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日

    章雅雯于傍晚闪送了一个生日蛋糕过来，粉色气球图案，由寿星的好闺蜜闫越之挑选。

    拥有两个蛋糕的潘朵拉小朋友，比平日里看上去更加幸福。

    为满足女儿心愿，程天然开了空调，使潘朵拉可以脱去外套，穿着她不符合季节但最喜爱的粉色针织公主裙。

    一家四口全是女性，围着方桌团坐在一起。褪去落寞底色，三个大人尽力笑着，唱着歌，为潘朵拉打造一个无菌国度。

    过了会，潘吉临时发送视频通话申请过来，程天然径直将手机递给潘朵拉。父女两人对着手机，在燃着的两排蜡烛前拉扯了会。

    裴闵敏与程天明均下意识瞄了眼程天然，程天然巍然不动，像与她毫无关联。

    潘吉近来经常私发些有的没的，对待潘朵拉的态度也较以往积极不少，让当事人本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吹蜡烛许愿，火光倒映在潘朵拉稚嫩的眼瞳里，俏皮灵动地跳跃。

    “潘达”姓潘，程天然想。她可以给潘朵拉所有，但仍暗自盼望女儿不要——不要许下期盼她与潘吉破镜重圆的愿望。

    ——“你有没有发现，张欣彤的视频在早年缺了好几个月，她可是从不断更，这个情况肯定不正常。”

    收到章雅雯的讯息，程天然回复：“我等下看看。”

    ——“你在忙？”

    ——“给女儿洗澡呢。”

    泡澡球价格不低，受条件限制，潘朵拉并非每个夜晚都能使用一颗。

    生日有优待，潘朵拉兴冲冲选了一个最爱的粉色。抛进水里，整个浴缸像粉色的绵绵冰，而她像迪士尼的人鱼公主。

    “妈妈，”潘朵拉手里捧着泡沫与附赠的花瓣，问，“我能拍个照片吗？”

    程天然捏捏女儿的鼻子，“女孩子洗澡不可以拍照哦。”

    “那好吧，”潘朵拉顿了顿，万分依恋地说，“我喜欢妈妈，都听妈妈的。”

    潘朵拉极少发表爱的宣言，看她样子，情绪好像也没高到哪里去，不像是那种得了好处的惯性脱口而出。

    “傻孩子，妈妈也喜欢你。”

    “妈妈，你要快乐哦。”

    程天然正在给潘朵拉洗头发，忽地一愣，“妈妈很快乐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最近家里太干净，太整洁了，经常看到妈妈打扫。”

    “干净不好吗？”程天然笑着摇摇头。

    “妈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喜欢打扫。”潘朵拉手里捏着小鸭子，一挤压，发出嘎嘎声响。

    没想到潘朵拉对自己的观察竟如此细微，程天然故作轻松道：“没有的，妈妈最近很开心，只要朵拉天天快乐，妈妈就没有什么烦恼的事——”

    “你有病啊？在家里念什么经？你他妈搞什么名堂，一会做传销一会迷信，你是白痴吗？”

    猝不及防，门外传来玻璃制品被砸碎的声音！

    尖利的痛叫声刹那划破平静，“我做什么轮得到你管吗？”

    “我以前就是不管你，所以你去了看守所啊！你都这把年纪了，能不能成熟一点？你没脑子不能让所有人陪你没脑子吧！”

    “天然从来不这样说话，家里培养你，给你花了这么多钱，你就这样回报父母？你太过分了！”

    “钱是你挣的吗？你张张嘴倒是容易。你他妈就是偏心！我说你什么你都要生气，天天给程天然做饭不去给我做！”

    潘朵拉惊恐地睁大眼睛，小身体在粉色泡沫下缩紧，“妈妈，她们好像很生气。”

    程天然的呼吸慢慢变重，她低眉垂眼，隐忍住情绪，继续手上的洗头动作，语气淡淡地说：“她们练嗓子呢，过会就好了。”

    她试图转移潘朵拉的注意力，若无其事道：“刚刚的蛋糕好吃吗？”

    “好吃。”

    “哪个更好吃呀？”

    “妈妈买的好吃。”

    “朵拉，我们听会歌好吗？”

    程天然擦净手里泡沫，用力拉上浴帘。一部分声音被阻绝，即使高分贝的恶言恶语接连不断，具体内容已分辨不清。

    “妈妈，听歌？”潘朵拉抿紧嘴唇，睫毛扑闪几下，望向程天然时仍充满信赖。

    “对，我们一边听歌，一边学唱歌。”

    播放器打开，音量调至最高，愉快的音符飞在半空中，瞬间填满整间热气融融的浴室。

    程天然笑着引导，教潘朵拉放开嗓子唱歌。潘朵拉被她带领着，一派欢声笑语，童声高昂。

    程天然感觉全身体温慢慢上升，内心满是痛楚，她却想用泪水浇灌出一个花园。

    程天然没法向潘朵拉解释。为什么家人既可以是软肋，也可以是插在心头的匕首？为什么表面无忧无虑，内里却可以千疮百孔？为什么有些人说起原生家庭，天生就要带着疼痛？

    她希望她的小女儿，她可爱的朵拉，永远不要明白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