵们跑丢了武器,跑没了鞋子。
赶来督战的那吾督察长听着背后强青军的嘲笑心头窝火。
整整两个团的兵力没能打下一处小阵地,自己带出来的人屁滚尿流,带着清晨的空气奔跑,兵不成阵。
一路冲到安全地带,人七零八落,建制都打乱套了,是个兵都找不到原来班排的确切位置,一群互相不认识的人分散在各处。
等重新整编过后,他们战斗减员了三分之一。
打仗这种事,尤其是大规模交火,一处挤破很容易满盘皆崩,士气从盛转衰往往只在一个节点上面。
那吾没办法责怪士兵们,他本人也一样。
来到总指挥部,指挥行动的指挥官被撤职,总司令没办法动那吾,否则一起给撸下去。
简单的分析汇总,近卫军司令明显感觉到这次的对手不一般,和以往遇见的素质底下的强青军有很大区别。就平安回来的士兵们回忆,敌军都不要命的。
强攻不是一个好办法,哪怕强青军也有伤亡,可交换伤亡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为了不调动兄弟部队,近卫军这边采取了车轮战,用更加频繁的交替攻击拖垮对手,在强青军士气低迷和精力消耗后发起决胜一击。
轮番的炮击和轮番的袭扰无比频繁,从七日一直到了十日。
左蓝率领的工兵们抵挡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民巴们筋疲力尽,最可怕的敌人是困倦,他们很难有睡觉的机会。
无尽消耗的弹药量令人震惊,地上到处是弹壳,用这些弹壳都能交换各种各样的豪宅。
工兵们只能用铲子清理战壕里金灿灿的子弹壳,还有人用弹壳装饰自己的猫耳洞。
这几天,东风南风锐减,东南风力比以往相差甚多,原本计算的补给捉襟见肘,他们很难支撑下去。
左蓝深知没有退路,他在十日的上午巡查阵地,好消息是他手下的工兵们作战经验丰富到无可取代。
陪同巡查的还有呜朋,小矮个子等了许久才等到烟雾散去,而天上还是没有光照进来,这是要下雨的节奏。
如果雨水过大,战壕会变得难以落脚,到处会是泥泞和水洼,士兵会生病,病菌也会迅速传播。如果卫生方面没有搞好,疾病带来的非战斗减员会相当可怕。
这片阵地不光是黑色的,早变成了黑红混杂的两种颜色,透露着诡异,才加入战场的人不被吓疯也会被污浊的气味击垮。
还有不足八百人,主阵地剩余的人数只有这些了,两翼的阵地情况好很多,可再怎么好也就那样了。
其余地方的强青军漠视着一切,那些将领们还在观望,等适合的时机到来。
那些将领会找各种理由,声称如果移动会遭遇突袭。
把整个阵地巡查一遍,左蓝心情很不好,看着疲惫的士兵们给储存的弹药搭建防雨棚,他腾出手去帮着劳作,只是希望民巴兄弟们可以多睡一会。
雨一点一滴的落下,当雨水倾盆而下,许多工兵的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尸横遍野的红黑色土地中流出了淡红色的液体,像一条小溪一样在战壕内流淌,其中充满了破碎的衣物和别的碎块。
可能等雨停了,对面还是会扑上来,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分在两翼的另外两支工兵团还不能往中间汇合,那边建好的阵地绝不能成为敌军用来进攻的跳板。
回到自己的指挥所,阿诺还在和兄弟部队发报联络,希望友军能够往此处聚拢,造成一种大举进攻的假象。
类似的消息发布了数日,没有将领愿意听从,临近的友军倒是有被说服的希望。
时间不多了,这是左蓝唯一的想法,再拖下去一定会失败的。
可到底要用一种什么方式促使王军聚集,难道没有友军的配合真的不行吗?孤军奋战的小打小闹似乎掀不起风浪。
除非走另外一条路,把近卫军打疼,一路打到王都脚下,逼得皇帝召集大部队救援。
手底下只剩下不到八百人了,防御都是勉励维持,何谈主动出击?
秘密武器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第二次使用就不是秘密了,所以一定一战定输赢。
左蓝思索着让人头疼的问题,由于缺乏睡眠和用脑过度,有几次险些昏死在指挥所里面,若不是阿诺会一点急救措施,他的命早已经没了。
他是如此,其他民巴们亦是如此。
暴雨让战壕变成了河流,他不能窝在指挥所里面了,提起一把步枪冒着雨走到外面。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巩固防线。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转过天的同一时间才停下,感觉世界都干净了。
工兵之间爆发了传染性流感,咳嗽和发烧的人到处都是,有的人已经无力拿起武器继续战斗了。
这让左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在这种最艰难的时刻,王军的炮击爆发,这次的轰炸比之前几天都要猛烈,似乎准备一次性攻占突出点。
患者伤病的士兵躲在猫耳洞中发抖,他们浑身发烫,哪怕令人舒适的温度也会冰冷刺骨。
士兵们的决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主阵地丢了,一切全完。
左蓝命令两翼向中央阵地增派兵力,还通知后方炮群不必节省弹药,加紧一切力量面对冲击。
王军的炮击结束,步兵发起冲锋。
左蓝顶替了身患疾病的机枪手,他手中的机枪喷吐火舌,汹涌的子弹扫射着无穷无尽扑面而来的王军士兵。
王军是以优势力量进攻感染疾病的阵地,他们顶着密密麻麻的子弹和炮弹视死如归。
人命再一次被无情收割,带队的督察长从一个弹坑匍匐到另一个弹坑,他找准机会用枪口瞄准了还在压制中的机枪。
连续扣动扳机,那挺机枪哑火,当他准备冲向更远处的弹坑时,原本哑火的机枪又给他压了回去。
而他选择等待,用自己的权威压制住想要起身的王军士兵。
等到那一挺机枪换弹,他和同一个弹坑里的其他人迅速爬起来。
他们也是第一个闯进强青军阵地的部分。
跳进泥泞的战壕,松软的土地能够淹没脚踝,他用刺刀捅死了一名强青军工兵,再开枪打死了另一个。
一起进来的战友顺利解决残敌,他们堵住了一个手持铲子的强青军工兵。
为了节约时间,那吾射杀了此处的最后一个工兵,并带领越来越多进入战壕的士兵们往前推进。
强青军所使用的转轮步枪拥有近战上的火力优势,两把转轮步枪的火力弥补与王军一个班的火力密度持平。
这给王军带来了极大的阻力,很多时候,两名工兵足够守住一条路口。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伤病带来的劣势完全体现,枪法失去准头,近身搏杀和小孩打成年人一样。
那吾顺利推进,清理着一处又一处的战壕,只要这么进行下去,不需要后续部队的增援也能夺下阵地,以报耻辱。
他推进的道路上布满了来自强青军工兵们的尸体,一直到把强青军压缩到了指挥所附近。
在这边,他遭遇了最顽强的抵抗,拥有绝对良好射界的机枪,一个人能防御住一个班的火力点,随时会落下来的手雷。
铁板一块,难以突破。
借助兵力优势,他们还是撕开了一道口子,王军从这个口子向左蓝的指挥所突击。
那吾冲在第一个,当他跳到了指挥所前,一颗子弹刚好击中了他的腹部,人瞬间脱力趴倒。
和他一起冲进来的士兵们再次遭遇了绝对的火力压制,几个士兵冒死把督察长抢了回去。
工兵们围绕着指挥所坚守了一个小时,两翼抽调来的援兵赶到,从两翼包抄进来的援兵配合指挥所的残存兵力将王军赶出了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