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九川之眼（修）
九绫的语气轻快，全然没有一丝做俘虏的担忧与害怕。
云栀安静地看了她一会，沉吟许久，才小声道：“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松绑的。”
九绫道：“没关系。”
“不过，你可以换个绑法。”
“你这样绑，我没办法走路，我没办法走路，你就要花时间花精力把我拖走。”
“为了不给你添麻烦，你还是换一种吧。”
九绫目光诚恳。
云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和凤落白还是有点相像的。
她无奈的托住额头，过了许久，才道：“行吧。”
云栀指尖微微抬起，那金灿灿的捆魔索便换了一种方式。
无名看着金灿灿的捆魔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栀栀，你什么时候买的捆魔索，我怎么不知道？”
云栀平静道：“来试炼赛前就备好了，只不过，见了那人之后，我才想起自己有这个东西。”
无名默然。
不用猜，无名也能知道云栀说的那人是谁。
他安静了半晌，小声嘀咕道：“栀栀，我想知道，你会因为上次那件事情而记恨他吗？”
云栀抬起眼，水亮的茶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当然不会，不过嘛”
“他捆过我，下次，我自然是要捆回来。”
少女的声音乖巧清甜，隐约中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报复意味。
无名只当自己没听见，他默默地缩了回去，心中却是在感慨——
不愧是前主人的血脉，这父女两人，骨子里都刻着一个特性。
那就是阴着坏。
无名晃了晃脑袋，还是决定缩回去小憩一会。
倒是那只小花鼠，它缩到云栀的衣领处，毛茸茸的身体拱了拱云栀的头发，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颈间睡觉。
九绫舒展了四肢，她听见那只小花鼠吱吱的叫声，顿时有些难受。
九绫虽然是狐狸，但她自小便害怕鼠类的灵兽。
所以在云栀放出银尾花鼠去逮她的时候，九绫压根没办法反抗。
她回头瞧见这只银尾花鼠，双腿直犯软。
这一腿软，九绫便被逮来了。
大抵是察觉到九绫幽幽的目光，云栀拽着银尾花鼠的尾巴，将它丢进无上秘境。
关进秘境前，云栀还听见银尾花鼠吱吱的叫声。
云栀出声安抚：“下次再让你出来。”
语罢，云栀便封上了东玄玉。
无上秘境从而关闭。
云栀的动作利落干脆，九绫望着云栀，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动：“你方才，是担心我吗？”
“你是觉得我害怕，才会将它关起来的，对不对？”
九绫的狐狸眼中流露出一丝高兴。
云栀刚想否认，却又觉得有些残忍。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才道：“跟紧点。”
说罢，云栀便转过身，朝前走去。
九绫望着云栀前进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云栀，你可以不去前面吗？”
云栀脚步一顿，似是疑惑：“为何？”
“前面有……”
九绫还未说完，旁边的灌木丛中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动。
九绫看过去，正好瞥见一抹灰色的残影。
同类的气味混杂着树叶的味道进入鼻尖，九绫眸光一沉，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不悦。
那是魔族的部下，亦是凤落白的心腹。
九绫很少与他们接触，在凤落白的部下里，她只认识一个瞿光。
“云栀，我想…我们应该换个路线了。”
九绫眸中浮出几分狡黠。
她化作人身，那捆着她的绳索也随着她的变化，化作捆住她手腕的细长绳索。
九绫将绳索往云栀手心一抛，云栀下意识接住。
“要抓住喔。”
九绫低声说。
云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浓浓的黑雾团团围住。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换了一副场景。
她到了九川中域最中心的位置。
眼前一片辽阔，放眼望去，满目都是青翠的细软长草。
微风吹拂，好似有无数绿波层层叠叠的荡开。
草地呈圆形，再往前，便是一片茂盛的树林。
手中的捆魔索隐隐发热，云栀回头看着一身红衣的明媚少女，眸中多出一点疑惑。
“这是何处？”
九绫有些惊讶：“你没有来过这里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场景，恍然大悟道：“也对诶，秘境的出口不在这边，你不认识也是很正常。”
“所以…你带我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云栀抬眉，精致的眉目间浮出几分探寻的意味。
九绫抬起下巴：“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布阴合阵吗？”
“这里是九川的中心，曾经也被称为九川之眼。”
“九川之眼，白日至阳，适合布阳合阵，以此荟聚天地之正气，其威力浩荡，所积攒的天地之气，可造福天下。”
“然而，只要到了夜里，这里变成了至阴之地。如若布下阴合阵，便可集天地之邪气。
此邪气，指的是众生之恨念、嗔念、痴念。只要布下此阵，将修士至于其中，便可行许多阴损之事。当然，此邪气亦会影响天下。
只不过，尊上……不，凤落白并不打算行后者之事。”
“何为阴损？譬如借尸还魂，譬如以命抵命。”
九绫望着前方辽阔柔软的草地，美眸沉了几分。
她回头看向云栀，却发现后者已经往前走去。
“你的意思是，这里才是凤落白想引我来的目的地？”
“可是，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云栀不悲不喜，也不惊诧。
她踏上柔软的草地，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的布局记下。
待一切收尽眼底， 她才回过头，定定的看向九绫。
“你是魔族，照理来说…你与我，是对立面。”
“与凤落白作对，你亦得不到好处。”
云栀会有如此反应，九绫并不意外。
她眼尾上挑，黝黑水灵的眼眸含笑，道：“若我说，我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呢？”
九绫的心性，是一下子转变的。
那夜她看见云栀反击凤落白，第一时间是觉得她冒犯魔族尊上的尊严，所以，与瞿光交谈时，她对云栀是不抱好感的。
可反应过来后，九绫又觉得这个小姑娘，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非同一般。
她不怕凤落白，亦不惧他魔族尊上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她又漂亮，又厉害。
九绫是魔族王室最小的女孩，她在魔域王室中见过的女子，大多是攀炎附势，依附男人的。
九绫不讨厌她们，却也无法忍耐她们一次又一次的劝服自己。
“九绫，既是女子，自应该温良恭顺，你一身反骨，跳脱跋扈，将来如何会有男子心悦与你？”
“九绫，男子该做的事，你就不要去掺合了，尊上此次出行，全是为了魔族，你若是去了，岂不是会坏了我魔域战士的士气？”
九绫当时听着这番话，差点没将一口唾沫啐她脸上。
她倒是很想知道，若是眼前的女子晓得她那个尊上表兄此行的目的，会恨成什么模样。
只不过，为了不给大家添乱，她只能将心里的话憋回去。
她摆脱那个爱慕凤落白的女子，隐匿身份，随瞿光溜出来，虽然中途被凤落白发现，却也没有被赶走。
九绫知道，他的心思都在云栀阿娘身上。
说来也怪。
九绫之前也在心底悄悄笑过凤落白。
她笑凤落白太傻，几十年还放不下一个人族少女。
可九绫见到云栀后，却只能笑自己。
她还是太低估人族的魅力了。
在云栀身后观察的一夜，九绫对云栀生出了无限好感。
甚至，这份好感胜过了陪她长大的瞿光。
她很想认识云栀。
甚至，九绫悄悄给云栀的位置安下了一个名称。
宿命之友。
九绫觉得，这个朋友，她一定要交。
九绫的提醒落在心间。
云栀也看清了周围的走势。
九绫说的没错，此地特殊，若是到了夜里，只要稍加利用，此处便会成为天然的煞阵。
她移开视线，安静地凝视九绫许久，忽然道：“需要松绑吗？”
九绫一愣。
“你给我松绑？”
“难道你不害怕我会伤害你吗？”
九绫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云栀望着九绫与凤落白三分相似的眉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凤落白伤不了我，你亦然。”
“再者，我还有后盾。”
云栀意有所指。
九绫听完，不由得一噎。
不用云栀说，九绫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她黝黑的眼眸望向云栀，点了点头，小声道：“那你给我松绑吧。”
“我不会害你的。”
云栀的捆魔索算是温和的一种。
不过，九绫觉得云栀放水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云栀垂眸，她指尖微捻，那金灿灿的绳索便“啪嗒”一声，从九绫身上滑落。
云栀顺势一收，捆魔索便回到自己的手中。
金色耀眼，衬得少女的肤质越发白皙。
她手指生得细长，握住金色绳索时，那白皙漂亮的骨节便会微微凸起。
那关节处，甚至有点泛粉。
九绫的视线停留在云栀手上许久，待云栀出声，她才讪讪地收回视线。
糟糕，她竟然看女孩子的手看入迷了。
“所以你跟着我，就是想让我破阵？”
云栀对九绫的态度不太热烈。
但也不至于冷淡。
九绫“诶”了一声。
“也不是。”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耐心能持续多久。”
“表兄为了保护这里的阵法，之前在外界设了许多阻碍时间的空间阵法。”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弄得如此繁琐，但我能肯定的是——”
“他的目标，是你。”
“你的心头血以及肉身，是复活你母亲的最佳容器。心头血可凝聚她的神魂，肉身可让你阿娘复苏。”
“这是最快的方法。”
九绫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当然，也是魔域乃至整个九川的禁法。”
“如果表兄这次实施成功，毁的不止是你，还有整个魔域与正道的关系。”
魔域与妖界不同。
妖族早年早已经与正道统一战线，如今的修真界，妖族的修士甚至可以申请去人族的正道宗门修行学习。
但魔族不同。
魔与邪想伴，他们与正道是天生的对立面。
几百年前签订的契约维持了两方表面的和平。
若是今日一事成功，魔域与正道势必又要撕破颜面。
因为云栀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的身后，有剑道第一的问剑宗。
也有独成一方势力的苍穹楼。
再者，云栀本身就是天才。
天才意味着稀有。若是一位天之骄子折损在魔族手中，将来魔族的少年，定然也会遭到此等待遇。
九绫来之前只当云栀是个普通少女，可了解之后，九绫才意识到大问题。
所以，她来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救云栀，从根源上断了凤落白的计划。
二是和她成为朋友。
九绫在魔域独了许久，还是头一次想要结识比自己小的人族少女。
“我懂了。”
云栀点头，眉眼舒展了几分。
她望着九绫清澈的眼，唇角弯了弯：“谢谢你。”
女孩子的嗓音清甜，九绫看着她漂亮甜美的笑容，一时间晃了神。
她好可爱啊。
她极力压下翘起的唇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经几分：“不…不客气。”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九绫眼中含了几分期待。
她比云栀大不了多少，在魔域里，她这样的魔族红狐只当是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女。
所以…她与云栀，应该不会有太多隔阂才对。
云栀抬眸看向她，眼底难得流露出一丝疑惑：“我比较想知道，你为何想与我做朋友。”
这不是云栀第一次问了。
九绫愣住。
要如何回答呢。
她纠结许久，在心中把那些答案推翻，重组，又重新攒成一句话。
“因为你可爱？”
“不对，这么说似乎太肤浅了。”
九绫晃了晃脑袋，将纷杂的想法甩出去。
“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像我期待中的样子。”
“你比我小，却很独立。”
“遇到危险也不会害怕，你很勇敢…甚至，还特别特别自信。”
“这个自信绝对不是在骂你！”
九绫生怕云栀误解自己的意思，她直直的望向云栀，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有种很让人向往的能量。”
“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