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界限
林闯真觉得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都摆在明面上了，但宋召轩却完全不会气馁似的一直没事找事，自从他当着丁女士的面儿不容拒绝地报出了自己的qq号，她就没消停过。
【松果儿】：哥，我听阿姨说你弹吉他特别厉害，能教我弹周杰伦的晴天吗？
【moonlight】：不能，很久没弹，忘了。
【松果儿】：哥，下面积雪好厚，一起堆雪人吗？
【moonlight】：不去，体弱多病，怕冷。
……
一通拒绝下来，终于清净了。
林闯继续写桌上摊着的英语小题狂做，这篇完形填空偏难，生词颇多，凭着语法和词性勉强选完一大半，还剩四五个要再斟酌一下。
林闯刚勾完两个b，手旁的屏幕竟然又亮了起来。一般情况下，他一旦进入了刷题状态，就算是地崩山摧壮士死他都不一定关注得到，但今天宋召轩已经烦他很久了，他也忍着不耐烦周到地回答了她的每一句废话，哪怕是拒绝也要说明是自己的问题，就怕女孩子情绪脆弱想东想西，而且重组家庭本就敏感，林闯最不希望自己成为影响丁女士家庭和谐的唯一不确定因素，但他对生人的容忍度总归有限，这完全不是她得寸进尺的理由。
【松果儿】：哥，要不然你还是教我怎么蒙题吧？
【松果儿】：这个应该不需要天气晴朗也不需要身体素质过硬吧？
【松果儿】：哥，你联考语文考多少啊？我语文真的很拉，文言文翻译全都是信口胡诌。
……
林闯按了按眼角，尽量收着情绪回了一大段：
【moonlight】：宋召轩，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那第一就是靠运气，再说多点就是靠刷题。你一个最少超过一中录取分数线六七十分的人联考顶多也只比我低十几，但凡绷紧点儿脑子少出点错分分钟就能把差距拉回来了，在这装什么学渣。
【moonlight】：还有，别叫我哥。
林闯这次直接盯着窗口等她回信息，甚至都想好了她可能被气哭的结局，大不了被丁女士骂一顿也比被烦死强。可宋召轩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林闯方才还反复斟酌着那段话，寻思着是不是语气太重了，但那点儿隐约的歉疚刚升起来就被宋召轩死死按回去了。
【松果儿】：哥，你要是真不舍得告诉我就算了，学霸都是有点独门秘籍在身上的，我懂。（emoji墨镜微笑脸）
【松果儿】：天冷干燥，多喝热水，保重身体，不要激动。（emoji双手合十）
林闯：“…………”什么破脑回路啊这？
开学前一天。
林闯早早向丁慧英报备了今天要和同学一起吃饭，不过当然没说是和女同学。
丁慧英正在厨房洗菜准备今天的午餐，只见宋召轩虎头虎脑地窜了进来，也撸了撸袖子帮丁慧英洗芹菜：“阿姨，我哥今天不在家吃吗？我看他要出门哎？”
虽然才共同居住了一个星期，但俩人之间的母子情却仅在宋召轩数次对丁慧英的厨艺进行最高评价后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迅速升温，尽管林闯对这二人你来我往的虚假互吹始终秉承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但仍旧无法阻止他的家庭地位因为宋召轩那一碗碗下肚的饭而一低再低。
“他昨天说他中午跟同学一起吃饭，”丁慧英又哎了一声，“不用你帮我洗，待会儿手凉了。”
“没事儿，水龙头的水是温的，手不凉，”宋召轩又凑近了点儿，嘟嘟囔囔，“明天就开学了，今天他跟同学吃什么饭啊？有这么想念吗？我都恨不得和我同学再也见不着，因为那样就不用开学了。”
丁慧英乐呵地笑，手下动作不停，转了身子去取菜刀切菜：“可能是初中同学吧，他那会儿朋友比较多，不像现在都不怎么出去玩。”
宋召轩哦了一声：“但我哥今天穿的真的帅。”
丁慧英笑了：“他个高腿长的，穿破布都好看，我给他买衣服都是看了顺眼就行。对了，等你开学第一个周末，雪化得差不多了，咱们俩一起去逛街，阿姨给你买几件衣服，挑好看的！”
宋召轩还没吭声，林闯慵懒的声音就在厨房门口响起了：“妈我走了啊。”
他们家厨房安的是推拉玻璃门，正对着玄关，视线并不受阻。
丁慧英本想应声好，但抬头看他那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孔雀开屏劲儿的打扮，顿时正了身子：“不是……你……”
宋召轩还添油加醋地小声叨咕：“阿姨我就说吧，真不正常。你看他那毛线帽连耳朵都没护住，戴着是干嘛啊？”
丁慧英放下手中的刀，把手擦干出了厨房，对刚换好鞋的林闯说：“你等一下我。”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只剩宋召轩和林闯面面相觑，林闯实在被她打量得不舒服，于是开口：“你看我干什么？”
宋召轩眯着眼睛，一本正经地给出建议：“哥，你这眼镜儿是挺好看，不过这毛线帽真的多余了，你一身低调帅气的黑色，这白帽子太突兀，还有点儿繁琐。”
林闯半信半疑，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揪掉了帽子，用手拨了拨顺滑的头发。
宋召轩肯定地竖起大拇指：“很好，更帅了。”
这时丁慧英也回来了，硬塞给林闯两张毛爷爷：“多带点儿钱，别不够用。”
宋召轩惊呼：“开明啊！”
“别贫，你去看会儿电视，待会你爸就下班了，我做饭。”丁慧英说完便回了厨房，但宋召轩也不依不饶地追了进去，顺手还把门拉上了。
“阿姨，我哥不会早恋吧？”
丁慧英刚才确实心里一咯噔，但没有事实依据她也不能确定，于是更偏向于不信：“哎去去去，你哥怎么可能，还恋爱，他现在也就恋学习了。你们小女孩子爱美，男孩子也会注意形象，你哥就是自身条件和审美比较好，随便拾掇拾掇就那么好看。”
宋召轩一针见血地戳破：“那您干嘛给他塞钱？”
丁慧英哑口无言：“……”
满头问号的林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这对还不太熟的母女关起了门在密谋些什么东西，但光凭直觉来说，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思麦比林闯先到火锅店，连上了店里的wi-fi便开始边看小说边等林闯。
正看到女主恢复记忆认出男主是灭族仇人的精彩之处，许思麦被虐得心肝肺都疼，就差流着两行清泪对故事中的男女主说“人是我杀的，求你们别刀了”。
许思麦刚抽了一下鼻子，就听头顶有个声音说：“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许思麦抬头就是林闯的一张俊脸，大翻领的黑色棱格长款羽绒服宽松地往他身上一套，清隽的气质颇和他身上浮着的一层冷气隐隐相合。
许思麦关掉手机心虚地摸摸鼻子：“没看什么。”
林闯也不关心，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然后把手里的袋子给她：“喏，寒假作业。”
许思麦也把手旁的那张菜单递给他，俨然一副老江湖的模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人还是很讲究诚信的啦！”
林闯哼笑。
许思麦拿了资料开始验货，本打算囫囵看一眼他有没有偷摸空着没写的，没想到却被整本行云流水的字迹惊掉下巴：“哎你这？……你该不会中间商赚差价，自己又找了下家吧？”
刚浏览完一遍菜单，正准备问她要什么锅底的林闯闻言用手里的铅笔敲了两下桌面：“说人话。”
许思麦把里面夹着的试卷展示给他看：“这字？你写的？”
林闯扬了扬下巴：“不然嘞？”
许思麦又翻了翻资料，发现化学方程式的英文字母也写得很规整，简直不敢相信：“哇，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这还真不怪许思麦大惊小怪。她初中担任化学课代表的那段时间，班上总有人作业不写名字考卷也不署名，但一个班嘛，从早到晚混在一起的日子比和父母相处的时间都久，早就对彼此的字迹了如指掌，所以许思麦每次都能在那几张字写得丑得逮鬼的无名氏卷子里精准地确定有一张是林闯的。
所以她根本不相信这家伙有一天能写出来这么一手漂亮的好字。
林闯看她反应越来越夸张，随手在菜单上写下一个单词，亮给许思麦看：“真的是我，不用怀疑。”
许思麦看着眼前新鲜出炉的“smile”也不由得笑了：“好的，我信了。”
“买本衡水英语字帖练几天就有效果了，英语作文写得再好要是字丑啊，永远也不可能上十八分，”林闯语气平淡，低下头勾了个鸳鸯锅底，眼也不抬，“锅底选鸳鸯了啊，你想吃什么？”
许思麦把资料装回袋子里：“你想吃什么点就好了，不用操心我，今天这顿饭可是专门犒劳你的。”
林闯闻言一笑，表情有点儿惬意地喝了口刚来时服务员倒好的热水：“说实话许思麦，一本资料换一顿火锅，你不觉得亏吗？”
许思麦认真地摇摇头：“还好。你上次请我去夜市我还想着还你一顿呢，再加上你帮我找人的那个忙我还没谢谢你，这样算，一顿火锅我也不亏。”
林闯的表情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一垮，他完全没想到许思麦竟然把这些算得那么清楚，特别有界限地一桩一件都在计较着怎么还回来，真是生怕欠了他的。
林闯看她还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忍着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没由来地觉得怎么调整都不舒服，索性直接摘了扔到桌子上。
这下许思麦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许思麦捞过来眼镜，拎着眼镜腿虚虚地戴脸上四处张望：“出来吃饭又不是学习你戴眼镜干嘛？奇怪……你多少度啊？我两百度怎么戴你这个眼镜还看不清那边的小字啊？”
“我又不近视，”林闯语气很呛，说出的话更是损到没边，“你看不清？那再多熬几个大夜玩手机就能看清了。”
许思麦自动忽略了后面一句，放下眼镜反问他：“有病啊？不近视戴个眼镜。”
林闯咬着牙翻了个白眼，从许思麦手里一把夺回自己的眼镜：“好看不行吗？？！”
许思麦干干地说：“行。”因为她自己当初想配眼镜也是因为看江雨帆戴得好看，而林闯这副银框金属架的眼镜确实恰到好处地衬得他温文尔雅，特能拿捏那种对人有学霸滤镜的女孩子。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林闯大笔一挥在菜单上一个劲儿地勾个不停，纠结了一会儿微微出声提醒道：“那个，别点太多了，吃不完浪费。”
林闯犀利的眼神一抬：“不是要还我人情吗，多点几个菜怎么了，你算着亏了？”
“哎行行行，您吃饱喝好。”许思麦边点头边往椅背上一仰，任其自便。还好她出门时为了保险还是把钱都带上了，他再挥霍也不可能把五百全花完吧？
服务员来确定菜单时，礼貌提醒道：“我看您二位这边是点了五份肉七份菜，还有面和小食，如果只是两位用餐的话很可能造成浪费，您看需不需要——”
林闯在许思麦震惊的注视中挥金如土地摆摆手：“不用，就这些了。”
许思麦一个鲤鱼打挺坐直：“大哥，你吃的完吗你点这么多？！”
林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我、就、算、撑、死！剩、的、带、回、家！我也要点这么多。”
许思麦这会儿看出来了他头上的无名火，却浑然不觉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可她这会儿总不能说自己心疼钱吧，于是她只能硬撑着面子说：“行，我就看你撑死。”
“好的，那这边开始上菜，餐后结账。”服务员标准微笑后疾步离去，心说这帅哥看着多少有点儿病，这不是趁女孩子请客打劫吗。
结账时老板说开年营业图个吉利，给两人打了个八折，最后许思麦只付了两百出头，也不算超预期太多，但这顿饭真是莫名其妙吃得一肚子气。
林闯撑倒是没撑死，许思麦不想浪费，都是紧着比较贵的肉吃，最后在许思麦的威胁警告下，林闯也言出必行地连着茴香小油条和四五道蔬菜都打包了带走。
厨房，丁慧英正在把洗好的碗放进壁橱，忽然门锁一阵响动，就看林闯伴着一阵塑料袋响的声音换了拖鞋然后拎着几袋子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递给了她，还把出门前丁慧英给他的两百块钱拍到了案板上。
“这都什么啊？”丁慧英低头一看居然发现在土豆片金针菇茼蒿等蔬菜之外，竟然还有一袋小油条，眼神讶异地追着客厅里林闯的背影道，“你吃饭还打包剩菜啦？”
林闯充耳不闻，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径直回了房间。
坐在沙发上抱着丁福音看电视的宋召轩闻声而动，探头探脑地等林闯房门一关便又窜进了厨房：“阿姨，他吃顿饭回来怎么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丁慧英把塑料袋系好放进冰箱：“谁知道，但是你看给的钱也没花还把剩菜拎回来了，哪能是早恋的样子。”
宋召轩努努鼻子：“哦，那确实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