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过来
最开始。
确实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要是十番队队长有别的任务不在瀞灵廷, 要是缘一不来旁观露琪亚的处刑,要是......他们不用对上,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严胜承认, 自己是有过回避的心理。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缘一。
可现在。
掌心收拢, 黛紫色的刀柄与伸直的右手臂合成了一条直线。
对面的人有着和自己一般的身高, 站姿笔直。
「蓬松的头发柔柔软软,明明是个自己同时出生、是同样的年纪, 却比自己矮了半个头有余。不知道是缘一挑食还是佣人们照顾不周全, 小小的孩子根本撑不起身上的布料, 瘦削又弱小......」
——他长高了。
对面的人穿着洁白的羽织,在双殛崖壁上的风中飘起。严胜知道,那是队长羽织。是瀞灵廷六千名死神之中,实力最高的代表物件。
「‘那个孩子就该死...’‘听说是双子啊,真是不祥。’‘家主大人为何要留着这个孩子啊。’即便当代家主第一时间封了口, 可发派来照顾缘一母子二人的佣人们还是会嘴碎,把最平常的语句卷成尖锐的刀子, 刺向无辜的孩子。」
——他长大了。
「‘那是...新的继国家主。’‘听说是早年走失的孩子,现在终于被找回来了。’‘那可是恭喜啊,自从前任家主他...不提了不提了, 希望新的家主, 能够带领我们走向更好的未来!’名字前冠上了真正的姓氏, 缘一已经得到了认可。」
——他肩负荣耀, 已然独立。
锖兔受了重伤,必须快点治疗才行......
当然,他不怪缘一。
要真把锖兔的伤归责的话, 他才是最大的过错。
是他自己, 把不想面对的事物, 交给了锖兔。理由说得很好听:「我去找蓝染」。
这句话,恐怕只有一护和锖兔这些单纯的孩子会相信。
夜一应该也看出了自己懦弱的逃避,但她没有点出来。
......是不是让夜一担心了?
等下会和的时候,向她道个歉吧。
不过夜一肯定不会在意,说不定又会被拖去喝酒。
这样也不赖,他竟然有些期待了。
“十番队队长,继国缘一。”
严胜之前还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连名带姓加职位的称呼自己的弟弟。
“兄......”
对面的缘一瞳孔紧缩,火红的瞳仁几乎要挤成一条直线。
紫衣男子嘴唇开合,“叙旧的话就免了,十番队队长。”
连续两次说了缘一的职位,既是在点悟对方,更是在提醒自己。
缘一是护庭十三队的死神,是守护尸魂界秩序的卫兵,而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入侵瀞灵廷、破坏秩序之的旅祸。
他们是敌人。
话就说到这里,早已出鞘的刀似乎比主人还要激动,自从严胜将白鬼拔出之后,他就一直在严胜的脑海中铮鸣着,咕囔着刀的语言。
严胜率先瞬步逼近目标,刀刃交击,两股灵压碰撞,双殛之上又发散出了一阵新的异象!
——是光。
分辨不清是白色还是黄色,是月色还是火色,总之刺眼的光波笼罩了双殛崖头,令远处之人无法直视。
而盘踞与双殛的四人,不约而同的把双殛分为了两部分。
朽木白哉与黑崎一护的战场。
继国缘一与继国严胜的战场。
......
缘一的速度很快。
严胜掀起了睫羽,眼眸上移,灵觉已经「看」到对方闪现到了自己的后上方。
以左脚为轴心,严胜快速转动腰肢,侧着身朝后上方做了一个挑刺,逼的缘一只能后退。
缘一的剑技很出色。
剑道是有着章法的,但真正作战的时候,有章法的战斗,反而容易败北。
虚可不会按照教科书一般撰写的那般来攻击。
随机应变,才是战斗的本质。
无论严胜怎样变换剑技,缘一都能不快不慢,用最佳的力度,在刚好的那一点接下。
「我也好想...变强......那我,就成为尸魂界第二强的死神好了。」
严胜暗暗蹙眉。
在惊叹于对方实力的同时,心底深处竟深处了小小的欣慰之感。
——他变强了。
眼底的赭红有一瞬间流出了柔和,又很快冻住,神情露出了冷意。
缘一他...一直是在防守自己的攻击,从未主动出过一招。
而且游刃有余。
他的实力绝对不止这个程度!
......
披着队长羽织的男子上下牙尖相抵,颤抖了两下。
刚才下意识挥出的一刀,划破了兄长大人的脖颈。
不过对严胜来说,虽然是在脖子上,但也只是切开了表皮,气管和动脉并没有受伤,是不需要在意的小伤,就算不用回道,也很快能自己痊愈。
但,那道伤,即便只是伤到了皮肤的真皮,也会有血渗出。
加上一直不间断的打斗,创伤无法合拢愈合......
在缘一的视线里,严胜脖子上的伤口,从一条血线,逐渐变成了大面积的红色。
激战之中,严胜肯定是不会顾及的,甚至因为洞察神经集中在了视力听觉与灵觉上,他的触觉大幅度降低了。
也许严胜本人都没有察觉到,刚才浅浅的伤口居然会渗血这么严重。
“兄长大人。”赤红的瞳仁只看得见那片血红了,“您......”受伤了啊。
“多余的私情就免了。”听到缘一的称呼,紫衣男子眼皮一跳,又迅速切换到了之前的冷峻表情。
缘一不想战斗。
他没有战意。
严胜从缘一的剑上,看得很明白。
但为什么......
——那些过往,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啊。
缘一他不明白吗?
作为死神的他对自己这个旅祸手下留情,可是会受到尸魂界的处分啊!
任何私情都是不允许的——严胜在接手大审判官这个位置的时候,就是这样被教导的。
中央四十六室,就算审判官是继国家的人,也不会因为你是队长、你是家主.....就放过你的!
眼见对方缓缓垂下持刀的手臂,有放弃进攻的意思。严胜锁进了眉头,语气凌厉道:“举起刀,十番队队长。”
嘭锵。
——......
心跳似乎滞住了一瞬,就连从刚才就起了激昂战意的白鬼都在脑海里停止了嗡鸣。
严胜将‘敌人’的动作收入眼中。
原本被握在缘一手上的斩魄刀,此刻被丢在了沙黄开裂的土地上。
——他在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严胜反问,“你是觉得,不用刀,也能打败我吗?”
面对旅祸居然扔下刀!这可是明明白白的「放弃」啊!
“兄长大人!”
缘一的声音徒然拔高,成调的语句,却仿佛一触碰就会破碎,“...我做不到的。”
真央灵术学院,未毕业就加入护廷十三番队成为队长——建校千年以来唯此一人的天才。
和他相比,两年毕业的志波海燕、一年毕业的市丸银,似乎只能勉强只能被称之为「人才」。
甚至,天才都不足以形容他......神才,才更贴切吧。
神才敛下眼眸,朱色的刀柄与赤色的眼眸,两抹截然不同又如此相近的红色,掠过了掩不住的哀伤。
“我不是,为了做「队长」才进入瀞灵廷的。”
而是。
兄长大人生活在瀞灵廷的贵族街。
被驱逐出继国家的缘一,只能通过「成为死神」这一个方法,来进入瀞灵壁的大门。
至于之后的结果......
「...严胜大人,在六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虽然怀疑老管家不好,但缘一曾无比期望:那是谎言。
是惩罚他的谎言。
......
皓日当空,白色队长羽织的神才与单薄紫衣的男子对立无言。
他是十番队队长、继国家代理家主。
和儿时记忆中的孩童不同,他成长为了屹立与此的成年男子。但此刻,这位已经身居高位的队长,仿佛被抛弃的幼兽一般,微微垂下了头颅,刚才握刀的手臂也在发颤。
开战后的瞬间,严胜无数次在内心告诫自己:不可放松警惕。
可现在看来,似乎缘一也......
几百年不见,居然还会念着旧情?
......算了。
既然对方没有战斗的意思,自己不可能真的对缘一刀刃相向、去伤害他。
刀刃收回——自从缘一扔掉斩魄刀后,白鬼就像是蔫了嗓子的鸟鹤,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白鬼入鞘,严胜转过了半个身子,表现的毫无防备,“我想继国队长,应该不会做‘偷袭’这种事的吧。”
死神没有堂堂正正战斗的美德,偷袭、做陷阱这种武士比试见的腌臜事,死神可是照做不误。
“...兄长大人。”
神才轻声的、小心翼翼的、用着几近乞求的语气,呼唤着他心心念念之人。
——拜托您了,兄长大人。
您是我世上唯一的血缘者。
请您...不要无视我。
不要否认我。
请您,承认我的存在。
.......
蹲下身,严胜为锖兔处理伤势。
刚才和缘一的交手之中,锖兔并没有失去意识。
他尽可能的控制着呼吸,用呼吸频率带动血液的流动,做到止血。
对方是一击就摧毁了自己卍解的队长级死神。
坦白说,锖兔也不知道继国缘一和严胜先生...哪个人更强。
锖兔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完全是严胜先生和一护的累赘......
“......严胜先生?”
铅灰色的瞳仁隐隐有了放大的趋势,锖兔已经有了昏阙的前兆。
“你先别说话。”严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亲手教导的孩子在面前重伤,也没有让他的语气出现任何慌乱的情绪。
严胜的回道当然是比不上卯之花队长的,但先让表皮愈合,还是可以的。
“你,也过来。”
柔和的黄光覆上伤口处,紫衣男子抬首,朝着还傻愣在另一边的某位队长招呼道。
“......”
“你刚才叫我了吧。”
卸下了战意,赭红眸子伪装的阴冷也消失了,冰冻的川流化为了春日的河水,开始徜徉。
“站在那里,会被一护和白哉波及的。”
“过来吧,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