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乾坤变
星霜荏苒，居诸不息。
又到了一年的霜降时日。
汉水江畔，临江渡口。
久经风霜的酒肆在渡口寒风中风雨飘摇，土黄色的酒字旗子饮露凝霜，僵伏若木。
“臭小子，趁现在还没什么客人你赶快把咱招子上的结霜打一打，你也不看它都焉成什么样子了。”
“说你杨小子也跟着我讨生活十几个年头了吧，真是眼里一点活都没有，永远都是这副懒懒散散的鬼样子，也不知会有哪家姑娘看上你，注定是要孤独终老了。”
“ 要不是某家心善收留你，都不知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说的自己不是形单影只的小老头一样。”身材消瘦的店小二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店家老头，嘴里虽是嘟嘟囔囔着，却也无奈只能拖着长竿转身出门去。
不时屋外便传来长杆挥舞击打的碰撞声，连带着酒肆摇摇欲坠的晃动，而后不时是冰霜碎裂的碰撞声，清脆而刺耳，碎冰四溅，晶莹剔透。
“我的小祖宗，您可轻点，这家当和我一样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你的破坏啊，我真是造了什么孽才收留你这么一个败家玩意。”酒肆店家扯着嗓子朝屋外喊着，却也没有停下忙活的双手，显然早已习惯无可奈何了。
噼啪哐当，不绝于耳。
“小心！”碎冰飞溅的方向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娇呵。
店家伙计停下的挥舞长杆顺着这撩人心魄的娇媚声，迷糊的睡眼一瞥，正好看到了那少女翻转手腕卸下了飞溅的碎冰，不经意间他那眼眸泛光，却又很快明眸成枯眼掩藏在萎靡的苍白的面容里。
“你这店家伙计，真是不无道理，没看到碎冰差点伤到了我们，不说道歉赔礼，却也连眼皮都没瞧上我们一眼，真是目中无人，无礼至极。”
随着一声声的娇叱声，残旧的门帘被掀开，只见一个娇弱的少女揪着酒肆的伙计便闯了进来。
“诗赞，你何必和一伙计这般计较。”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打趣着也应声而入。
店家老吴心里暗叹不好，这杨小子又是惹怒了哪路客人。若是碰到难缠之辈，免不了又是要一阵卑躬屈膝，赔上一顿酒食方可化解，这一天的营收可又要付之东流了。
老吴抬头正要迎上去赔礼道歉，却也被这叫诗赞的少女的容貌打扮惊之一滞。
“好俊俏的姑娘！”老吴忍不住暗声赞叹。
胡缨上青丝如瀑，黑衫襦裙下亭亭玉立，身背双刃，鞘里有乾坤，飒爽英姿。眉前飘落秀丝，明瞳灵动，秋波流转。朱唇皓齿上鼻尖细巧挺秀，一嗔一怒间，梨涡深陷。
再一看，那应声而入的少年郎，一看又是吓一跳，这又是谁家好儿郎。初一看身姿伟岸，潇洒俊朗，举手谈笑间，威风凛凛。再一端详，还是身姿伟岸，却隐约间可见眉宇间仍留稚气未脱，可见年岁不过舞勺。
店家老吴也算见多识广，早已见识了形形色色来此歇脚的草莽侠客，他们多是风雨里讨生活粗糙汉子，来去匆忙，偶遇的郎君侠女，也应黯然失色。
正当店家老吴感叹俊男美女的神采而错愕停留间，又有两人接踵而入。
“诗赞不可再胡闹。”那媚音如酥，令人心旷神怡。
这声音的主人更让人神清气爽，只见她白色裙衫下袅袅婷婷，却也难掩曼妙身姿。黑色斗笠面纱下，娇容隐约，诱惑朦胧。腰间斜配宝剑，剑鞘玲珑，雕龙刻凤，可见非凡。
她的身旁是又一位俊美少年，眉宇间与那少女诗赞颇有同韵，却又是另一幅古雕刻画的美，清淡优雅，飘逸宁人，风度翩翩。精致淡雅的他身后背的却是尤为醒目的半丈裹条，就从外观看来应是什么独门武器。
老吴一见这四人就觉得他们气度不凡，这可是荒凉的江畔酒肆，若非昨夜梦游繁华京都仍流连，或是误闯了哪家仙门道场忘归期。老吴也曾是豪门商客，年少时也偶读诗书，如今却也因他们的优美而词穷。
“店家，这里可有什么酒水吃食。”那个身材伟岸的稚气少年的一声询问惊醒了惊愣的店家老吴。
“有，有，有……各位客官可是要吃些什么，虽地处偏僻，但也有些腌制的牛羊肉，汉水鲜鱼也有，不过主食只有些素饼了，酒水有本地的酿米酒，也有烈点的烧刀子，和南陵的甜酒酿。不知客官要吃点啥。”
“杨小子，还不赶快招呼客官们看座。”老吴习惯性的呵斥着他手下这唯一的伙计，当他转头寻找伙计时却发现那臭小子还在那少女的手里揪着，只好一脸谄谄地尬笑盯着对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这店家死死盯着她的谄媚模样，初入江湖的少女也显得手足无措，连忙放开了那看似孱弱的伙计。
“看在美食的份上，暂且绕了你，给你姑奶奶来上五斤酱羊肉，一份鲜鱼汤，素饼也来，多加一人份的，这臭咸鱼饭量可足了，酒嘛，当然要喝最烈的，赶紧，赶紧的。”
那少女说罢，还故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催促着店家赶紧为他们准备吃食。
众人落座不久，店家和伙计两人一顿忙活后，陆续端上了他们所需的吃食。众人早已饥肠辘辘，正要准备大快朵颐时。
“等一下。”那少女诗赞突然抬手阻止了众人。
“你这一惊一乍的，到底在干嘛？”那伟岸少年不耐烦地询问着，眼里尽是嫌弃。
“说你们还是年轻啊，这江湖侠客闯荡江湖讲究处处小心。像你们这种初出茅庐的莽撞小子，若是在《说书人选集》里终究是活不过三集的，这要是进了歹人的黑店，你们啊，是会被做成人肉包子。”那少女说着便从束上取下银钗，像模像样地要以银针试毒，完全不顾仍未走远的伙计那一脸轻蔑嗤笑的模样。
那少女摆弄着手中的银钗正忙活着，好像又觉得有什么不妥，连忙补充说道，“这当然不是说秦姨您，您可是我心中最厉害的女侠。”
见众人不为所动，佯装怒斥道，“听到没，说的就是你们两个毛头小子。”
“是，阿姐。”
“是，诗赞女侠。”
两人一边点头，一边却捂着嘴嗤笑。
“好了，你们可以放心的吃了。”说着试擦着银钗收了回去。
“这是秦姨您的，这鱼汤养颜润肤，您多喝点。”少女献媚地盛了一碗鲜鱼汤双手端扶着置于那黑纱少妇面前。
“这是墨悲你的，你啊，别老整天对着你的‘冥音’发呆，你要勤勉练剑，这样老姐我才放心带你闯荡江湖呢。”
少女说着便帮那个精致少年夹起了些许酱羊肉给他。
“有阿姐在呢。”墨悲低头呆萌地只顾吃着酱羊肉，嘟囔回应着。
“是，有阿姐在的。”少女自信满满。
“至于你这咸鱼，你多吃点素饼，正长身体呢，可不能亏了自己。”说完便把一盘素饼丢到伟岸少年面前。
“酒嘛,我就劳烦多喝点。”少女痴痴傻笑着。
“住嘴！”也许是早见识过她酒后失态的疯癫模样，三人不约而同出言制止。
“就一点点，就一点点。”少女诗赞难得露出娇弱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众人无语，似乎早已见惯了她这般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