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追你
许思麦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最后连怎么到家的都记不清了，但亢奋得几乎一夜没睡。
一开始躺在床上，她还沉浸在害羞脸红的小女生角色里，但当后半夜理智恢复了些，却立刻切换到了另一种极端——多愁善感、自我怀疑以及无比忧伤。
人类在深夜里情绪的多种泛滥在她这儿演绎得淋漓尽致。
关键点就在于她想不通，为什么半年前，面对姜温时，那是另一种说辞？
而且当时居然连跟她同乘一车都不愿意。
他知不知道当时她的内心究竟受到了多么大的伤害？！
想到这儿，许思麦气得坐起来锤了两拳枕头泄愤。
直到天亮，她的情绪状态都是在开心和忧愁之间反复横跳。
期间她看了无数次手机，林闯一条信息都没发给她。
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难道他说“当然是你来追我”，真得她凑上去像个小跟班一样嘘寒问暖？
许思麦看了眼时间，才六点零五，正琢磨着接下来什么计划，通知栏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
林闯：一起去吃早饭吗？
手机差点吓得砸脸上。
他怎么知道自己醒着？
赌的吧？
但他居然猜对了。
许思麦觉得自从昨天那个拥抱开始，她在林闯面前树立那么多年的矜持形象应该是全然倒塌了。
反正她都打直球了，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又不是戳键盘的暧昧期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见面直接问他打算让自己怎么追吧。
她迅速回了一个好字。
十分钟后，她刚出楼道就看见林闯站在电线杆那儿，高高瘦瘦的身形就是优越，肩宽腿长的，随便套个白t黑裤不看脸就觉得气质很帅。
但帅哥怎么一大早上心情不太好似的，唇线紧抿，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也没什么波澜，就只是淡淡扫了两下。
“等久了？”
不会这么没耐心吧？
林闯手指蹭了下鼻尖，缓缓道：“不是，困的。”然后揉揉眼睛，打起精神问她想吃什么。
其实她没什么饿的感觉：“稀饭油条就行。”
清晨空气特别新鲜，也有点冰鼻腔，许思麦无意识地吸了几下鼻子，林闯仗着身高的优势明目张胆地看她的侧脸，总觉得她在偷偷盘算着什么鬼主意，但当许思麦一有要抬眼瞄他的趋势，他就会闪电般地把视线移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其实许思麦只是在纠结说点儿什么好，感觉气氛很尴尬，只能没话找话：“你、你从家里过来的？”
林闯很费解：“不然呢？”
她实话实说：“我听说你被你妈轰出家门自己租房住了。”语气里还有点可怜他的意思。
林闯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置信，似乎没想到这么离谱且丢人的事情会被安到自己身上，而且听她的意思，她居然还信了。
信了……
“你都是听谁说的？”
谁，是谁这么缺德。
许思麦还没出声，林闯就了然地奥了一声，咬牙切齿说：“贺信维是吧？昨天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呢，他到底还胡诌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思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了没了。”
吃饭的时候，林闯主动解释了一下这几件事，以防她又听风是雨的瞎担心。
当初他爸妈离婚没多久，他爸就因为工作原因调去邻市了，后来也有定居的意思，所以二婚就打算在那边简单摆两桌。
林闯呢，听他爸这么说了以后本来没同意去，是前天临时决定半夜坐火车去参加第二天的酒席的，他为此的确跟丁女士大吵了一架。
然而第二天中午的酒席上，林闯才知道为什么丁慧英反应那么激烈，原来是他爸二婚的对象就是当初插足的那个阿姨，而他爸估计以为当时林闯还小不知情，殊不知当年他俩吵架的时候林闯把这个名字记得有多深刻。
更别提他爸还一直忙着迎来送往，没注意有点冷落他，林闯也二话没说，想着给彼此最后留一点情面，所以没等开席就买了车票回淮礼了。
而丁慧英知道儿子不顾自己反对孤身去了以后居然还受到了忽视，直接火冒三丈地在电话里骂林闯他爸丧尽天良不做人事，哪还顾得上跟林闯生气，扫地出门更是无稽之谈。
那其实是林闯高考以后想自己住段时间，于是就把康柳巷的那套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怎么从贺信维嘴里转一道到她那儿又成租房了？
许思麦听完，默默喝了两口粥，认错的态度特别诚恳：“对不起，我太容易听信谣言了。”她甚至都没告诉他，昨天贺信维说他坐火车要走是因为要去投靠他爸不回来了。
要不然，他的脸色肯定比现在还黑。
林闯还算满意，低低嗯了一声。
许思麦又说：“那你跟我说一下，我追你要怎么追吧？”
话锋急转，林闯差点被一口豆浆呛死。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直白又这么迟钝的？
都这样了，她还没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还不够明显？
林闯无语地抽了两张纸擦嘴，许思麦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被瞪了一眼，于是又无辜地追着嗯了一声，语调上扬，给人一种求知若渴的错觉。
“……”林闯被她折服，没好气地敲了两下桌面，挑眉说，“你先写封情书给我看看。”
结果只听她嫌弃地啊了一声，拧着眉跟他重复确认道：“真的吗？你怎么这么老套啊？”
林闯差点咯出一口老血，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重重嗯了一声：“别想着敷衍，写得不好我可不同意。”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听着有种钱给得不够多就不卖身的错觉？
许思麦无奈点点头：“好吧。”
他又觉得她特别好骗，心情莫名愉悦了很多，吃完坐着玩手机等她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正常去跟老板结账，扫码的时候，谁知许思麦从后面钻了出来，而且伸手捂掉他手机的同时就眼疾手快地就掏出现金把钱付上了，完事儿了还扬起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跟他解释说现在是我在追你，让你付钱不太好。
她应该的。
应该的……
林闯气结，她是不是在气他这方面有什么天赋异禀的造诣？
吃饱喝足，困意就有点涌上来了，许思麦捂嘴打了个哈欠，满脑子想的是接下来该说什么。
林闯心说她还挺有形象管理意识，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
他故意说：“我回康柳巷，你要不要来？”
她果然大吃一惊，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胳膊紧张地前后乱摆，半晌为难地哈哈了两声：“不、不太好吧……？”
正中他下怀。
林闯憋笑，装出一副不懂她为什么这副反应的样子：“嗯？今天中午李西西和贺信维他们都要去我那儿吃饭，我问你来不来？”
许思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憋红：“啊哈哈哈，中午啊，中午当然可以。”
可恶！他前面也没说什么时候啊！
林闯得逞，见好就收，刚就看她一直打哈欠，看来他没猜错，估计她也一夜没睡。
“回去补会儿觉吧，定个十二点的闹钟。”
许思麦小鸡啄米式点头：“就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拜拜。”
林闯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抿唇笑了笑。
真不禁逗。
许思麦中午要出门的时候，路畅还在吃昨天剩下的肯德基，身旁还绕着个垂涎欲滴的荔枝。
最近办酒席的不少，今天姥姥姥爷好像是出门去喝谁家满月酒了，反正都是你来我往的人情债，不去说不过去。
路畅：“你又要出门？”
要不是知道她凌晨回的家，他早上七点出头迷迷糊糊上厕所的时候看她从外面回来，还以为她一夜未归呢。
“昂，对，你在家吃好喝好，拜拜！”
路畅看她神采飞扬地把门关上，有种男人的直觉，她不对劲。
他拍了拍荔枝的狗头，煞有介事道：“你姐绝对反常——哎哎哎！我的鸡翅！”
所谓去他家吃饭。
原来就是字面意思，点了各种各样的外卖到他家，一起去吃。
许思麦是最后到的，李西西来巷口接的她，说是顺便到旁边小卖铺买几瓶饮料。
“快跟我说你们现在什么情况？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你是不是故意没回？你昨天也是真吓人。”
一见面，许思麦就被李西西张牙舞爪的连珠炮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哪没回你了，我不说了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嘛。”
李西西哼了一声，一副自家孩子胳膊肘往外拐的表情：“重点你是只字不提啊。”
许思麦被逗笑，搪塞说：“哎没事儿，真的，快了。”
“快了？什么快了？”
明知故问。
买完饮料，许思麦跟着李西西拐进巷子。
巷子不宽，两侧的矮楼倒是将阳光挡得严实，但好在通风，特别阴凉。又正是饭点儿，路旁还有几个老人刚吃完饭坐在小木凳上纳凉唠家常，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所以穿行的时候还能听见电视里播放动画片的声音。
最后走进一个长得与其他别无二致的楼道，爬了三楼，敲开了门。
是贺信维开的门，看来他这时候是真清醒了，看见许思麦恨不得躲门后面，扶额笑说：“昨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西西指着门口那双粉色拖鞋意思是给她留的，许思麦边换边说：“黑历史，我们都假装没发生过就好。”
陈彦杰仰在沙发上冲他们喊：“我作证，他刚刚已经被狠狠骂了一顿了，真的，我发誓我有生以来都没听过那么难听的词。”
林闯给他一记眼刀的同时把肘下的抱枕砸他脸上，从沙发上起来把灯打开。
虽然当时搬家的时候，像冰箱空调这样的大件电器都没搬走，但把那个坏了好久的电视给卸了扔掉了，林闯搬回来以后觉得墙上太空就买了投影仪安上，这会儿正拉着窗帘放电影，所以客厅比较昏暗。
林闯去厨房把早上回来时在巷口水果店里买的荔枝给洗了，没几分钟陈彦杰嚷嚷着要吃的肯德基就刚好送到，天知道许思麦看到那个熟悉的打包袋是作何感受，反正她昨天是真的快吃成心理阴影了。
不过今天菜色巨丰富，点个外卖整得跟把五星级大厨搬回家了似的。听林闯说大半儿都是贺信维为了赔罪点的，刚好也延迟庆祝大家高考结束，预祝录取顺利。
许思麦这才想起来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林闯到底考得怎么样，旁敲侧击地问了下，反而被他岔开话题。但听着语气也不像是考差了那种，她就索性放一边儿没再问，主要是这个蛙锅是真的太对她的口味。
吃了一会儿他们又嫌空调离吃饭的桌子太远，于是一拍即合地把东西都挪茶几那儿席地而坐，刚好还能继续看刚才放了一半儿的电影，许思麦听音乐听出来的，放的是《菊次郎的夏天》。
但由于点的实在很多，光喝饮料都混了个水饱，所以他们慢悠悠吃到了电影结尾还是剩了不少，特别是陈彦杰自己点了那么多炸鸡吃不完居然开始不要脸地往他们身上撇责任，说是他特意为大家点的，谁不吃谁浪费谁就对不起袁隆平爷爷。
许思麦说：“袁隆平爷爷种的是鸡肉吗？”
他说：“我不管，你们浪费就是可耻。”
他丫的，虽然大家都不想浪费，但是听他那么说怎么就觉得拳头不自觉地就变硬了呢。
许思麦也学他：“我也不管，别的我都能再出点力，你这自己点的自己吃。”
陈彦杰继续瞪着眼睛撒泼：“这里面有你的一份，你不吃？你不吃就是浪费！”
许思麦：“……”
眼看着两个小学鸡快要打起来了，在座的各位如果继续袖手旁观就是有责任了。
贺信维伸手横在他们俩之间说：“来来来，咱玩个游戏吧，谁输谁吃。”
许思麦勉强同意：“怎么玩？”
贺信维把他那个一次性塑料杯贡献出来放到桌子的正中央，然后支使林闯去接杯水，示范了一下说：“每个人轮流往这个杯子里倒水，最后谁让水溢出来了，谁就输了。”
陈彦杰这个大聪明又开始了：“我知道，考的是水的张力。”
李西西闭眼翻了个白眼，手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掐他大腿，疼得陈彦杰嗷嗷叫，笑得大家手直捶地。
“来吧来吧，顺时针吧，谁第一个？”
“手心手背比较公平。”
林闯本来不想参与，但看他们几个摩拳擦掌的，也被勾起兴趣。
经过三轮手心手背的角逐，最终结果是林闯第一个来。
那他就放心了，冲着陈彦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了。”
只见他手握玻璃杯，无比豪放地往塑料杯里哗啦啦地一倒，水位就直逼杯口。
“狠啊。”
“狼人。”
“你这就不给别人留余地了是吧？”
本来他们还想多玩一轮的，但林闯根本没给他们留机会。
许思麦知道他特意给自己留了些安全空间，但她也学坏了，接过杯子控制水流变细，一点点的，等到水面变得鼓起来，有点摇摇欲坠的趋势，才骤然收手。
许思麦转脸用眼神向林闯邀功，然后林闯坐那半撑着沙发，看着她的表情就非常耐人寻味，颇有种不愧是我教得好的满意感。
刚好投影放的综艺里，嘉宾们pk的游戏到了白热化阶段，于是背景音乐变得十分应景。
只见贺信维无比庄重地接过玻璃杯，正要倒呢，咂了下嘴，指着陈彦杰说：“你别作弊，我看见你手往桌子下面伸了，是不是要晃桌腿害我啊你？”
许思麦特嫌弃地努努鼻子：“玩不起啊这人。”
陈彦杰的恶行被当场抓包，只能灰溜溜地把手举起来示众：“我抠抠脚不行么？”
众人被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洗白方式击败，只有林闯威胁地说：“你赶紧去给我洗手，谁知道你真抠假抠，空穴不来风，别把我杯子摸脏了。”
“切，我刚才就用这只手给你倒饮料呢！你不喝得挺对味儿吗？”
林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铁青，陈彦杰立刻改了口风：“没有！我骗你的！”
然后那人还继续瞪。
陈彦杰倍感压力，对贺信维贼喊抓贼说：“你停下，等我回来再继续，谁知道你们作不作弊，你们休想害我。”
贺信维说：“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思麦在旁边帮腔。
陈彦杰说不过，打算顺便去卫生间上个厕所，刚打算站起来，结果坐太久了两条腿全麻了，于是他下意识用手撑着桌面借力，谁知与此同时，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啊！倒了！”
——“我去我去我去！”
——“小心！！”
桌上那杯本就岌岌可危的水被陈彦杰一晃，立刻倒在了桌面上，本来就洒了一点不算什么事儿，但大家同时一慌，许思麦条件反射地着急躲，李西西又伸手去抽卫生纸，一没注意，把桌角那杯饮料也打翻了。
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
许思麦是那个最严重的受害者，上衣下摆和裤子湿了大片。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面临崩溃，反而表现得越是冷静。
陈彦杰看她没反应，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说：“我这真的不是故意的啊……真的，我腿麻了，真麻了。”
但此刻，他的解释在一片狼藉中变得无比苍白。
许思麦做了个比深呼吸还深的深呼吸，怒说：“陈彦杰！我算是发现了！你就是专门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