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兴王儒第章 灭腐儒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恼羞成怒,更多的反倒是关切怜悯、不忍和困惑。
嬴政气结,看看!这就是淳于越教出来的弟子?他的儿子!
他的肺都快被气炸了,自家的儿子思想觉悟还不如一个臣子家的两个儿子。
怎的不教他心痛?他是万般后悔给扶苏请了儒家博士,来教导其学习。
原以为让扶苏能够读书明理,继承他的衣钵成为明智之君,可结果呢?令他大失所望。
正在嬴政沉浸在伤恼中时,冯征的话直接将他拉了回来。
“公子!恕臣子说句冒犯的话!抛去您这一身王室的身份,假如您出生自一平民百姓家,恐怕是连书都读不成的!”
“毕竟,当今的儒家早已摒弃了先贤的初衷,将学识曲解其意的授课于王公贵族子弟,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子弟是无法入门学习的。”
“作为皇帝陛下的长子,您可有自明身份来劝诫大儒们为其开放学习?”
冯征的话一针见血,直戳扶苏的心窝;教扶苏一时语塞:“这……”
“我兄弟二人在被欺辱之前可从未招惹过谁,也曾多次明示劝诫过对方;然而并未令其罢手。不仅如此,教导我们的大儒没有宽慰我俩,反而训诫我俩要从自身找原因。”
“试问,伤人者在无故伤完人之后,还教被伤者自省己身之过?天下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
“噗哈哈……”一众武官被冯征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他们觉得冯征的话贴切的不能再贴切。
这些年饱受儒生们压榨的他们,如今可算是出了口恶气。他们太稀罕冯家这俩崽子了。
“呃……”扶苏无语,他竟不知如何反驳了。
“夫子之所以如此劝诫我俩,难道不是因为欺人者也是贵族之后?害怕损其利益才如此待我俩的?还美其名曰往圣先贤就是如此胸怀宽广,自省律己的。”
“我看就是放屁——”冯征说到激动时,口不择言的给吐了国粹。
顿时教殿内的文官新贵、以及王室众人脸色大变。
就连嬴政也不淡定了,轻声咳嗽警醒:“咳哼!冯征!注意言辞。”
“喏、喏!臣子失言了。”
冯征的话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里了,嬴政并没有怪他:“你继续。”
这样手撕腐儒的话,当真是听得上头;多多益善。他还想多听几句。
而他身旁的赵高,由原先的被迫小透明,转而欣赏起冯征兄弟俩的阔论来。
他也不喜欢儒家那套虚伪的言论,加之他教于胡亥,与扶苏不对付;就更加想要借机拉拢些人脉,为胡亥傍身。
难得冯家兄弟俩有此际遇和觉悟,对儒学也不待见,他就想要拉拢二人为胡亥效力。
“正如臣子堂兄所言!”冯征转向了冯弃疾身后的冯远,朝他礼貌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纵使我们克己自律,也无法避及他人的恶行。”
“况且,当今的儒家惯以道德约束下阶百姓,以权谋傍及自身…”
冯征和冯战一人一句的,冯战还没说完就被扶苏给打断了:
“君子不器……当以德行律己,以理服人~”
这句话看似没啥毛病,可扶苏的言语与神情俨然像似受了极大的打击,公然打断了兄弟俩的话;以其自身所习的儒学反驳两人。
嬴政先是眉头一蹙,很快又意识到什么,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很好!就是这样!将扶苏的三观全都震碎。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碎其认知,重塑其智。
众文武大臣、皇亲贵胄,都被一反常态的扶苏给震住。
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宽厚仁慈的扶苏公子吗?感觉下一秒他就要暴走似的,着实教人骇然。
“阿征!咱们是不是下手猛了点?不会让他从此一蹶不振吧?”冯战担忧的望着扶苏,心中呼叫冯征。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先将他对腐儒的认知敲碎,如何灌输王儒的真理?”
冯征暗叹回道,他也知道这般公然刺激扶苏不好,可不这么做的话,又如何将其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欸对了!既然公子谈到了《论语》,不妨请公子为大家解说一番,何为‘君子不器’?何又为‘以德行律己、以理服人’?”
扶苏一惊,这怎么都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君子不器是说,君子不该像器具只有一种用处~以德行律己、以理服人是说,为人要有高尚的品德,对人对事要讲道理……?”
扶苏说的漫不经心,说到最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话来。
见扶苏开始怀疑自身,嬴政脸色大喜;眼中满是期待。
而一旁的赵高越发觉得苗头不对,内心那叫一个着急啊!他这才发现冯家兄弟俩是个他都觉得难对付的存在。
原以为对方可以成为胡亥的助力,没想到对方竟是冲着扶苏而去。
这简直就是万马奔腾在草原,都形容不了他想骂人的冲动。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耍得团团转都还后知后觉。
“嗯!扶苏公子大义!说得……好、好?”
席间,几个没眼力见的文官,纷纷赞捧扶苏。
可下一秒,他们就被嬴政冷冽的目光削得皮开肉绽;竟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李斯好笑的将目光从几位同僚身上收回,静静地喝酒吃肉。
原是想出言训斥冯征冯战的冯弃疾,见三公中另两公,和其余六卿都闭口不言,他也选择了沉默。
不懂文派那些弯弯绕绕的武将,更加不会参与其中,他们吃的文字面上的亏可不少。
对这些明显透着股危险气息的坑来说,他们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冯征轻轻一笑,他知道扶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转而望向嬴政,见嬴政点头;他和哥哥冯战站了起来。
“公子!这是你自己理解的还是大儒们教给你的?”
扶苏警惕的看着冯征,没有正面回答他,反问:“你……为何如此问?”
冯征也没直面他的问题,笑道:“其实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从某些角度看,‘君子不器’确实如公子所言,然而~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话中内涵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都不单指一种。”
扶苏快被冯征绕晕了,呆呆看着冯征。
这个刚满二十岁的青年,被冯家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忽悠得五感尽失。
就连嬴政和一众大臣都被整的莫名其妙,又一头雾水。
作为兄弟俩父亲的冯劫可是忍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逆子!说人话!”
冯战和冯征被吓了一跳,望着冯劫眨了好几下眼皮。
“欸嘿!好嘞!”冯征赶忙赔笑、点头哈腰:
“其实简单来说就是~扶苏公子您所读的儒学不是真的儒学,臣子兄弟俩还有在座诸位大人家的子弟们~读的也不是真正的儒学。”
众人一惊,全都哗然了。
“不是真正的儒学?”
“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年读的都是假书?”
“这书也有假的吗?”
“不会吧?”
看着众人议论纷纷,嬴政也好奇了:“冯征!你说儒学是假的?”
“回陛下!臣子说当今的儒学是假的。”
冯战也不闲着,附和冯征道:“其实儒学分两种!居心不良者宣儒为腐儒,正心其道者宣儒为王儒。”
“腐儒?王儒?”
嬴政不解地问。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儒学分为两种。
“腐儒以求学识损人而利己!就像淳于博士代表的儒家与扶苏公子,以及臣子先前的教书夫子与我们兄弟俩。”
“王儒以求学识利己利天下!就像儒家往圣先贤一样。”
“腐儒功利熏心志在私利,王儒心怀天下志在四方。”
冯征兄弟俩频出的精言,震得嬴政与在座众人心惊肉跳;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扶苏似乎也被冯征的话给梳理清了思绪,忙问:“淳于博士教我,如何藏私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