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机缘
张破愤懑地转过身去，见来者是三位刚离场的学员，刺耳的话正是出自他们中间一个半大小孩之口，于是讥道：“我以为是哪只疯狗在乱叫想咬人呢，原来是咱们‘伪大’的项铭仁同学！怎么，你今天不去嚷嚷改变世界，倒来管我？咳，要说改变世界这档子事，我可确实是什么都不懂呢。”
原来项铭仁出身世家大族，父母都是吃公家饭的，他从小就被灌输男儿要立大志的思想，再加上天生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更觉得自己该当栋梁之材。后来进入102局，全面接触到关于我们这个世界好的坏的信息，又进一步激发了他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立下改变世界的理想抱负。自此以后，102局便多了一位在训练中心呼唤梦想的热血男儿。但是这一切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就是个笑话，即使他们本身都显露出异于常人的特质，但精神上却仍然未能超凡脱俗，没有人相信一个小孩或者自己真的能够改变世界。为此，项铭仁小朋友不是被认为脑子有问题，就是被鉴定为哗众取宠，小小的心灵还未感受到逐梦所带来的激情与荣耀，却先被世人的无情嘲讽摧残得苦不堪言。
张破自然也是这大多数人中的一员。
要说在102局，不管是论成绩还是论实力，张破都排不上号，但要是论起毒舌来，他要说是第二，确实没人敢称第一。所以这会，项铭仁被他激得满脸通红，咬着嘴唇不知道回什么话好。
突然间，铭仁向前一跃，以疾风之势打出一记刺拳，直击张破面门。张破根本来不及反应招架，拳头又在离他鼻尖一厘米处戛然而止，但拳风却刮得他脸上生疼。只在这倏忽之间，铭仁的整个动作毫无征兆且干净利落，惊呆了众人。
张破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心下不停埋怨自己：“我去，你惹他干嘛！这家伙可是一个号称能打一整天的怪物。别看他比你还小两岁，长的可不比你矮多少吧，那身体素质更不是一般人。虽然看上去细胳膊细腿的，但他身体里所蕴藏的力量之大，听说连五个壮汉加一块都比不过他。如今再经过102局的特别训练，除了像方脸吴这样的暴力男能够勉强和他打个平手外，在这里他哪还找得到其他对手……”
很快，铭仁收回拳头，两手插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见张破被吓懵了，便骄傲地扬起眉梢，反讥道：“别怕，我保证不打你。毕竟，像你这种懒散又毫无担当的人，就算拥有异能，也只够当一辈子的废物，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哼，看着吧，我迟早有一天会改变这个世界！喔对了，废物是理解不了的，哈哈，哈哈……”
张破可不敢再做言语交锋，拼命点头道：“铭仁同学，你说的太对了！”也不理会其他人投来的讶异目光，对着项铭仁竖起大拇指赞道：“你是大大的能人，而我就是个废物，能人可不能跟废物一般见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对吧……哎哟糟糕，你看我还傻杵在这儿，不是在耽误你干大事的宝贵时间么，要没别的事，我……我先走？”
当下，张破唯一的想法就是开溜，在实力差距过大的对抗中逞强不是他的个性，至于有没有担当是不是废物，向来不是他会考虑的事。但项铭仁却更加鄙视他了。毕竟在过去，铭仁还道张破只是懒了点，喜欢逃避而已，现在看来，他还特别怂！铭仁自然不愿再跟这号人浪费时间，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张破顿觉如遇大赦，但转念一想，这么直接走又有些不妥。考虑片刻，他决定学着老派武侠片中的告别情节，一一抱拳施礼，觉得如此多少能挽回些颜面后，才灰溜溜地离开，留下那三人蹲在原地放肆大笑。
到了晚上，张破去食堂草草扒了几口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刚一躺下，他便暗骂自己怎会这般没有出息，可又换个思路一想，平日里项铭仁在教武场上的表现实在太过出色，自己能屈能伸倒也是条好汉！但无论如何，将来肯定是要寻个机会找回这个场子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将来”在他连着打完两个哈欠后，很快就来了——
原野之上，疾风劲草。
张破盯着自己砂锅大的拳头，语气中带着一分满足一分得意还有一分迷惑道：“这，就是力量吗？”
他用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三五人中，项铭仁正颤巍巍地爬起来。于是他向那边亮了亮握紧的拳头，不屑道：“怎么，还想跟我打？”但见他那凌厉的眼神，不凡的气度，令铭仁不敢直视，教风云为之变色。
“不！不要再打了！”项铭仁带着哭腔乞求道。他用双手扶住颤抖的双腿，刚一站稳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他用尽力气大声哭喊，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哈，多像一个被抢走糖果的娃儿……
“喵，喵……”
哪来的猫叫？张破回过头来，四处张望，却一无所获。
“喵！”
真有猫的叫声！
张破瞬间被惊醒，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愉快的梦。
但他并不留念，迅速翻身下床，趴下身子往床底查看。可床下除了一双鞋便空空如也，他甚至还把鞋子提起来检查了一遍，却仍然没有新的发现。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心想这么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条凳和一张桌，再也没有其他物什，哪里还可能藏下一只猫。
想到这儿，张破抬手就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然后边坐回床上，边挖苦自己道：“张破你丫是睡傻了吧！局里连只蚂蚁都爬不进来，你竟然还能听到猫叫？你咋不去听天宫的仙乐呢。”
但很快，他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般神经质，都是因为待在102局给害的。想当初破爷在外头，那也是小丐帮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虽然时常奋斗在温饱线上，但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反观现在，完全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嘛。
对，必须离开这！
“喵……喵……喵……”
正当张破再度表明立场，准备策划新的逃跑方案时，一阵绵延而微弱的猫叫声又从头顶上方传来。
“是猫，错不了！”
他猛一抬头，竟发现排气扇不知在何时停了，而声音似乎正是从房顶的通风口里传出来的。
不由多想，张破一把将床褥掀开，把桌子垒到床上，拿上剪刀爬了上去，再往排气扇与天花板连接处的缝隙一撬，没成想这台排气扇就像一颗将要脱落的牙齿，没费多少劲就被拆了下来，然后他轻轻放好拆下的物件，心中忐忑，踮起脚尖，把头慢慢地探了上去。
“哇喔，好漂亮的小猫！”
只见通风口的边缘，一只小猫咪正骨碌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被召唤者。它慢慢地伸出前爪，来回向前试探了几次后，终于鼓起勇气摸到了张破的脸，其时四目相对，小可爱便轻轻地叫了一声“喵”，把张破整颗心都化了。接着，它又扭了扭身子，把背后露了出来，原来它的一条后腿被电线缠住了，刚才听到的喵喵声，想来就是这个小家伙在呼救。
张破连忙伸手把电线剪断，再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抱了出来。小猫很听话，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也不乱动。
张破跳回床上，将小猫放下来仔细查看。这是一只头部呈楔形的银蓝色小奶猫，有一双黄绿色的杏仁大眼，和一双不大不小又尖中带圆的耳朵，它的毛发不长但非常柔顺。
这时，小猫像是感受到了张破的目光，主动背过身去，又把自己的后腿直直地伸了出来。
啊哟，原来小家伙的腿上被割了一条口子，虽然伤口不深，却还是渗出血来。
张破赶紧从抽屉里找出止血绷带，为小猫包扎好伤口，然后轻轻点了一下猫头，好气又好笑道：“肯定是你淘气，把我房间的电线咬坏了，还弄伤了自己，跑又跑不掉，得亏遇见你破爷，不然看你怎么办。”
张破笑骂完，又细细检查一遍，确认小猫再无其它问题，才放心道：“好啦，你这小伤用不了几天就会好，赶紧从哪来就回哪去吧，这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说完抱起小猫爬上桌子，准备将其放回通风管道。
等会！
张破突然心念一动，心情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102局是什么地方，不说为了保密选择建在山腹之中，就连唯一的出口也安排了重兵把守，平常是外人进不来里边人出不去，何况局里禁止饲养宠物，所以说这里要出现一只毫不相干的小动物，简直是天方夜谭。可眼下，天方夜谭就摆在面前！仔细想想，如果这只小猫真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那么这里就肯定存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出口……卧槽，这诱惑实在太大，怎能不去试它一试？
张破越想越激动，当即放好小猫，然后自己也用力爬上了通风管道，管道内刚好能够容纳他匍匐爬行。于是，他摸着小猫的脑袋，恳求道：“小猫啊小猫，看在我帮你剪电线缠绷带的份上，你就带我离开这吧，等出去了，我一定请你吃顿大餐。”
小猫晃了晃脑袋，似乎听懂了张破的话，又温柔地舔了舔他的手背，喵了一声像是答应，便转身往管道深处徐徐走去。
高层的代表一大早就到了，面子上说是要突击检查，其实里子是因为害怕回去太晚，山里容易遇到危险。总之不论如何，风风火火地带来了好几个人。
负责迎接的空间部成员见到代表时，都吃了一惊，他们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顾局长更胖的人存在。因此等代表下了车，与顾长明握手寒暄时，整个洞口简直像被两个球给堵住了一般。
寒暄过后，顾长明便向代表引荐空间部的几位成员，但轮到魏启发时，代表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并用手指指着他，转头向顾长明阴阳怪气道：“魏主任的大名我还是如雷贯耳的嘛，程教授的得意门生嘛，这个，这个多生宇宙共……共元理论的坚实拥护者嘛，当然，也是咱们这个‘空间对撞机’的主要开发者嘛!”
一听到代表着重提到了对撞机的字眼，魏启发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他开始隐隐有些担忧这台耗费巨资打造，不仅凝聚了他们这群人的心血，而且寄托了他们全部希望的机器，也许会在今天对撞消亡……
代表回头，见魏启发心不在焉，遂不满道：“魏主任！今天可不光是我们，还有远方的程教授，都非常看好你的表现啊，你可得打起精神来！”
魏启发没有答话，同僚见状拉了拉他的衣角，见其仍不回应，连忙辩护道：“领导，实在抱歉，魏主任昨晚为了今天的试验，熬了一个通宵做准备，怠慢之处还请您见谅啊。”
其实魏启发不是没听见，也不是听不出代表话里边的意思，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再理了，随便！
代表觉得很没面子，但若因此大发雷霆又显得自己太过小气，有失领导之风。所以，当他本就狭隘的内心强装不下所有怒火，泄了一些到脸上，面子就被烧成了不青不白的颜色，让人看着，还以为他犯了便秘的毛病。他忍不住在心里骂：“妈的臭老九，死到临头还给脸不要脸，今天你要是能搞出点东西来，就让你和那个蠢教授死得好看点，要是搞不出来，有你们好受！”
一旁的顾长明意识到气氛不对，连忙殷勤地拉起代表的手径直往里走，同时献谄道：“代表，今天您来，局里上上下下都觉得特别荣幸，真的！所以这会儿，异能部那边已经精心为您准备好了表演，要不咱们先过去看看？”
“好，好！”
代表刚在心里骂完，听到还有异能表演，心里的火才稍稍灭了一些，至少面子上又恢复了正常。但此刻，在102局某处不为人知的通风管道中，某人却因为意外的遭遇，也憋了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