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情人节整蛊
视神经受到抑制，潘吉彻底陷入无尽黑暗。
脑袋像被大力士一拳砸爆的西瓜，无形无色的汁液迸溅开来。
耳鸣、眩晕、呕吐伴着剧烈的头痛——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几分钟、或者是几十秒前，挣扎的念头还在自己脑海里闪过，但现在他举不起任何一只手，似乎连抬一抬眼皮的力气都不剩了。
明明也应该听不见了，耳际却隐隐传来小提琴声
又是《夜的第七章》，是过去的幻觉重演了吗？
不，他没有精神病，没有幻觉，这一切本来就都是程天然安排的。
拉小提琴的程天然，他是见过一次。
高中文艺汇演，她穿了身白色连衣裙后来没有高高的马尾辫，没有神气的眉眼，来到自己身边，天上的星星就变成了石头。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呢？他其实已经一无所有了。
生命的尽头，他忍不住一再地想，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星星是不是永远还是那颗星星？
心脏处的剧痛犹如震碎意识的锤子，最后一丝呼吸被尽数剥夺。
眼泪无声滑落，溶于枕边秽物之中。
你满意了吗？程天然你在看着这一切吗？
德隆派出所。
为照顾老同志，夜间接处警工作往往落在年轻民警头上。
送一醉汉回巢足足折腾了个把小时，杭帮躺回宿舍床上，周身沾染上的酒气熏得他睡意全无。
要说近几日的变化——他彻底摆脱“x”开头的见习号牌，拥有了正儿八经的六位警号。
可日常工作多为抓偷内衣贼、电瓶贼、盗狗贼等，他好歹是个雄心壮志小年轻，哪会不做几个破获大案奇案的英雄梦？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架不住心里暗暗发苦。
正思忖着，枕头旁的手机骤响，他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自综合指挥室的女声传进来：有匿名群众报警，称其妻子企图自杀。
陪同出警的是小陈、小杜两位辅警，三人搭子均是新晋后生。
扬言自杀与真自杀相差十万八千里，由于此类警情层出不穷，一车人神情散漫，都没太放在心上。
“运气真背，这警要是晚报警半小时，就换下一班同志了。”
“这个点都到情人节了，我也没多大追求，过节不过节的，安心睡个觉就成。”
青色烟雾后，另外两人话题不断，自以为幽默地拿杭帮开涮，一会嗤笑着讲“杭帮菜”的烂梗，一会又有意无意提及杭帮那个局里的爹。
几句话不偏不倚正踩中杭帮命门，不被说“菜”，不被说“拼爹”简直是杭帮的毕生追求。
及下车，他俩还在嘟嘟囔囔个不停，杭帮额头神经突突地跳，绷着脸敏捷地走进电梯间。
报警地点位于十一楼。
狭小电梯升至五楼，外头隐隐约约传来音乐声，三人诧异，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小杜问：“好像是周杰伦的歌？”
“我知道！是《夜曲》！”
小陈的精力旺盛得如同壮牛，一双牛眼睛充斥着自信的光芒。
“不像呢？”
“你都不确定，说什么不像呢？”
本在思索蹊跷的夜半乐声，被这两人的争执弄得分了神，杭帮打断道：“是《夜的第七章》。”
小杜提高嗓音道：“我说的吧！是周杰伦，我看过他演唱会呢。”
小陈不想服输，“谁没看过呢？”
越靠近十一楼，乐声愈近，杭帮用眼神示意两人安静。
电梯门登时大开，三人迅速进入状态，迈出的步子却透出几分狐疑。
杭帮敲了敲门，似乎是被乐声盖住，屋里头听不见半点其他动静。
边竖起耳朵，边观察面前的密码锁，他伸出手指抚了下数字键盘，竟无显示灯亮起。
沉吟一瞬，试探着按下把手，“咔嗒”一声，门居然自动朝内打开了。
印入眼帘的是灰白色风眼状壁垣，向着视野深处走，如梦如幻，像能把人瞬间吸入其中。
“我艹！”小陈没防备，快撞到墙面才猛一抬头，向后急退了半步。
杭帮定睛注视，发觉这是为拓宽空间感而设计的艺术墙贴，顶部的冷光幽幽向下打，3d裸眼立体几何图案的质感与冷意被放大凸显。
走进室内，满眼低饱和色调家装，与大门口和谐统一，不近人情得像网络上常见的样板房图。
装修要不落俗套必定得花上大价钱，看来在想死这件事上，不分贫富贵贱，可谓众生平等。
“搞得比德隆宾馆还高级，夜半笙歌，什么情调啊，大半夜扰民。”
“这房子好古怪，一格一格的，这么多间，好像是大，又好像不大。”
两人各说各的，杭帮看了眼胸前别着的执法记录仪，冲后头使了个眼色。
遥遥地，出乎所有人预料，既不是电视，也不是音响，顺着乐声向里走，真有个活人在现场拉奏小提琴。
杭帮品不出演奏水平好坏，但光是听音看景，确实有小陈所说五星级酒店的范儿。
这可不是音乐会，看样子是时候提一把节奏，涨涨士气。他喝道：“这边什么情况！”
屋里那人一头黑发，慵懒地向后盘起成髻，听到动静也不为所动。
或许是皮肤调子太冷，乍一眼像墙壁涂漆糊出来的瓷白小人，发条扯动几下，就吱吱呀呀一手琴弓一手小提琴地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