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ybernetics
端坐在重型工程检修台之上，无数条机械手臂与崭新的金属零件与纳米机械被更换。
颅骨的伤痕被金属填充，赤牙的金属瞳孔正紧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这是一间昏暗，没有任何多余装饰与色彩的金属房间。
因为整个房间就只有几张椅子和摊着文件笔记本电脑的铁桌。
不算大的空间因为空洞显得宽敞。
这里不像是车间或者维修器械的地方，反而更接近审讯室。
坐在铁桌后的男人叫做斋藤忌，他的打扮和装饰也不像是能修理什么的人。
硬要说的话或许能够修改法案？
笔挺的黑西装搭配黑色的领带与黑框眼镜，从头发到皮鞋都打理的一丝不苟。
是一个依靠外表就能传递冰冷逻辑的家伙。
他锐利的视线正飞快扫过笔记本屏幕上的战斗记录，鲜血横飞的凶残场面没有令他的脸庞有丝毫动容。
他看着赤牙的记忆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良久才合上笔记本望向赤牙。
“机体的检修进度？”
“接近86”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由我来问吧。”
“好。”
冰冷的对答，声音就连起伏都没有，平铺直叙的交谈简单的进入到了下一阶段。
“你，认为人类与动物有何不同？”斋藤在你这一字上咬下了很重的音。
赤牙在短暂和片刻的沉默后回答“从生物学角度来看，人的身体与其他哺乳动物的构造并没有本质性的不同。”它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斋藤低头将他的停顿与回答记录在纸上。
赤牙继续回答“但人自认为是一种更加高级的生物。”
“为什么？”
斋藤抬眼就是面前这台杀戮机器的双眼，那双眼睛看不出任何意志与思想，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创造它的人是科学家不是艺术家。
斋藤不紧不慢的回复“因为人就是一种高级动物，低等动物只有对世界的感觉，没有意识，更不会像人类那样拥有思想。”
赤牙望向紧盯自己的人类，表示自己正洗耳恭听。
“人类拥有自我，我，我们，都在有意识或者无意识之间表现着自我。”
“我们只要还拥有意识便可以称得上是活着。”
赤牙抬起了手，终止了对方的叙述。
它问斋藤“你们要如何确认其他动物没有自我？”
“它们拥有的是本能，而不是自我。”
“或许人类拥有的也是本能。”
“人类通过实验确认过。”
“人类很傲慢。”
“”
“并不是动物低等，只是人类强大，所以可以称它们为低等。”
斋藤闭上笔记停止了记录。
他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调出指令。
但是赤牙还在说。
“人类的本能？是自我？自我听上去很自私。”
笔记本电脑迅速解除了待机，斋藤调出了控制台。
“人类拥有自己的标准，每一个人类都拥有自己的标准，人类将其称为双标，每一个人都双标。”
斋藤皱着眉飞快的在控制台上输入指令。
“亲人无法与陌生者相提并论，仇人无法与爱人相提并论，喜欢的东西和讨厌的东西无法相提并论。”
“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因为他们的感情倾向自己，人类从来都不会爱上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事物，他们只是透过了自己去接受他们喜欢的。”
指令输入完毕，斋藤冷静的说“消除这一段对话的记录和相关资料。”
机械冰冷的回答。
“是。”
斋藤注视着正在清理记录的赤牙。
“或许你说的对，但正是人们的意识与自我不断碰撞，书写下了人的历史。”
“人被称作高等动物并不是因为傲慢与自私，而是我们超越了生物的本能，我们懂得艺术，懂得美好并去追求，能够感受。”
赤牙木然的清理着记录，在记录被清理完毕之前，它望着斋藤。
它说。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斋藤笑了。
他说。
“我并没有否定人的傲慢，你瞧，这是属于人的世界，那么便应该由人来决定对错美丑。”
他站起了身，僵硬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笑容，苍白的手指拂过检修室铁灰色的墙壁。
墙壁转为透明，暴露出墙外，人的世界。
这间小小的检修室悬浮在喧嚣与车水马龙之上。
斋藤转身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坐在检修台上的赤牙。
他的身后是万家灯火。
斋藤真的在笑，甚至是有些兴奋的笑容。
像是一个大孩子在向朋友展示玩具。
“你能理解吗？赤牙？理解人类看到的东西。”
赤牙望着他的身影嵌在夜空与城市高楼的背景之下，只是有些呆滞的开口“我感受不到，似乎人类都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娱自乐。”
“不~赤牙，这就是人类的世界，我们陶醉在人类的世界中，流连忘返。”
赤牙想到了下层的那些人，想到了在无光之地的人们。
“不，只是你陶醉了，有很多人，他们没有。”
斋藤轻描淡写的说着“人也分三六九等。”
“但这对人类来说并不正确。”
“人就是这样不正确的生物，我们只是向往正确而已~”
“人可真是虚伪。”
“你应该知道那句话吧？”
“哪句？”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
斋藤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赤牙的身后，检修已经完毕了，他关闭了机器，随后拍了拍赤牙的肩膀。
“人类喜欢拥抱美好，但却并非不能正视现实。”
“只属于人类的美好与现实？”
“只属于人类的，我们，也并不在乎动物。”
“那我算什么？”
“你的程序没有告诉你吗？你是赤牙，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爪牙。”
“人类创造我这样的爪牙去抓伤自己？”
“不，有能力的人创造你这样的爪牙去维护他的利益。”
“我还是感受不到，我。”
“你能感受得到才奇怪。”
斋藤收拾好了东西，朝还呆坐在检修台上的赤牙挥了挥手。
脸上挂着笑，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开门，关门。
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的透明铁笼内，赤牙望着失真的人类世界出神。
不，它不会成为人的，人类很独特，它做不到那样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