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不一会儿,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丫鬟笑着掀帘“宝二爷来了。”
沈喻也抬起眼看过去,想起这是原著里宝黛的第一次见面。
但宝玉行了礼便被贾母命其见王夫人去了,没有停留。
一旁的黛玉却怔怔的看了一眼宝玉,脸上有些许疑惑,心里想着怎么像是曾经见过?
沈喻住在荣国府很长一段时间了,也见过几次贾宝玉。确实是个浸在温柔富贵乡的少爷,长的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的,除了多情,没有担当以外,其他地方比起这个时代其他人,多了一份体贴温柔,怨不得这府里上到老太太下到丫鬟都宠着他。
但沈喻看着黛玉怔怔的目光,仿佛看到了红楼梦里的字字句句化作现实,正一步步展开。
他暗自有些为黛玉难过。
别说沈喻,大部分看了红楼的谁不把黛玉视为女神,看书时,可以为宝黛的爱情悲剧落泪,
但真到了书里,尤其是真的见到了林妹妹之后,谁又舍得黛玉受这般委屈。
沈喻私心里着实觉得宝玉不配
他看看如今小小的灵性十足的黛玉,想着管他什么木石前盟,既来这一遭,他偏要拆上一拆。
沈喻这边心里乱七八糟想着,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的还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身旁的贾母和凤姐儿倒觉得有几分诧异。
沈喻在荣国公府住了近两年,向来圣眷隆重,公务繁杂,与府里众人虽则面上尊重,实际并不亲热,从来不曾闲陪这么长时间。
那边不一时,宝玉回来了。见了黛玉,心里同样泛出一股熟悉,作揖后笑道:“这位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摩挲着宝玉,笑侃他何时见过。
宝玉道一番虽不曾见过,但心里觉得面善,可作远别重逢的话。
贾母一听,更是开心,想着自己让两个人结亲的念头,再看面前这两人,也确实是处处都相配,于是笑道:“这更好,你林妹妹如今来咱家住着,你俩更相和睦了。”
宝玉便挨着黛玉坐下,心里暗自高兴了一番新来的妹妹的神仙品貌,又开口问些可曾读书的话。
黛玉只道:“在家读过些,方才也正与众姊妹说呢。”
宝玉只点点头,他只是起个话茬,对读书不感兴趣,因此叉开话又问黛玉的名和字,黛玉照实说了,乳名黛玉,现在无字。宝玉便起了兴,要与新来的妹妹取个字。
只不等他说出来,话头便被沈喻截住了。
在古代生活了这么些年,沈喻明白当初看原著中的打趣似的取字,极为不妥,虽是小孩子的顽笑,也过于私密了,故对宝玉道:“宝玉可曾见你其他姊妹有字的?怎么见了林妹妹脑子糊涂了不成?”
宝玉听到声音一惊“呀,原来是沈大哥,哥哥何时来的?我竟没看到。”
原是宝玉进来后跟着进来了一溜儿丫鬟,沈喻又与众女眷离得稍远,竟是一时被人挡住了。
宝玉一向喜好亲近美人,沈喻又恰恰生了一副好皮相,因此二人虽然见面不多,但每每遇见,宝玉总是异常欢欣。
但因为沈喻的气势,宝玉平日里见了又莫名有三分惧意。
正是被这一打岔,宝玉也把取字之事忘到了脑后。
旁边的凤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祖宗,快瞧瞧,他们三个这是你也是玉,她也是玉,他更是凑巧还读个喻的,可巧的凑一起了,天下哪里还能有这么巧的事?”
贾母一想,也撑不住笑了:“你这凤辣子,倒真会想,这可是巧了。”
“就是,这还不是老祖宗福气大,这几个玉儿,都在您这儿呢,怪不得您有福气呢。”王熙凤道。
众人也都笑了,只宝玉一时竟像是痴了,心想:是呢,怪不得我看他们都比看别人亲近几分,原来注定我们自有一段缘分。
一时想起玉来,又黛玉:“妹妹可也有玉没有?”
沈喻心里想着,来了,还是到砸玉的时候当口。
书中黛玉初到贾府,时刻小心翼翼,对着这个“混世魔王”说话更是再三思量,没想到一句话不合宝玉的意,还是让他摔了玉,明明黛玉没做错什么,却自责难堪不已,王夫人还因此内心怨怼,不知暗处给她吃了多少亏。
黛玉细细忖度,然后慢慢道:“是二哥哥生来戴着的玉吗?这样稀罕的物,我是没有的。”
宝玉听了话登时发起疯来,起身要来摔那玉。
沈喻对身后带来的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上前一步,动作轻巧的在玉没落地之前接过。
宝玉立时要抢,并冲那丫鬟推搡叫骂道:“混账,哪儿来的糊涂丫头,拦我做甚,大家既都没有,还是什么好东西不成,我这便摔了它!”
沈喻稳坐椅上,目光沉沉,凤眼微眯,食指微屈,扣了一下桌子:“站住1
那丫鬟挣脱宝玉,退到沈喻身后来。
宝玉感受到沈喻的威慑,条件反射的站住了。
贾母等这才反应过来,急的团团围住宝玉关切。
沈喻并不管她们,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身边的人对他的教育从来都是刚严并济,从不曾一味溺爱,是以亲眼看这种被宠着的膏梁纨袴一时不快便喊打喊摔的场景,他比预想的更不快。
沈喻沉声质问:“林妹妹是哪里惹你不快了?你又向谁喊打喊骂?因为事情不合你意便能这般混闹?你比三岁孩童还要不如吗?”
一句一句,不疾不徐,却句句刺入人心,沈喻这时的气势竟毫不似一个少年郎。宝玉一时被说呆了。
不等贾母因为他对宝玉不留面子的训斥气恼,沈喻起身,对贾母说:“外祖母勿怪我说了宝玉几句,宝玉做事也太过放肆。朱溪是我身边照顾我长大的丫头,不说护着这玉功无错,更是本来便是我的示意,如今被宝玉指着鼻子骂,她实在无辜。”。”
“再有,今日林妹妹如今新来,山长水远一路劳顿,还未安顿下来,宝玉便闹将起来,若是让林姑父知道了,以为委屈了林姑娘,平白生出间隙来。”
贾母本确实气恼,在她心里沈喻本是个被嫁到远处去的庶女生的儿子,连宝玉的半丝都比不上,怎能这般不留情面的训斥宝玉。如今给他几分面子,也是看在他前程远大,官场上得了几分名声,为了荣国公府的以后笼络着。
又听他说到做巡盐御史的林如海,因着自己心里打着给两个玉亲上加亲的心思,确实不能放纵宝玉混闹任性下去了。
贾母像是衡量清楚了利弊,拉过宝玉道:“宝玉越大越是顽劣了,确实很该训斥两句,你既能管住这孽障,他爹娘都保管会谢你呢。”
一面说着,一面又督促宝玉道歉。
宝玉听了沈喻的话,吓的一阵心惊胆战,也不是不知自己错了,满面泪痕泣道:“林妹妹,还有朱溪姐姐,我错了,只是这玉,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如今神仙似的林妹妹也没有,我一时迷了心窍了,姐姐妹妹都原谅我这一遭吧。”
黛玉本看因着自己一句话惹出这般大动静,生怕惹人厌烦,一时又陷入自怨自艾之中,不自觉眼眶红了,落下泪来。
听得宝玉的道歉,又想起这今日刚见的沈哥哥刚刚也是为她出气,才慢慢止住了泣意。
看这氛围这般僵硬,凤姐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哎呀,这一个两个的怎么第一次见就都哭了,以后怕不是一对儿欢喜冤家,老祖宗今后可真有的愁了。”
“是了,都弄得跟花脸猫似的,快去洗洗。”贾母示意鸳鸯袭人带他们下去打理。
一时间,氛围又回转过来。
因着闹着一场,凤姐又分了份心思去看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沈喻,见他身边除了那个叫朱溪的丫鬟,还有一个看着十多岁从没见过的小丫头,疑惑道:“喻哥儿,那个眉心有一点胭脂的丫头是你带来的吗?瞧着模样倒是齐整,怎么从前没见过?”
刚好洗脸回来的宝玉也看着了,嚷道:“这位姐姐长得真好看,我也从来没见过呢,不知叫什么名字?”
虽然想着这个姐姐嘴上的胭脂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滋味,慑于之前的教训,却不敢对沈喻身边的丫鬟动手动脚,只嘴上发问。
沈喻便让她近前来,介绍道,“竟忘了介绍她。这是甄姑娘,可不是我的丫鬟,说来还跟与府里的老亲甄家有些关系。”
香菱对着贾母微微低头,福了一礼。
见沈喻神色郑重,话里有些隐情的缘故,贾母人老成精,示意四下里站着的丫鬟婆子退下,
三春与宝玉也被奶娘一并带出。黛玉虽然今日新来,却也是个心思玲珑细腻的,顺势跟着三春到了旁厅。
眨眼间正房里只剩贾母、凤姐、香菱。
然后对贾母说:“不久前,我差谴去金陵办事的人,阴差阳错买下了她,带回来之后才知道那卖她的是拐子,拐子幼年拐她来,养几年再高价卖掉。大概这次找买主时遇到了麻烦,匆匆转手卖她。”
“又问她是哪里人,却是她大病一场,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便着人去金陵查了查,颇花了一番心思才得知她曾也是士绅家的小姐,姓甄,三岁就被拐了,但这几年她家里遭了难,她父亲出了家,不知往何处去了,母亲抑郁而终,外祖父也不肯认她,没了办法。”
众人听这故事,一时气氛低落下来,贾母更是搂过香菱连声道:“真是个可怜的丫头。”
“她如今不是奴籍,年纪尚小,又什么也不知道,没法自立门户。虽然我拿她当妹妹看,但毕竟男女有别,她在我这儿没有名目。所以想着外祖母您是个善心人,给我拿个主意吧。”
凤姐问道:“既说甄姑娘与我们世交金陵甄家有关系,怎么他家不管?”
沈喻笑了笑:“金陵路远,甄姑娘体弱,不宜长远奔波,甄府特写了信请府里看在亲戚的份上,关照甄姑娘。”说罢把一封信递给贾母。
贾母看完信,便知道什么体弱都是借口。这个甄姑娘和甄家本家关系虽近,但多年不联系了,信里只是敷衍的话说了一篇,送了几百两银子来,只让随便养着到年纪发嫁出去也就是了。
王熙凤也后知后觉琢磨出这个意思来了,大概虽然和金陵甄家是有亲戚关系,但这人父母都没了,还从小被拐了去了,在金陵名声不好听,接回去麻烦事儿多的很,不如找个借口就把人留在京里,少人知道,若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落人口实。
不免又暗暗嘀咕甄府做事不讲究,但想到甄府如今还有甄太妃在那儿镇着,圣恩不减,府里想让元春出息,免不得什么事就求到甄府头上,这个麻烦如今却是不接也得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