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日仙
花和尚
江湖一日仙…
江湖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着这么一句话，江湖人，江湖梦，江湖有那一日仙。
故事啊…没有故事，只是江湖人对于那仙城的一种幻想而已，毕竟谁成仙了还会滞留这人间。
图这江湖的血雨腥风，还是图这江湖的不安定？
虽是众人之所想，但却并非是全部，如那孤山之上的庙宇中，一个掐着时间敲着木鱼的小和尚，他就不是这类人。
小和尚无名亦无姓，生来父母亡之，被一孤僧收养，直至九岁那年，仇人寻至，老和尚和那人双双归西，只留下他一人，继续在这个孤寺之中，敲打着木鱼。
虚有数年间，常有一女人，每逢佳节必待羔肉登临寺庙，每每相邀共饮，小和尚都只是支言不予。
这里是灵陆，那这里的和尚又有什么不同呢？
无甚不同，城墙之间，隔断仙凡，这世外之人也尽是江湖之人，和尚又岂能例外。
那既是江湖人，又何必守那清规戒律，做那素食和尚呢？
江湖啊…是一个讲究因果的地方，你的一餐一饮，当愧谢天地恩泽，为什么不吃肉，这也是有讲究的。
肉…不是不吃，而是要选择的吃，别人给予的肉，不吃。
生灵有因果纠缠的，不吃，食宴，也不吃…
那一夜老和尚给小和尚举例了很多，最后小和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没有肉可以吃。
何是因果？为什么老和尚你要这么注重它？
因果啊，这说来就广咯，如我收养你，就是一个因果，如播种来年丰收，这也是因果。
打猎吃肉，其子复仇，这也是一种因果啊。
这天地之间，无不尽被因果纠缠，你问我为什么这么看重它…只因为，贫僧想看看那世人所艳羡的仙境，究竟是…怎样的光景啊。
那这与我们当和尚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十年木鱼可消一线因果，清规戒律可绝无事之因，绝肉食之因果…
零零总总，窸窸窣窣的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用戒规来约束自己，不去问那因果红尘。
直到身侧红线尽无，因果尽入浮沉。
老和尚去了，小和尚把他埋在了后山，连同那个报仇的人一起，随着尘土掩埋尸首，小和尚自那日起似乎明了因果何物。
看着眼前佳人，款款相谈，那鼻尖的芳香，让小和尚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多闻几下。
看着那满地的肉食，几次的吞咽都在女人的笑容间止住。
“欸～小和尚，来，尝尝这肉，这可是那驴肉啊！”
小和尚看着身前红粉佳人，芊芊细手伸来的那香肉，不假掩饰的吞咽着，张了张嘴，可最后却又嘴角蠕动紧闭不语。
“哎呀～我这么一个大美人服侍在你身边，你个呆和尚竟然还念的了那经文？真的是…”
女人摆出一副见者怜悯的伤心姿态，小和尚只是看了那一眼，就连忙紧闭双眸，心跳疯狂加速，脸上早就爬满了腮红。
双手掐着佛珠快速的转动着，鼻息抽动间，那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再次掀动心帘。
“施主，山路崎岖，望您还是早日回归的为好。”
小和尚身后披着长发，嘴里轻声的念叨着，虽未开眼看那女人，但句句皆是关心之语。
“哎呦～小和尚这是开窍了吗？都知道关心姐姐了？来，让我亲一个！”
美人说着就要假意上前，小和尚听到这话，吓得连连后退。
“施主请自重，因果可不敢随意沾染啊！”
女人看着小和尚那剧烈的反应，撇了撇嘴，一脸的小女人生气姿态，若现在站着一个气血方刚的男人站在这里，绝对忍不住那心底的兽性。
特别是那轻咬嘴唇，眉宇之间还有娇羞和微蹙，带着娇媚与几分倔强的样子，真的是直挠人心啊。
“哼～也就你小和尚看不上我，我到这世间任何一方，哪里不能受到好言好语的招待，也就你这里，每次都会受到冷落！”
小和尚听着那诱人的声音，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脑袋低垂了几分，不敢睁眼去看那女人。
闭目塞耳，不知过了多久，小和尚久久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又忍不住的睁开眼睛去找寻那道身影。
蓝月之下，山林之间，青纱薄影，凹凸有致，眉目清秀自带几分纯真，更别说那故意表现出的几分妖媚，小和尚看着眼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女人。
身心都感觉要陷入了进去，小和尚哪见过此等风景，特别是此刻她那身上自然散发的香气，小和尚只感觉愈发沉迷。
女人见小和尚那愈发痴迷的表情，脸上笑容变得愈发明亮，明眸皓齿，一笑倾城，这些词语放至她的身上，小和尚只觉的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
眼色愈发迷离，女人见此情形，身形跳跃之间，远离了这座孤山，小和尚看着远去的女人，瞬间摆脱了刚刚的那种痴迷模样。
盘坐在地上，手持佛珠，嘴里念叨着一些名号，仿佛刚刚的那一幕都是演戏一般。
“施主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此刻的小和尚，脸上无悲无喜，静看着远方，一条淡淡的红线，不断的延伸向远方，从小和尚的身体为起点，终点却在那女人身上。
“唉～”
一声悲叹，小和尚已经在这寺庙之中，孤坐了数十年，那小和尚，也早就成为了老和尚，只是不愿意显现那老态，所以故意用道泽强撑着。
数十年间，周身的因果也只剩下那个女人了，每次目送她的远去，都是天黑的时刻，每次她的到来，都是那世间光明所迎之时。
不知不觉间，已经九年多过去了，这条最后的因果线，再有月余，或许就该断绝了，小和尚也就该登上那前往仙城的道路了。
周身四海无因果啊～不知道难住了多少江湖汉。
又月余，除尘节日到来，小和尚早早起来，打开寺庙的大门，虚靠在门口，看着那幽幽狭径，等待着那熟悉的妙影，不觉之间却又再次入眠。
山间秋风多有温顺之意，草木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温热的感觉直让人沉迷。
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直射在小和尚的脸上，擦揉着眼眶，小和尚伸了一个懒腰，如往常一般向着寺庙内走去。
随手关闭大门，似乎忘了自己早上半靠在这里的原因，落坐在那蒲团之上，山间有一迷路之人，身影窈窕，妙不可闻。
手提食盒，眼中尽带迷茫之色，脚步轻浮，只是顺己心意而沿路上山。
小和尚，坐在蒲团之上，嘴里脱口而出一名号，脑袋嗡鸣阵响，身边微有奇光再现，那淡淡丝线再次隐去。
“咦～年载过半，因果尽无，我接下来该干嘛来着？”
一道稚嫩的疑惑声音在这寺庙内飘荡着，随后，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开始顺着山路向下走去。
蜉蝣秋尽，万物归去，山间的枝丫在嘎吱嘎吱的作响，似乎在做着道别，也似乎在暗含着其他的意味。
小路之上，小和尚和女人再次相遇，两人只是抬头互望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之下擦肩而过，无有多言。
眼中只有迷惑，再无其他情丝，轰隆！
晴空炸雷，使得想要让路的小和尚吓了一跳，看着天空，又没有看见那雷光闪现，嘴角念叨了几句。
“怪了，怪了，怎的白日雷怒呢？”
“和尚可是有事？”
女人似乎听到了小和尚在念叨什么，不知道怎么的竟然顺口接了话题，两人互看了一眼，都纷纷尴尬了一下。
女人脸上多了几分娇羞的脸红，小和尚脸上却是毫无波澜，当然那红大的耳朵早已出卖了他。
怪了，这美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山林间，莫不是看上小和尚我了？呵呵～
小和尚心里臆想着，浑然忘记了女人的问话，女人也是因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感觉脑袋都要冒烟了，尴尬之余只想逃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快速的远离，只是过了那山路之后，女人竟不知觉的在流着泪水，小和尚只觉得心头躁动的慌。
山路而上，尽头之处有一寺庙浮现，那是小和尚出发之地，寺庙破败，透过大门，其内竟无一佛像，也不知这寺内之人终日念的是哪家之佛。
女人只觉得这里很熟悉，可是不管怎么想，却总是感觉很模糊，想要离去，可是那寺庙却像是魔力一样，让她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
山下，此处是女人所居之地，她本身山间灵狐，化道而形，朝暮之间仅见过小和尚，后数十年间，为其买肉食，才会步入人间。
小和尚回头看了一眼那久居的庙宇方向，女人站在破败的门口，也似有所感一样向着山下的方向看去。
……
无言左右，转身离去。
再月余…和尚步过千山，见过万人，终日不言语，也不与他人接触，来到了这恢宏的都城，也来到了这人仙之隔。
这一个月的见闻，让他见识了很多新鲜事物，比如美景，比如各样服饰的人物，可不知为什么，那山间的妙影总是挥之不去，看着这城门，他竟再次犹豫了起来。
挠了挠脑袋，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四下张望着，却又无从下手。
双手合十，搓动着佛珠，嘴里默念着那不知是何人的名号，继续向着城门走去。
随着小和尚向着城门的方向靠近，有些微小的议论声响起，和尚只顾低头前行，其他的全然不顾。
走着走着，只感觉视线变得愈发模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在走着，前方是哪里？不知道…
在外面看来，小和尚径直的走过城门，门卫没有阻拦，甚至在他靠近之前就打开了城门。
有惊讶的声音，也有哀叹的声音，城外一时间感慨纷纭，也不知道他们在叹谁的一生。
朦胧之感随着小和尚步入城内而消失，睁眼看着这城内，一切都如之前所见一样，一样的人，一样的事物，没有任何的不同。
但他自己知道，这里是那外面数以万千的江湖人，所期待的地方。
可是此时他身处此地之后，却又迷茫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身后有一股吸力正在拉扯自己。
那似乎是一个小女孩？一个淡淡的小女孩虚影，正在牵扯着自己的衣角？
她是谁？
小和尚迷惑的想着，可是依旧毫无头绪，抬步准备离开城门附近，可是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
不知所谓的叹了一口气，本能的盘坐了起来，一道道虚影从自己的身体内走出，向着那城内的方向四散而去。
小女孩的身影见和尚坐下，也是笑了笑然后散去了。
小和尚为何执着于来此？
答案很简单，因为这里是那老和尚心心念念之地，他所来，只是为了代替老和尚来看一看而已。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他也可能终身就留在这里了，因为这世间无论哪里，对于他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的，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枯坐而已。
只是不知道今日怎么的，心里总是闹得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自己的身心。
……
月余前，女人依靠在那山门前，虚坐了几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感觉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样做。
看着这枯寂的寺庙，一种悲凉从心底泛起，落寞和失意的情绪填满了内心，迷茫的看着远方，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
自己是一个令狐你，本就喜这山林，为什么今日竟如此讨厌在这里呆着呢？本就喜静的她，怎的会突如其来的想要远行…
前几日，似乎有西方守灵国的人来过此处，它们说要带我回家…可家不就在这里吗？可是现在自己却感觉，家不在这里了，这是为什么？
夜间，万千枯树在风声中发出摇曳的声响，似乎在催促着某人快去追赶什么似的。
女人站在那枯寺之上，抬头呆呆的凝望着月亮，似乎有人曾不止一次这样的凝视皓月…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股心悸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似乎自己再不去那远方，自己就要失去某种最重要的东西了，可是失去的是什么却又如此的不明确。
高望明月，她决定今晚远行，不管那远方牵挂着自己的是什么，她都觉得该去看看。
……
循着某种灵感，她顺着和尚的路线，一路追寻，这一路上的气味分辨，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要找的是谁了。
是那山间相遇的小和尚！
可是自己为什么这么牵挂着他呢？
女人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这一路行走，那些过路人的注视目光，让她感觉恶心…
顶着这种恶感，没日没夜的追赶着，她想要早点找到那个和尚，问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样也好早点远离这人群。
十余日后，她终于看见了和尚的身影，可是他却走去了一个看不见的地方，是的，她看不见那里！
她只看见小和尚身影模糊的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就消失了，急的她想要跟过去，可是那些周围的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却有些不正常。
这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看着小和尚那远去的方向，却又急躁不可耐，思索再三后，决定去那里看看。
可是在她刚踏步准备靠近的时候，一只手却拉住了她，那是一只不亚于女人的玉手。
“小狐狸，你想哪里去？”
女人惊悚的转身，看见来人是之前自称是守灵国的女人，这才镇定了不少，毕竟在这人群中，同位兽族还是有些认同感的。
“我想要去那里！”
狐女似乎没有怎么和别人太多交流过一样，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目的，只是那言行举止间，不经意的流露出的魅影，却是让周围的人吞咽了几次口水。
“你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你去那里又是为了什么？”
守灵国人若有所思的问着狐女，并没有因为她身上的气息而受到影响。
“我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小和尚在那里面！”
狐女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毕竟从女人那一脸严肃中，可以看出那里不是什么善地。
毕竟人族仙城，对于妖兽来说又怎能称为一个良善之地呢？
“小和尚？”
“哪里有什么小和尚？”
女人有些迷惑的看着狐女，狐女听着女人的问话，有些激动的手舞足蹈，看得出她入世的时间很少。
“就刚刚进去的那个和尚啊！”
“刚刚进去的那个和尚…你是指那老和尚？”
“老…和尚？”
狐女听着女人的回话，直接懵了，可是下意识却又告诉她，她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是啊，刚刚进去的只有一个老和尚，没有你说的小和尚！”
“啊？可能…可能是吧～”
狐女有些不确定的撅了撅嘴，周围一直关注着的众人，再次吞咽声翻滚如潮。
“那你不用再指望了，那里你进不去，他也不会想出来的！”
女人一脸的肯定，脸上多有几分寒霜挂起，狐女见到这种反应，有些害怕的不敢回答，可是目光还是在躲闪，偷偷看着城门方向，很明显她不相信这回话。
女人看着狐女的反应，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做阻拦，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去做了，才能知道事不可人力而为。
规则这种东西，一旦确立下来，那就很难去打破它，特别是像这种根深蒂固的制度，除非大陆的格局全部重洗，否则根本就没有可能。
女人虽然好奇狐女与那个和尚的关系，但更关心的是她的安全，灵狐化形，千年都无一例，如果不是她不懂的收敛气息，估计自己也会忽略了她。
灵狐得天地之厚礼，生来众灵就会自动让道，化形之后更是如此，天地都会为其遮掩气息。
男的俊朗，女的貌美，这些都是标配，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周身的灵力，其内恍如浩瀚烟波一样的飘渺无尽。
女人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数十年过去了，如果不是她在江湖的一个酒肆中，变化样貌产生了气息波动，不然真的就错过了这位天生地灵的族人。
凡妖兽化形共称一族，囊括在灵之下，与人平齐。
武国尚武，自是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人妖之别，但也不会有太多喜感，毕竟除江湖之外，各有各自的归属国度。
这种划分尤为在各个仙城明显，战事不起，江湖为一体，仙城为一域，天下为公。
女人松手的瞬间，狐女就脱身而出，朝着城门方向直射而去，周围一直盯着它们的人，眼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但也没有出手阻止。
“何等妖孽，胆敢强闯天关！”
手持刀戟，突刺而出，朝着快速冲关的狐女直插而去。
轰！
“啊～”
巨大的爆炸声产生，两人倒飞而出，倒也没有受伤过重，只是被强行推了出去，狐女站在大门之前，全身灵力抖动，化为潮浪向着大门拍打而去。
轰隆声不断传出，此刻，不管是墙内的人，还是墙外的人，都能听到那巨大的推门声响，众人目光纷纷聚集。
“城门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快，过去看看！”
城外
“这女人胆子果真大，竟然真的敢闯上去！”
“那边还站在一个，你们猜他会不会也一起上？”
“得了吧，这可是都城啊，不是别的主城，你们难道不知道都城内，守城的是谁吗？”
“谁啊？”
“有着三代第一人之称的凌晨啊！”
“再想死也不要冲撞这里啊！”
“凌晨？谁啊？”
“江湖客，落欲天听说过吗？”
“是那个剑斩三宗的落欲天？”
“嗯，他曾经在外面遇到过凌晨，被一矛挑废了！”
“……”
果不其然，随着众人的议论声，城内一道怒喝传来，声势浩荡之余，威压瞬间降临城门附近。
一道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那身影遮挡住了太阳，却是如此的瞩目，手持一杆长矛，寒光划过之间，众人汗毛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