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雨
令许思麦欣慰的是，林闯终于逐渐回到以前的正常状态，那个大大咧咧讨人喜欢的明亮模样。
只是国庆假期结束回来的第一天不大对劲，早读也没什么精气神。
教室里人声鼎沸，书声朗朗，但他很平静地说：“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妈。”
许思麦还没想好说什么安慰他，他却轻松地吐了口气，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挺好的。”
笑容虽然有点勉强，但一天下来状态也没什么异样。
今天该他们这组值日，一排七个人，贺信维和孔卓也和他们一组，他们俩坐左边的两列，孔卓是组长。
林闯拎着扫把很是有意见：“组长就不用干活吗？就站在讲台上当指挥官吗？”
孔卓扬扬下巴，个子不高但气势很足：“我可不就是监督你吗？哎——许思麦你别拿扫把了，你就把板凳盖到桌面上给林闯扫就行。林闯这最左边两大列都给你了，扫完了拖一遍。”然后又对剩下的三个组员道：“你们仨就负责把中间打扫干净就行，大垃圾桶我待会让林闯倒。”
林闯：“？？？我处女座有洁癖，坚决不碰垃圾桶。”
孔卓显然对他的说辞没兴趣：“赶紧扫你的地，许思麦都把凳子搬好了，就你磨磨唧唧。”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要去帮贺信维搬凳子，贺信维拦住她说你别动我自己来就行。
然后孔卓就很听话地去帮许思麦一起把教室走道里的小垃圾篓挨个倒在门外的绿色翻盖大垃圾桶里。
林闯摇了摇头，怎么这人还有两副面孔，罢了，还是默默扫地吧。
然后他腰身一侧，蹭掉了许思麦桌角书垛最上头的一个本子，内页散开，滑落一张纸片。
林闯弯腰捡起本子，抖落灰尘，眼神又被那张纸片吸引住。
他捡起，上面有两行字：
——林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不太好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门口传来许思麦和孔卓倒垃圾时说笑的声音，他迅速把纸条儿扔到自己桌洞里，然后在许思麦进门时刚好把她的本子放好。
许思麦很迷惑，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雀跃，边扫地边哼着小曲。
孔卓刚好去洗手池打湿拖把回来，贺信维赶紧走到教室后门接过拖把：“哎，说好我都帮你干的，小心弄脏衣服了。”
“腻歪死了。”林闯出去把盛灰的簸箕倒了，路过后门，把扫帚放到墙角。
“我他妈还想帮你拖地呢！给你你自己拖。”贺信维把手里的拖把杆一丢，正好歪倒在林闯身上。
结果林闯丝毫没有异议，点点头，拎着拖把就走了。
？？？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贺信维拖完其他地方，拖把还没放好，门外的林闯站在垃圾桶旁就嚷嚷开了：“好了没有，怎么磨磨唧唧的，是不是嫌脏不想干啊？”
？？？
贺信维气不打一处来，边跑边骂：“刚才是哪个龟儿子说自己有洁癖的？信不信我把你塞垃圾桶里！！！”
两个人闹作一团，许思麦孔卓看得直乐呵，同组的另三人也收拾好书包跟她们说先走了。
许思麦把凳子从桌面上抽下来，开始收拾书包。
她刚把书包拉链拉上，程越便在教室门口探出个头，叫她：“哎许思麦，林闯走了吗？他说他等我来着。”
为什么林闯还跟他有联系？？
许思麦还没缓过来神，林闯和贺信维提着垃圾桶刚好回来了。
“我刚刚倒垃圾去了，你等我一下。”
贺信维盯着林闯的背影，眼神十分怨怼：“倒个屁的垃圾，离垃圾场三米远就死赖在原地不动了。”
林闯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故意油腔滑调：“哎哟，你说我没了你可怎么办呀？”
贺信维彻底无语：“我没了你如鱼得水。”
许思麦却警惕地盯着程越不放。
程越被看得浑身难受，不自然地左右环顾，最后还是忍不了开口问道：“我咋的你了，跟看犯罪嫌疑人似的。”
许思麦右手握拳大拇指指着身边的林闯，道：“这学期他归我管，你找他干什么？”
言下之意，你他妈上次诱拐他抽烟我还记得呢！
林闯扑哧笑了，拉好书包拉链，解释道：“我下午来的时候自行车车链子断了，刚好遇见他，他说他放学帮我修。”
程越顿时起范儿了，一副受伤心痛的模样，道：“什么世道哦，好心帮忙还被防备。”
这下许思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确实是管的有点多，声音很没底气：“哦……那我回家了……”
许思麦出了班级，程越还在背后冲她喊：“放心好了，我金盆洗手了，不会带坏他的。”
许思麦没回答，权当没听见，步伐却越来越快，直到进了楼梯口才松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劲。
江雨帆一语成谶，没想到自己真的近视了。
王若乔只道这下好了，有人跟她作伴了，她近视早就三百度了，可谓十米以外雌雄不分。
许思麦却说这银框眼镜戴起来显得人斯斯文文的，还挺好看。
十一月中第三次月考成绩下来后，郭娟发了不小的脾气，因为有几个前十的同学这次考试直接掉到了五百名开外，其中被她特别点名的是贺信维和郑英琪。
这学期许思麦的成绩就在年级四五百名起起伏伏，而这主要取决于物理能考多少，而且初一刚开始的时候数学简单，随着难度提高，她的数学成绩现如今也只是比平均水平高点罢了。
大课间的时候，前排的同学发小组作业去了。
于是林闯指着黑板旁墙上贴着的成绩单，琢磨了一会儿，说：“贺信维这不行啊，班里二十四名了啊，孔卓也三十名了，我寻思郑英琪成绩也下降，是不是也因为和张旭谈恋爱啊？”
许思麦原地震惊了：“卧槽，郑英琪和张旭？”
林闯平淡地点点头：“你不知道？”
许思麦反问：“我怎么会知道？”
林闯低头跟她小声解释，侃侃而谈，好像很了解的样子：“郑英琪和张旭是小学同学，关系好像本来就不错，这学期张旭又是她后桌，然后我就听说两个人就有点那么个意思。”
许思麦回头，郑英琪上节英语课上挨了郭娟的批，这会正伤心难过，张旭便蹲在她位置旁安慰她。
“那张旭这次考多少？”
林闯摇摇头：“我不知道呀，反正就贴在墙上，看看呗。”
结果许思麦看着墙上的成绩单，只觉得一张纸上密密麻麻铺满了数字，却完全看不清。
她瞪大眼睛努力看了看，甚至觉得那些数字有些重影，她心下一惊，学着王若乔不戴眼镜看黑板的时候眯了眯眼，这下是看得清楚了，不过眼睛好累。
“林闯，那成绩单你都看得清吗？”
“看得清啊，就是字有点小。”林闯懒懒答道，然后视线顺着名次往下滑，刚好看到张旭，语气有点惊讶，“他班里16名，在你前面两个，他成绩倒是没掉。”
而许思麦恍若未闻，整个人正沉浸在刚发现自己近视了的悲痛中，说难过好像也不太准确，她一想到也能拥有江雨帆那样式的眼镜，还挺跃跃欲试。
“我觉得我可能近视了。”
“不是吧？这成绩单你看不清？”
许思麦点点头：“看来这个周末我得去眼镜店走一趟了。”
林闯听出她语气里的小期待，乐呵了：“干嘛呀，近视还挺快乐？”
许思麦诚实回答：“我觉得戴眼镜挺好看的啊，江雨帆戴眼镜就很文静很洋气。”
其实她好怕林闯戳破她的小心思：你以为你跟她一样戴个眼镜也就是班花了？
林闯却好像并不在乎，侧脸看了许思麦的斜后方，转而神秘兮兮地问她：“那你知道初一的时候周毅先跟江雨帆表白了吗？”
这是许思麦今天第二次震惊得当场石化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定刚才没听错，她扭头问林闯：“卧槽，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不过她大约明白上学期王若乔和江雨帆的小秘密是什么了。
林闯却突然‘哎呀’了一声，眉宇间拧着一团气：“你最近怎么脏话说得那么顺溜，跟谁学的？他妈——”
林闯尴尬地顿住，许思麦就静静地看他表演。
林闯愤愤地食指点空气，正义凛然：“他妈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许思麦对上他的眼睛，平淡道：“哦。”
然后两个人都没憋住，笑得捶桌跺脚。
学期进入最后一个月，各科基本都是课本教学结束进入了复习巩固的阶段。
临近期末，语文老师朱文峰每天上课的内容基本上就是抽背和默写。
这天也不例外。
前面抽了几组古诗，接下来是文言文。
“文言文第一组，《小石潭记》，四个人一人一段，注意站开啊。”朱文峰走下讲台，看着上次月考成绩单上的语文成绩，开始抽人，“贺信维，孔卓——”
朱文峰的尾音还没落，班里就陡然窜起一阵起哄的声音，朱文峰一头雾水：“干什么？我念错了吗？”
底下又有无数个声音嬉笑着回应他：“没有没有。”
朱文峰又点了两个人，还没转过身，班里又是一阵哄笑。
原来是上一组默写完的黑板还没擦，孔卓拿了黑板擦正欲动手，却被贺信维一脸宠溺地接了过去，主动把整个黑板都擦干净了。
众人只觉得空气中掉落的粉笔灰简直瞬间原地化成了粉红泡泡……
朱文峰似是明白了点什么，但毫不关心不置一词，他在走道里踱步巡视：“难道只有我点名了的才需要默写吗？你们底下的都干看着？”
教室里瞬间掀起一阵沙沙落笔翻页声。
只是他们不知道，郭娟在班级的后窗，冷眼看完了全过程。
但这场风暴直到期末成绩公布那天才彻底来临。
许思麦从王若乔那听完了全过程。
孔卓的成绩这次直接掉到四十名开外，虽然她平时性情挺豪爽，但在这次巨大的落差面前还是哭得泣不成声。中午放学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回家，结果郭娟中午为了分析成绩也没回家，然后她好像是回教室拿什么东西，就正好撞见贺信维和孔卓抱在一起了……
场面的壮烈程度可想而知。
“唉，还有三天就放寒假了，怎么这个时候被发现了。”
许思麦还挺担心他们的。
王若乔的眼神飘到窗外来往的人群中，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她道：“下学期咱们继续坐同桌吧？”
话题突转，许思麦脑袋差点没转过来弯，她问道：“怎么了吗？”
王若乔并不答她，只是一遍遍地重复：“行吗行吗行吗？我们三个继续坐同桌吧？嗯？麦麦？哎呀，你就答应我吧。”
话尾语气里甚至带点儿撒娇的恳求。
许思麦的手快被她捏麻了，她哈哈笑道：“行行行当然行了。”
王若乔这才松了口气，甜甜地笑了起来。
没一会周毅先进了教室，无情地把许思麦“撵”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会儿下课林闯和杨成他们去办公室打探情况去了，她只能趁这会儿时间写写寒假作业，避免来年开学的前几天任务过于繁重。
没过多久，陈彦杰带着一线消息奔了回来。
郭娟说是要把两个人都劝退，双方家长在互相甩锅求情，场面有点难看。
班级里议论纷纷，都觉得不是这么严重的问题，怎么结果是两个都要开除？！
上课铃响完了后，林闯才带着外面的冷气一脸严肃地从办公室回来。
许思麦趁张治军在黑板上写字的空隙问林闯：“我听陈彦杰说老班要把他们两个都开除，不会真是这样吧？”
林闯很是烦躁地拿笔杆在头发里戳了戳，他道：“我走的时候老班是说他们两个只能有一个留在咱们班，是转班还是转校让他们自己选择。”
许思麦叹了口气：“你也别太担心了，肯定会没事的。”
但他们都知道，怎么可能会没事。
张治军讲到政治大题的解题套路时，许思麦才打开眼镜盒戴上眼镜仔细听他总结。
林闯却颇有兴致地看着她道：“我发现你有一个习惯。”
“嗯？什么？”
林闯放下笔，学着她刚才的动作，模仿她戴眼镜的全过程，他说：“你戴完眼镜，一定会用手捋一捋耳朵边的头发，就像这样——”
许思麦看他也顺了顺自己耳朵旁短如兔毛的头发，忍俊不禁。
气氛这才轻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