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望着你
茶茶被奶奶叫住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奶奶眼里的泪光。
奶奶望着她，眼睛里有悲恸，但也有释然。
奶奶问她：“你认识柳然吗？他是你家什么人吗？”
茶茶摇摇头，因为她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看来有着这个名字的人是奶奶的一个重要的人。
奶奶见她摇头，眼睛暗淡了下去，可仍然带着笑，见茶茶疑惑，便解释道：“没什么，姑娘，不认识便不认识，罢了罢了，估摸是我记错了。”
不可能是记错了，茶茶在心里肯定，为什么要向我问起这个人呢，难道这个人长得和我相似吗？是鼻子、眼睛、嘴巴，还是脸型呢？
如果是眼睛长得像的话，那么那个人很有可能和乐哥哥有关系。
茶茶想起小时候家里人都说乐鹤聿的眼睛和自己长得像，除了颜色各一，其他的几乎如出一辙，没准奶奶要找的人是乐哥哥那边的人。
但为了不让奶奶白高兴一趟，她并没有立刻告诉奶奶她的猜想，而是在饭后自己一个人时掏出手机，在微信上找到刚刚加上的乐鹤聿，询问他这件事情。
【是茶茶吖】：乐哥哥，在吗在吗~
【是茶茶吖】戳了戳 乐鹤聿
那边很快便回复了。
【乐鹤聿】：在的，茶茶，怎么啦？
【是茶茶吖】：你有没有见过镇上的那个大英雄奶奶啊？
【乐鹤聿】：没有啊。
【是茶茶吖】：那你认识柳然这个人吗？奶奶今天突然问我，我认不认识这个人，我说我不认识~
【乐鹤聿】：我家这边没有人姓柳的，但我的叔祖父好像曾以柳然为笔名，发表过不少文章。
【是茶茶吖】：(激动jpg)
【是茶茶吖】：真的吗真的吗？那你的叔祖父来过渝州吗？
那边停顿了许久，才回复过来。
【乐鹤聿】：是的，他来过，但是叔祖父不是在那里去世的。
茶茶看到这条消息，不禁一愣，她本以为当她找到一点有关柳然的蛛丝马迹时，一场如梦似幻的爱恋会像话剧开幕一样向她展开，她会找到遗憾，寻找到出路，只当这是一场爱的冒险，还有破镜重圆的机会，没想主角早已离场，戏剧早已谢幕。
她看到屏幕上还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接着，乐鹤聿发来了长长的一段话。
【乐鹤聿】：我的叔祖父年轻的时候在渝州那边学习过一段时间，因为那时候的渝州有一个新式学堂，教学很多新知识，新式爱国思潮就是从那里涌起的。
叔父本打算在那边求学三年，便回来江城报国投军，可在那边待了一年后，他便和那里的女子相爱了，那个女子叫廉素兰，后来她也成为了我的叔祖母。
那时候国内突然战乱，叔祖父决定留在渝州，直接在那边进了军队，参了空军。他这一辈子有很多建树，可惜天妒英才，最后为国殉职。当我爷爷收到消息的时候，爷爷就连夜坐飞机去看他。
叔祖父在春城去世，爷爷本想把他的遗体带回江城下葬，但是他的遗言便是把他的残骸烧成骨灰，送回江城，交给叔祖母，让他葬在江城。
他说这一辈子没有好好守护爱的人，总是把国家放在了爱人的前面，他感到非常对不住自己的妻子，所以在他死后，他要留在江城，陪在她身边。
爷爷听从了他的遗言，亲自把骨灰带到了江城，托人交给了叔祖母，并告诉叔祖母她先生最后的话。
想想这也过去了很久，我与叔祖母也未曾谋面，在渝州时忙着干公事，倒忘了去打听打听叔祖母的下落，好好慰问她老人家。
如果你口中的奶奶真是我的叔祖母的话，请你替我好好问候一番，日后必定上门探望她老人家。
确认过后，乐鹤聿的叔祖父的确是奶奶的丈夫。
可是与乐鹤聿所描述不一的是，奶奶没有收到乐鹤聿爷爷所托的骨灰盒，没有收到叔祖父已经去世的噩耗。
她一个人痴痴地在原地等着，不知道他是否活着，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她都老了，等到她都快要记不清他了，才从他人口里等到他的消息。
原来他早就去世了。
过去的人为什么没有按约定交予她遗物，她也无从计较，兵荒马乱，意外总是会发生，只要她知道他的心意了，她就此生圆满了。
奶奶背过身去，似在擦泪。
茶茶轻轻上前，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安慰奶奶。
奶奶心情平复后，握紧茶茶的手问：“茶茶囡囡，我可以请求你在渝州的这一段时间经常来看看我这一个老婆子吗？我很喜欢你，茶茶囡囡。”
茶茶不断点头，也回握住奶奶的手：“当然可以，奶奶，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奶奶，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不用太伤心，之前镇上的乐先生便是柳先生的兄长的大孙子，他让我仔细问候你，日后他会来看看你的……”
“真的吗？真的吗？茶茶囡囡！可惜我没有见过乐先生”，奶奶闻言，情绪激动地提高了音调，“我应该多走走，多走走……不然我也应该可以见到他……”
“茶茶囡囡，乐先生和他的叔祖父长得像不像？”奶奶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一个紧急回复，心也被吊在了半空中，只等茶茶的回答才能安然落地，但面上不占，只有眼睛透露了半分。
茶茶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乐哥哥的叔祖父的面容印象。
“很抱歉，奶奶，我没有见过柳先生的模样，也没有见过他的照片。”
“不要紧不要紧，我这里有，你跟着我瞧瞧……”
奶奶随即带着茶茶走向自己屋里头，奶奶屋子不大，所以当奶奶推开吱呀的木门，时，茶茶很快便对屋内情景一目了然。
那是昏黄的灯光，因着窗外大叶子的时退时进，额外的阴影若隐若现，窗棂栏板几案书架全都浸在昏黄的印象里，全成了一副古典韵味的抽象画，再有荷花吐蕊，在桌子上的花瓶亭亭站立，更是有一股别样灵气在身旁。
奶奶拉开书桌里的左边抽屉，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了好些页，终于从中找到照片，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茶茶。
茶茶双手接过，看见照片上有一对男女，像是夫妻，恩爱甜蜜，女孩小鸟依人，依偎在男孩身上，男孩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自然下垂，紧贴裤缝，腰杆挺得很直，这应该就是柳先生和奶奶了。
很遗憾，乐哥哥和柳先生长得并不相似，唯一相似的一点便是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却又不多情，目似点漆，炯炯有神。
奶奶接受了没有人完全像他的事实，沉默着抚摸他们两个人的合照，嘴唇微闭，眼睛似乎要透过这照片看曾经的沧海，若真有蓝田日暖玉生烟，何必珍珠慰寂寥呢？
过去的爱恋也是人的一生中最动人的片段之一，如此一生一次的倾城之恋怎么不让人艳羡呢？
就让丈夫去保家卫国，自己一人坚守后方，把身边的事情都打理地井井有条。
我希望你看见我时，我是干净整洁的样子，我希望我看见你时，你完好无损，笑着对我展开双臂，要去拥抱我。
就这么想着想着，这个信念足以支撑一个女人过了很久的一段日子，再到后来，只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人而帮助，蜕变成玲珑煦暖的阳光，情绪也不再划分对错，全盘接收命运所给予她的事物，无论好坏。
过了几天，奶奶约上茶茶和她一起到渝州城西的一座山上去看看。
茶茶出发的时候，天微微亮，雾气朦胧，水珠从头上的树叶滑落，滴湿了茶茶的头发。
茶茶摸摸自己的脑袋，自己用手擦干净 ，不知道为何，此时很想笑，很想为此刻欢快的曲调，静谧的早晨，送上欢笑一曲。
奶奶从巷子里走出，静静的模样像巷子里的丁香花，馥郁而芬芳。
如果此刻要放背景音乐，应该也是那首丁香花，永不失联的爱情，永不放弃的追寻。
奶奶牵着茶茶的手，笑着和她说话：“茶茶囡囡，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你来爬山吗？”
“我不知道呀，奶奶。”茶茶摇摇头，乖乖地回答道。
“我和丈夫曾经约定过，如果以后我们两个之间有谁不幸走在前面，另一个人就把去世的那位埋在这山里头，在山上，看得见云，看得见河流，看得见比渝州城更大的地方，也看得见我们彼此。”，奶奶是笑着说的，但茶茶感觉她快要流泪了，“这是守护的意思啊……我懂我懂……我一直都懂……”
茶茶搀扶着奶奶上到山顶，往下看都是飞鸟横行，云朵萦绕的场景，随着太阳的移位，云朵下的雾霭也逐渐驱散，渝州城里又燃起了新的一天的烟火气，叫卖声、鸣笛声、开门声和一切尽可能让人可以听到的声音组成了新一天的开始。
奶奶笑着看向他们，一如昨日望着他，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包容。
静静的，有歌声，那是茶茶哼出来的：“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当花儿枯萎的时候,
当画面定格的时候,
多么娇嫩的花,
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飘啊摇啊的一生,
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
就这样匆匆你走啦,
留给我一生牵挂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那漫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
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必再牵挂
院子里栽满丁香花,开满紫色美丽的鲜花,
我在这里陪着她,一生一世保护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