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田思恬拄着根木棍, 往山上爬。
一路上，嘴叭叭个没完，一会儿说起徐记家的小包子, 一会儿又和颜舒八卦草坪上那人形大坑。
“你上厕所去了, 没看到那坑, 是真的好笑哈哈哈。谁那么缺德呢，把人往坑里摁。”
颜舒：“……”
田思恬继续叭叭：“话说那后脑勺还挺好看。”
颜舒听到这，有点震惊：“你、你这都能看出来好看？”
“说得好像你见着过那坑似的。”田思恬睨她一眼，“美人在骨不在皮听说过没，那颅骨的深度、颅顶的高度，加上那双这——么长的腿，一看就是个帅比。”
颜舒正佩服地为她鼓掌, 旁边一道阴影落下。
她抬起头, 就看到许裴的身影。
短发，白衣黑裤, 背脊挺直。
如同一颗修长挺拔的小白杨。
这颗小白杨头上顶了把可爱的粉蓝小伞，淡着一张脸，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田思恬拉拉她的衣袖：“呐你看，像许神这种条件的后脑勺, 就是教科书式的帅比。”
颜舒怕她了火眼金睛，还好许裴好似有所察觉，手往下一滑，伞跟着往后一倒, 刚好挡住后面的视线。
田思恬可惜地咂咂嘴, 突然盯着前面的眼珠子不动了。
颜舒不明所以：“怎么了？”
“等会儿, ”田思恬嘶了一声, “这伞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啊！”
颜舒冷静误导她：“伞不都长一个样吗。”
田思恬摇摇头：“不对……”
突然想到什么, 又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你那把吗！许神怎么跟你……”
颜舒盯着她，眼皮开始乱跳。
正准备捂住她的嘴，就听她大声质疑道，“许神怎么跟你买了同款！”
啊？
同、同款？
颜舒松开手，同时呼出一口气：“啊对，同款而已。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田思恬：“怎么不奇怪？你那把伞多少钱自己心里没数，小几千的价格，你觉得一般人会买它？”
“他买不起？”
田思恬被噎了一下，“不是买不起，是没必要，许神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出身，你以为谁买东西都跟你似的？”
颜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看了眼许裴逐渐走远的背影，目光顿了顿。
他衣领微敞，从后面看过去，领口松散。
头发刚剪不久，短了一大截，显得脖颈更加修长。
肤色冷白，颈窝处一道擦伤格外猩红。
颜舒盯着他的脖子，过了会儿回过头：“甜甜，你那有云南白药吧？”
-
两个团队一起，人差不多有三十来个，大家身体素质有高有低，速度有快有慢，出发前就约定好在半山腰集合一次。
田思恬是个外强中干的菜逼，颜舒边爬边等她，待两人爬到半山腰时，已经快11点。
小优站在人堆里冲她们招手：“快点快点，就等你们了！”
田思恬扒拉过去：“这是做什么？”
人堆里围着个小小的摊子，后面站着一个戴墨镜的大胡子，大声张罗着，“粉水晶，桃花符，许愿塔……应有尽有啊！”
小优指了指背后那座塔：“秋高宝塔听说过吧，就是这。听说这摊子上的东西都是塔里给开过光，很灵的。”
大胡子立刻接话：“这位小姑娘说得没错，咱们这的东西都是宝塔师父念过经开过光的，遇到就是缘分，买回去可保愿望成真。”
田思恬来了兴致：“都怎么卖啊！”
大胡子：“看你许什么愿，你要是许爱情，就买串粉水晶，要是求财，就买貔貅，要是求事业学业……”
几个女生已经被说得心动不已，纷纷埋头挑选起来。
林雪敏漫不经心挑选了一串粉水晶，回过头来笑着：“颜舒，你也选一串？”
颜舒点点头：“行，我也要一串。”
林雪敏喝了口水，把手里的粉水晶递过来：“喜欢我这串吗？我刚选好的，你要的话我让给你。”
颜舒瞥一眼：“你那是招桃花的，我用不上。”
她转头对着大胡子，“有没有防小人的？”
大胡子赶紧推荐：“有有有，我这里别说防小人了，反噬小人的都有。”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黄符，“用这个，害我不成自食其果符。”
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
颜舒很是怀疑：“管用吗？”
大胡子：“怎么不管用，这可是我们宝塔高僧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经才做成的，保管背地里找你茬那人喝凉水塞牙，买方便面没调料包，倒霉一整年！”
颜舒愉快拍板：“好，就要这个。”
“咳咳咳……”林雪敏猛一下被呛到。
小优赶紧给林雪敏拍背：“林师姐，你怎么了？”
颜舒也关心道：“不会是喝凉水塞牙了吧？”
“咳咳，没事，被水呛了下而已。”林雪敏转头看向颜舒，微笑道，“你还真信这个？”
颜舒瞥一眼她手上的粉水晶：“你不信还招什么桃花？”
林雪敏：“……”
她脸色难看地捏紧了粉水晶。
正要开口，旁边妹子问道：“老板，这是什么？”
她指着的东西是个缩小版的秋高宝塔，大约一人高，上尖下方，看着像铁做的，重量不轻，结结实实地立在摊子左侧。
大胡子喜滋滋地收了钱，看一眼：“这啊，这是秋高宝塔，俗称许愿塔。”
颜舒有点吃惊：“这也是许愿用的？”
大胡子拍胸脯：“当然。这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求什么得什么！”
颜舒摸了下：“看着不便宜。”
大胡子气定神闲：“9999。”
田思恬紧张起来：“你不会要买这个吧！”
颜舒斜她一眼：“我又不傻。”
田思恬松了口气，噗嗤一声笑出来，在颜舒耳边小声说：“连你这种土豪都不上当，他这个卖得出去才怪！”
显然大家都这么觉得，三三两两小声议论：
“买个手串玩玩还行。”
“就是，谁会买这玩意儿啊哈哈哈”
“除非许愿当总统……”
……
不远处，关文强强拉着许裴，试图往这边凑：“哎裴哥，秋高宝塔下这小店听说许愿很灵的，你看，他们都在那买手串，咱也去求一个？”
许裴蹙起眉，嫌弃地瞥他：“钱多了没处花？要不要投点钱出来，资助下工作室？”
关文强还想再努力一下：“不是，宁可信其有嘛！”
许裴严厉批评他：“信什么信！九年义务教育白念了？马克思唯物主义白学了？数学的尽头是哲学，不是神学！”
关文强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他羞愧地低下头：“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恪守本分，坚决不搞封建迷信！”
大胡子招呼着络绎不绝的顾客，抬头看见这个大个子跟只小鸡崽似的，被旁边一身正气的冷酷帅哥给拎走了。
大胡子遗憾地摇摇头，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反正他做这个生意这么久，信的人信到骨子里，不信的人打死也不信。
就像那个冷酷小帅哥一样。
十分钟后。
打死也不搞封建迷信的冷酷小帅哥站到了他的摊位前。
大胡子望着他，脑子有点懵：“帅哥，你想求什么？”
冷酷小帅哥立在他摊位前良久，淡淡吐出两个字：“姻缘。”
大胡子赶紧推销：“那你可算找对地方了，我这儿保姻缘的东西可太多了，基础版就用粉水晶，进阶版就戴星月菩提……”
他一口气介绍了好几种，冷酷帅哥都没什么反应，只得使出杀手锏。
“当然，最灵的当属我们店的镇店之宝，秋高宝塔。”
大胡子手一挥，准确无误地指向旁边一人多高、沉重无比、卖了两年还没卖出去的铁塔：
“你要是用了这个，老婆死心塌地一辈子！”
-
由于时间问题，两个团队商量了下，决定在不远处野营区野炊后，再整装继续。
烧烤架等工具架起后，大家才想起食物还在山顶上，一来一回运下来至少要再等一小时。
这下，两队的负责人都犯了难。
孙老头想了会儿，拿了个主意：“这样吧，旁边有条小溪沟，咱们到那边看看，能不能摸到些小鱼小虾。”
大家一听，来了兴致。
自己捉鱼捉虾，那可比单纯考个烧烤有意思多了啊。
但是，也有些犯难：
“这怎么捉啊？”
“我们哪会这个！”
“我们不会，有人会啊。”在一旁支着架子的林雪敏笑着说道，“孙教授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她之前有所耳闻，孙教授酷爱钓鱼，想必水平不差，故而赶紧抓着机会捧他一捧。
众人明白过来，纷纷接话：
“是哦，有孙教授在这，我们还怕捉不到鱼？”
“跟着孙专家，有鱼吃！”
孙教授摆摆手：“害，我哪是什么专家。真正的专家在……”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人群中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那人的身影。
大家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头左晃晃右摆摆，林雪敏故作熟稔地笑起来：“孙教授，您人没指到，咱们头都转累了。难道是马老师？”
马老师飞快摆手，表示自己不配。
林雪敏眨眨眼：“这专家到底是谁呢？”
话音刚落，就听孙教授大喝一声：“在那！”
林雪敏跟着众人的视线，一同望过去。
下一秒，就看到了颜舒的身影。
颜舒只不过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孙老头气势汹汹指向自己的手指。
紧接着，他周围的所有脑袋齐刷刷地转过头，盯向自己。
她一惊。
开始反思，今天没犯什么事儿吧？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这群人就欢呼着朝她冲了过来。
-
颜舒弯腰在水里摸来摸去，身后……身后跟了一大群小尾巴。
其中，孙教授牢牢记住他关门大弟子的身份，始终占据她身后第一个位置。
此刻，他正竖起耳朵听颜老师传授摸鱼技巧，手上也不闲着，牢记知识点、融会贯通，手猛一下探水里。
小鱼成功、成功从这双老手里溜走。
孙教授正欲捶胸顿足，旁边伸过来一只小手手，嗖地扎水里，准确抓起那条漏网之鱼。
他正佩服着，就见颜老师拧起眉：“我刚怎么说的，不仅要快准狠，还要预判它的走位。”
孙老头小鸡啄米式点头：“是是是。”
他身后众人一起啄米。
颜舒摇摇头：“哎，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孙教授：“……”
-
许裴懒洋洋坐在岸边，撑着太太留给他的小蓝伞，优哉游哉翻着书，听到这句话，抬起眼，看向小溪沟里明媚的身影。
她这话说得还真不假。
还是个小胖丫头的时候，就带领着山间一群野孩子上蹿下跳，明明最小，但那些小孩就是喜欢跟在她屁股后头上山下河，玩得乐不思蜀。
每天中午，都能听见村里大着嗓门儿找小孩的声音。
这大概是她带的第一届摸鱼专业的……学生？
她从不缺玩伴。
但她却总喜欢来找他。
有回他偷偷把颜爷爷送家里的鱼拿去放生，回来的路上，刚好看到她带领着一群童子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小河边。
他冷着一张小脸，只想调头就走，却见她眼睛如星星般亮起，雀跃地叫道：“许裴哥哥！”
而后，朝他跑过来。
不带一丝犹豫地，抛开背后所有的小孩，坚定地朝他奔跑而来。
……一个没注意，把他扑倒在地。
他那时冷着脸，就一个念头。
小胖丫头，可真重。
可现在。
她太轻了。
昨晚睡着睡着，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
脚趾还无意识地在他小腿上蹭了蹭。
轻飘飘的，像羽毛落在心尖，挠得他又麻又痒。
关文强大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裴哥！”
他开心地跑过来：“裴哥，快过去捉鱼，颜舒可太厉害了，带我们捉了好多小鱼小虾，还搬了几只螃蟹！”
许裴淡定垂眼，心无旁骛地翻阅着手中书籍：“不去。”
“为啥？”
“不喜欢。”
关文强点点头：“行吧，那你挪挪地儿，到那边树荫底下歇着，不是更凉快？”
许裴瞟了眼他指的位置：“那边看不清楚。”
关文强莫名其妙：“什么看不清楚？”
许裴没回话，只撩了撩眼皮。
关文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巧看到颜舒带领着大家伙愉快摸鱼的身影。
关文强：“……”
自己不喜欢摸鱼，却喜欢看别人摸是个什么怪癖好？
他心里惦记着鱼虾，也管不了这么多，边往河边跑边说道：“不去就不去，但我提醒你啊，这次除了颜舒，大家战利品都不多，我们可都说好了自己吃自己的，你要是不去可没得吃。我、我顶多只给你分一只虾！”
他说完又觉愧疚，正挣扎要不要再多分他一只，就听某人淡淡：“不用，我有。”
关文强顿住脚步，折回来：“你有？”
他指了指裴哥脚边空空的小桶，“哪里。”
许裴面色不改：“现在没有，颜舒分我一半就有了。”
关文强感觉自己听了个大笑话，张着嘴好半天才不可思议地哼笑出声：“不是，她凭什么要分你一半啊！”
手机提示声响起，许裴抄起手机，看一眼。
对话框上，颜舒也带着同样的疑惑：[分你一半？为什么呀！]
他垂着眼皮，慢悠悠戳下几个字：[夫妻共同财产？]
关文强还在嘲笑他：“裴哥你在想什么！人家捉得再多，也是辛苦在河里劳动了好半天得来的，会分给你？比尔盖茨怎么不把钱分我一半呢，你太天真——”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来了来了。”
他转过头。
颜舒拎着满满一桶小鱼小虾，哼哧哼哧跑过来。
蹲下身，开始往他裴哥桶里倒鱼，一边倒一边数：“一二三四，一共捉了八条小鱼，这四条是你的，还有虾和螃蟹……”
瞳孔地震的关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