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沈喻一回住处,便听圣旨已经到了,于是换了吉服,摆了香案去接旨。
听得是沈喻袭了爵,贾府一众人勉强从丧事里脱离出来,齐齐恭喜沈喻。
其中贾琏是真的为沈喻欢喜,里面还夹杂着对他满眼的羡慕,想来自己是国公府的嫡支,出身还高于沈喻,如今人家位列朝堂,得了爵位了,自己却依旧只能围着满府打转,不由感慨一句这表弟了不得埃
贾政最别扭,他自认自己是清流名士,从不与浊流武官相较,只是见着自己蹉跎在五品官上,沈喻这个小辈却前程大好,心内闷闷,更别提若是拿同一辈的宝玉来比的话,就更是被比到泥里去了。
白庆给传旨的太监塞了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那太监再三推拒,才接过了,对沈喻说陛下还让带句话,虽然大人袭爵了,但也还不忙着搬出去住,陛下御赐给大人的宅子已经在修建了,大人安心等着就是。
沈喻道了谢,那太监也心满意足的走了。
贾府众人听到了,贾母面上也说:“即便陛下不说,喻哥儿也不急着走,都是一家子亲骨肉,住着便宜,不碍着什么呢。”
“很是,很是,你还小呢,在这儿住着还热闹些。”
几人劝过一番。
黛玉听人来报沈喻袭爵之事,也欢喜起来,道:“这是大哥哥的喜事,虽则府上人这几日都忙着做法事,我却是个闲人,总得去贺他一贺。”
说罢,催促着紫鹃开了库房拿东西,收拾停当便去了。
到了梨香院,黛玉一进屋,却正正好碰上薛宝钗。
宝钗穿着鹅黄色袄裙,面若银盆,唇似朱缨,头上只插一简单的银簪,正掀帘而出。
“哎哟,是我来的不巧了?”黛玉说着,又向着沈喻道:“你这儿倒忙,早知她来,我就不来了,没得来多了人闹得你乱哄哄的。”
薛宝钗上京后没多久,便在充选女官时被刷了下来,一时面子上也难堪些,加上这些时日身子确实不爽利,便一直称病,今儿个还是病好后第一次出门。
宝钗听了这话,笑道:“林丫头这张嘴,可真是利害,你快快进来罢,我这便走了。”
说着便要走。
黛玉因笑拉宝钗:“宝姐姐别恼,我臊他呢,你怎么走了?”
宝钗回身道:“我本来就是要走的,不因你来的缘故,你快进去罢,我改日自去看你。”
两人也只好别过。
沈喻在一旁笑着看黛玉言语,着人换了茶水,自己又亲自端了些黛玉爱吃的糕果上来。
黛玉来多了,便也自在些,自去坐下,叹道:“我想着大哥哥今天大喜的日子,便急巴巴的上门来,现下想来,来锦上添花的人多着呢,又何必多我一个,倒显得我俗了。”
沈喻回道:“林妹妹自是与旁人不同,林妹妹是真心贺我。”
黛玉便笑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又没写在脸上,满府里称赞的宝姐姐是那虚情假意的?还是旁人是虚情假意的?”
“林妹妹可饶了我罢。这位薛姑娘今日是替他哥哥来的,同住一府里,我今日动静大了些,她也知道了,偏生他哥哥素来是个浪荡的,今日出去顽了,她便替她哥哥来贺我。”
黛玉轻啜了两口茶水:“难为她有哥哥倒跟没有一个样,我虽不出去,也听说她那哥哥很不像样,难怪她不大年纪就这样周全妥帖。”
两人没说几句话,便听有人来报,贾宝玉被贾政打了。
再一细问,是有个叫秦业的打上门来,直直地问贾政要个说法,说是宝玉在学堂欺负了秦钟,还干了好些混账事,贾政大怒,拿着棍子快把宝玉打死了,老太太已经得了信赶了去了。
黛玉一听如此大动干戈,惊讶不知宝玉究竟怎么混账惹得舅舅大怒,但想来老太太既去了,定能劝住舅舅。
黛玉思忖着便要去看看宝玉,又问沈喻,于是两人一道儿去了。
在路上时正巧遇着了一个脸上带着些微青肿的陌生男人迎面走来,正是薛宝钗的哥哥薛蟠。
却说薛蟠自是远远地便见着一个风流婉转的美人往这儿走来,虽身量尚小,已见美人袅袅之态,竟一时看痴了去,站在路上动也不动,直愣愣的盯着黛玉看。
沈喻见他满身绫罗绸缎,挂的浑身富贵,想了想明白了这是那红楼梦里的呆霸王薛蟠。这薛蟠是个不成器的纨绔,虽如今没有了因为买香菱而打死人的事,但依旧是个粗莽的色中饿鬼。
见他只是一脸痴态的盯着黛玉看,不知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沈喻心内恼怒,面色也冷了下来,大步往前走几步,把黛玉的身影挡在身后,阻住了薛蟠的视线。
那薛蟠这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吹了个口哨,笑着要上前去打招呼。
沈喻却浑似没看见这人,只依旧挡着黛玉。
黛玉虽不明所以,倒也听话的跟在后面不乱动。
薛蟠是个自大的,见沈喻不给面子便恼了,拨开沈喻,想径直跟后面的黛玉搭话。
不等他的手碰上沈喻,沈喻钳制住薛蟠的手,三两下动作利落的把他的手关节卸了下来。
薛蟠疼的嗷了一声,沈喻的手甫一放开,他便依着惯性往后倒,一下子蹲倒在地上。
沈喻跟着蹲下,眼睛锐利的看向薛蟠:“你是哪儿来的登徒子,这般轻狂,若下次再敢轻浮地盯着我妹妹”他点了点薛蟠的胳膊,“你就真的缺胳膊断腿了。”
薛蟠被沈喻的气势所镇,胳膊又还在一阵阵的疼,只愣愣地点点头,赌咒发誓说着以后再也不敢了。
等薛蟠屁滚尿流的走了,黛玉从沈喻身后绕出来,捂嘴噗嗤一笑:“大哥哥好大威风,真真英雄了得。”
沈喻摇摇头:“哪里担得起林妹妹这一赞。”
黛玉问:“他是谁?竟能在这儿走动?”
沈喻道:“他就是那薛家的呆霸王,不知为什么从这儿经过。”他顿了顿,又嘱咐道,“他为人贪花好色荤素不忌,不是个好的,你日后见着了躲着点儿他。”
黛玉点点头,正经的谢了沈喻,然后又道:“大哥哥不必担心,我与他又不是亲戚,日后再没什么机会能再见着。”
沈喻也笑笑,只说:“是我瞎操心了。”
但心内想着,原书里薛蟠第一次见黛玉就酥倒了,可见黛玉容貌之胜,这虽是好事,却也难免被人觊觎,还是该小心防范才是。
想了想,问黛玉:“林漾在你那儿可还勤快?”
黛玉道:“自是极好的,我如今是再离不得她了。”
“这便好,林漾有些武功底子在,你出门时可以多带着她。”
黛玉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似是有些好奇,点头应下了。
其实没有什么武功底子,林漾的功夫都是这两年跟着沈喻之后学的。
沈喻也是武将之家出来的,还是有些忠心耿耿的护卫的,自沈喻住进贾府之后,这些护卫有一部分跟着进了府,他们平日里闲着无事,沈喻也就让他们教丫鬟们习武,林漾是学得最认真的。
一旁跟着的朱溪听了这话,知道林漾虽然不归主子管了,但该吩咐下的锻炼还是不能少。
另一旁薛蟠回家后,宝钗和薛姨妈见他浑身狼狈面上青肿的,都吃了一惊,薛姨妈慌忙要请大夫来。
只是因着今日宝玉挨了打,大夫都去看宝玉了,薛姨妈只能焦心的着人往府外去请。
薛蟠见此也只得安慰薛姨妈:“没什么大事,只是胳膊脱臼了。”
薛姨妈一边滚下泪来,一边查看薛蟠的伤势:“这是怎么弄得,只有胳膊脱臼了?我看这脸上身上怎么都青了肿了。”
宝钗也问:“哥哥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实话说了罢,整日间这样不着调,平白让我和妈心疼。”
薛姨妈也想到了什么,恨声道:“你这伤,是不是出去跟人打架斗狠打的?”
薛蟠直道冤枉:“我脸上身上倒真不是我挑事弄得,实在是跟宝玉有关。”
“妈和妹妹别看宝玉这样看着风流俊秀是个好的,其实他在学堂里跟些个长得好的又搂又抱又亲嘴呢。”
薛姨妈一面震惊,一面要去打薛蟠:“要死啊,当着你妹妹的面说这些。”
薛宝钗也红了脸,啐了一口。
薛蟠也意识到不妥,住了嘴,然后又说别的:“真的,妈你别不信我,今儿姨父为什么打宝玉,就是他在那儿干这些个事,其中有个秦钟,他爹听到消息来,抓了个正着,打上门来了,闹将起来倒把我也伤着了。”
薛宝钗听到这等内情,虽然秉性稳重,但到底年纪小,见识少,一时也惊住了,竟是再没想过宝玉能在学堂里干这种事,也怨不得姨丈这次极怒了,只是“你不是出去顽了吗,怎么又去了学堂?”
薛姨妈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对,你少胡扯,正正经经的说罢。”
薛蟠急道:“我没扯谎,我想着家里的生意如今越发艰难了,就没心思顽了,想着日后上进,这才想着去学堂,谁曾想遭这无妄之灾。”又道,“那贾宝玉看着好,内里也跟我们这样的人一个样,我气不过,见秦钟他爹打上门去了,就跟着告了两状。”
薛姨妈听了,暂且相信了薛蟠的话,只是,听他又给宝玉告了状,恼道:“你跟着去添什么乱。”
薛蟠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瞧上宝玉当女婿了呗,我看妈你就别想了,这贾宝玉瞧着是个软蛋1
薛宝钗听到这话,不知该不该避出去。
薛姨妈就叹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宝玉是有些个缺点,那有什么要紧。若我说,我们宝钗这品貌,纵是皇子也配得,可惜我们家如今这个情况,倒是家世拖累了我儿,目前够得上的,只宝玉算是好的了,再说,那其他人家的糟污事还少吗?倒是宝玉,”她一时也说不下去了,“倒是宝玉,从前看着是个好的。”
薛宝钗听得这话也有些感伤,她从来就不像平常人家的闺阁千金,想的是找一个什么如意郎君,而是一心为着家里,只能奔着更好的去处。只是今春落选了女官不能进宫,才退而求其次想起宝玉,也并没有什么小女儿的喜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