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骄傲
“刚才在班门口遇见吴世越，上来就问我老头儿昨天把我怎么了，我问他他怎么知道的，他竟然说老头儿在校门口指着我的背影问他这是哪班的，然后他脑子一浆糊就一五一十地说了。我就说老头儿怎么会知道我是咱班的，吴世越这个狗人害我昨天脸都快丢光了。”
许思麦眼瞅着陈彦杰气愤拍桌的模样笑极，但并不认识陈彦杰口中的吴世越，光听描述只觉得他不太聪明的样子。
“放心，你脸皮厚着呢，丢不光。一千字检讨写了吗？”
陈彦杰取下围巾，从容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略显得意地在许思麦眼前弹了两下：“一千字而已，从百度上搜的随便凑凑，抄的快得很。”
然后他转身坐定却忽地发觉身边的桌椅空空无人的时候，些许疑惑。
“他一向不是班里来得最早的吗？快打铃了怎么都没来？”
王若乔摇摇头：“估计睡过头了。”
许思麦立马否决：“不可能吧，徐律那么严于律己的人怎么可能睡过头了。你说是林闯我还比较相信。”
王若乔笑喷：“确实。”
说曹操曹操就到，在早读铃响完的前一秒，林闯不急不缓地迈进了教室。
感觉上课铃就是他出现的bgm。
蓬松的奶白色围巾把他的嘴巴以下护得严严实实，鼻尖被风吹得有点发红，像只没睡醒的小奶猫。
三人忽然就笑崩了，林闯歪头走过讲台，不明就里：“我今天很好笑吗？”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围巾：“我妈给我织的，非要我戴，我也觉得有点呆。”
“不不不，挺可爱的。”王若乔努力平复了一下，解释道：“我们三个笑点低，没事没事。”
另外两人疯狂点头。
“啊……行吧。”
林闯迟疑了一会，忽地在门边瞥见郭娟的身影，急忙屁颠屁颠跑回座位了。
“嗯，好。你让他好好休息，功课什么的不用担心，周末作业回头我让学生给他送过去。”
“老师，听写本。”王若乔把怀里的一摞本子放到办公桌上。
郭娟点点头，继续同电话里的人讲话：“是我处理不当，昨天那么冷罚他在外面上晚自习，抱歉，也耽误孩子上课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郭娟连连应声：“好好好，没事就好，再见再见。”
“你有事？”郭娟挂了电话发现王若乔还在面前杵着。
“哦，不是……”王若乔晃回了神，“上节课您不是说下次课前放单词录音吗，我来拿录音带。”
郭娟被王若乔一提醒，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弯腰在脚侧的箱子里翻翻找找：“奥，忙忘了……应该是这个……”
郭娟从七八盒录音带里翻出来一个递给王若乔：“先听第unit7吧，录音念一个单词你们跟着读两遍。”
“好，老师再见。”
郭娟又拦住她：“你把林闯叫过来一下，我有事儿找他。”
“老师，您叫我？”少年轻声询问，表情无辜，没琢磨清自己又做了什么惹郭娟生气的事儿。
“那个——我记得你哪次跟我说你家住康柳巷？”
林闯不自然地警觉起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郭娟扫了一眼少年略显紧张的表情，轻描淡写地拿笔在一张纸上抄写了一串数字：“你心虚什么？——徐律发烧了，今天没来上课，他家在康柳巷附近，我让你把他的作业还有书带给他。”
“哦——”
林闯接过纸条，上面原来是电话号码。
“徐律的电话，到时候你联系他方便。”郭娟又追加道：“你方不方便帮忙？”
林闯看着已经在手里的便条，心道你这也不像是觉得我不方便帮忙啊。
不过确实倒也没事，他答应道：“行，我今天晚上放学就能把书给他带过去。”
“好，老师就知道你是个乐于助人的乖孩子。”
“……”
倒也不必强行夸奖……
林闯撇了下嘴，把纸条收到羽绒服口袋里，利落回身：“老师再见！”
“你班这小孩长得真秀气啊。”新来的一位女老师看着林闯大步迈出门口的背影真心夸赞道，“这个子长起来以后，肯定不省心。”
郭娟冷哼一声，摇摇头道：“现在也不省心，就是看起来乖。”
王若乔对着陈彦杰和许思麦把在办公室听到的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给老班打电话的肯定是徐律家长，他肯定是昨天晚自习在外面冻着了，生病了今天才没来。”
“怪不得昨天就听他声音有点不对劲，我感冒的预兆就是喉咙痛声音发闷。”许思麦分析道。
陈彦杰仰头扶额：“完了，又是因为我。”
王若乔安慰道：“老班说会找人把今天新发的卷子拿给他，没事儿，应该耽误不了太多。”
许思麦一扬脸，正巧林闯从办公室回来了，步调懒懒散散地踏过讲台。
“老班找你干什么呀？”许思麦好奇。
陈彦杰贱兮兮地挑眉：“弟弟，要写检讨么？我有经验。”
林闯跳过来一拳捶在陈彦杰背上：“弟你大爷啊！”
像只炸了毛的猫咪，认真得过分。
陈彦杰吃痛，却忍不住弓着背笑开了：“行行行，小样儿劲儿还挺大。”
林闯满意收手：“她那是求我办事儿好吧。你同桌不是发烧请假吗，我晚上把他的书给他送过去。”
陈彦杰表情认真了起来：“郭娟找的你呀，那放学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家近，你顺路吗你就跟我一起。”
“哪啊？”
“康柳巷。”
“那真不近。”陈彦杰说完又耸耸肩，“小事，骑自行车也要不了多久，再说我一个大男生回家晚点有什么好怕的。”
“行，那放学我们一起。”
“好，到时候我再拎点水果什么的带给他。”
许思麦并不清楚当晚两位到底怎样亲切表达了同学之间的友爱关怀。
但一个搂着作业，一个拎着一兜水果，十分热心地登门探望这位病号，怎么想场面都应该很温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
周一上学的时候，前面两位明显熟络多了。
前恩旧怨什么的，就此统统翻篇。
老乔讲完期末卷子的时候，还有十几分钟才下课。
他半倚在讲台旁，手里把玩着半根粉笔，精神万分地聊起了天：“这次你们真不错，该夸奖的还是要夸奖，咱们拿了个第一，我能过个好年你们也能过个好年。”
周毅先拿出了课代表的领袖精神，十分捧场地全力鼓掌，高喊：“老师，新年快乐！！！”
林闯也很给同桌捧场，也吆喝着新年快乐新年快乐，白色的围巾托着一张奶乎乎的小脸，笑容生动恣意。
这本就是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现在满教室的人心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有人起哄，所有人就都顺势沸腾着鼓掌欢呼，好像马上就要点火燃放春节的鞭炮。
老乔也被欢乐的氛围感染了，虽然努力压着嘴角但还是没忍住笑，他摆摆手示意安静，但丝毫没有任何作用，后来也就顺着他们去了。
一个学期到头才放任他们十几分钟，最后还留个和蔼亲切形象，好像也不是多亏的生意。
还有几分钟就响铃的时候，郭娟在教室门口徘徊，整个班级自觉安静不少，老乔终于能有机会开口了。
“你们班主任有事儿要跟你们讲，我也回我们班说两句去，让他们下学期向你们班学习，然后咱们班下学期继续稳住就行，要求不难，好好加油。新年快乐。”
老乔说完又迎来了一阵潮水一般的掌声，两位班主任像是参加什么交接仪式似的相互眼神致意，然后各到各班。
郭娟脸上笑意不减，也没像平常一样说话时要求班级安静，她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闹哄哄地，神情难得像位长辈一样包容。
“嗯，马上就要放假了。”
一阵热烈地欢呼。
“我最后就再讲两句，你们尽管收拾书包，顺便听一下就行。”
很奇怪，平常郭娟要求安静，怎么样都会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但今天郭娟让他们自便不必在意她时，他们反而更加专注地倾听。
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同时看着她，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持安静。
“实话说，咱们班第一月的成绩真的差的惨不忍睹，整体年级倒二。你们罗老师走的时候，根本没人敢接这个烂摊子，整个年级都觉得没救了，成效几届了都没出过这么差的班。”
底下一阵唏嘘抗议，郭娟又欣慰地笑道：
“当然，他们现在根本没资格嘲笑我们了。你们很争气，期末考各科全部第一，前一千名人数第一，前五百名人数第一，整体第一，谢谢各位在年级里给我长面子了啊。”
同学们骄傲的嘴角都扬了起来，班级荣誉感又蹭蹭蹭地爆表。
“那可不是？我们那么厉害，有面儿吧？”
“我们最牛！”
“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呀？！”
“十七班就是牛逼！”
“完了我好骄傲！”
……
“骄傲到我有点想哭。”
许思麦在喧闹的呐喊声中，轻声说道，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心情形容不出来的……无法言喻的……激动，还有感动。
情绪太深，身体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
因为这场胜利，她身处其中，也热血有功。
从一千两百名到六百多名，又是怎样的努力和进步？只有她自己知道。
听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大张旗鼓地争论不休，郭娟摆手道：“哎！行了行了，一个二个骄傲的小尾巴都要扬到屋顶上去了。适度骄傲是动力，过分了就不行了啊。让别人班听到多不好，咱们下学期继续努力行不行？”
大家异口同声地呼号道：“行！！！”
郭娟被声音震地捂住耳朵，放学铃声今天也格外地响。
郭娟松开手，最后叮嘱道：“行了，放学了啊，寒假作业好好写，别下学期来了以后学的都玩忘了！”
众人齐声应答：“好！！！”
郭娟笑了，有点难为情又很欣慰地轻声说：“其实我也挺骄傲的。”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一直骄傲下去？
少年什么都没有，但只因少年年少，他们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大胆做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个冬日，风可以凌冽刺骨，但少年的心永远热血难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