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天机不可泄
“天机不可泄？”
“是的，天机不可泄。”
厢房里，沈昙清不在，只有怀让和夜祤栈二人。
一开始怀让只讲佛法，说得两人似懂非懂，也给两人解惑，但却点到为止，并不往深处去。
说了半个时辰，茶水热了一遍又一遍。
沈昙清后面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寺庙给赤电做场超度的法事，便先行离开。
夜祤栈见他离开，将手里的茶水喝完后，沉默一会，抬眸看着始终不急不缓，悠然自若的怀让。
他本听说云林寺有位大师，偶尔会办一场佛学讲经，平日素爱云游四海，普及佛法，扬名在外，所以他才想着来拜访怀让。
佛家讲六道轮回，他心怀希翼，也许怀让能替他解惑，他最近这些天的反常是何缘故。
只是他开始迟疑了，这么年轻的怀让，他的佛法造诣真的有那么高吗？
这一言一行，确实又跟其他僧人不同，有大家风范，但他真的可以解惑吗？
夜祤栈心里不停地纠结，又不停地质疑，却又满怀希望，这反反复复的心思表露在脸上，使得他的眉头皱得老高。
“逸王爷，有何心事不妨直说。”
怀让重新给夜祤栈添茶，双眸清澈明亮，与他对视。
“大师。”
夜祤栈被怀让的眼神所吸引，看着他拿出一串佛珠放在左手里一颗一颗盘着，心里一动。
“本王，这段时间备受困扰，不知大师能否解惑。”
“不知是何事呢？”
“前些天，皇家有场诗会，是本王举办的，在梨花林里，本王见到一个姑娘，自此总有幻觉在眼前出现，耳边也有幻听……”
话匣子一开，夜祤栈就缓缓道来，将他见到沈从容后心情变得复杂失落，出现幻听幻觉，对裴司衍有种嫉妒愤恨的情绪都毫不保留的说出来。
当然，他没说那两人的名字和身份，重点放在了那个让他十分在意，却不知道是何人的姑娘身上。
真儿，他见过的姑娘虽然少，但真不认识有谁叫真儿的。
“逸王爷，不必烦恼，凡事皆有定数。缘分这东西，在于您怎么看。是良缘也好，孽缘也罢，纠缠不清不是好事，成全，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师，本王不能理解。”
夜祤栈越听越糊涂，根本就不知道怀让在说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明明是来解惑的，怀让却答非所问，这让他心里渐渐有股气。
“逸王爷，您相信前世今生吗？”
怀让见他眉间聚着一股气，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
“……”
“佛家讲轮回，一花一落叶，一叶一菩提。前尘往事已了，即便现在您能感受到不该感受到的，那也应该放下。”
“一世强求而不得，二世强求依然不得，何必让所有人都陷入僵局之中呢？”
“您就算知道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姑娘是何人又能如何呢？她从来就不认为她属于您。”
“三世因果，六道轮回，前世的经历造就新一世的缘分。缘者天成，无形之力，千丝万缕。”
“您和那姑娘不止前世有缘，今生有分，可惜，两世依然缘浅。”
“逸王爷，贫僧趁早劝您，早日放手。”
“大师！”
夜祤栈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怀让。
“这话本王还是越听越糊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能从头到尾都说清楚吗？什么前世今生，有缘无分的，就像打哑谜一样，本王如何理解？”
“阿弥陀佛，逸王爷，贫僧只能说天机不可泄。”
“天机不可泄？”
“是的，天机不可泄。”
怀让也站起身，朝他微微躬身。
“时机未到，贫僧不便多言，多有隐晦，还请见谅。不过，请逸王爷到那日到来时，不妨听贫僧一句劝，成全，才是最好的选择。”
饶是向来平和不争的夜祤栈也难掩心里的愤懑，他抬起右手扶额，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脸。
他后悔了，后悔将这些事说出来，不仅没能得到答案，反而更加困惑。
成全？
成全什么？
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太多太多的疑问涌入脑里，令夜祤栈内心难以平静。
见夜祤栈的手在不自觉的轻微颤抖，怀让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逸王爷，若您无法平心静气，不妨坐下抄抄经书如何？”
此刻姻缘树下，沈从容一把揪住了算命先生的衣领，睁大了眼瞪他。
“什么天机不可泄，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肯定有什么方式能破，不然就是你在装神弄鬼，胡说八道，故意唬我的是不是？”
“不不，本相士可没胡说啊！姑娘你这面相真的，桃花运特别旺，又注定是做皇家人的，这命特别好，真的！”
“好个大头鬼啊好！给你你要不要！”
“不用不用，本相士这把年纪，又是修道之人，要你这命运有何用？你还是自己享着吧。”
算命先生缩着身子，往四处看看，又对沈从容说道。
“姑娘，这大庭广众的，你一直揪着本相士不放，对你影响可不好，咱还是好好说话，成吗？”
沈从容这才瞥了左右两边，发现确实有人在看他们，只好松了手。
“我不想跟夜祤栈扯上关系，这命你必须帮我破了，我给你一千两！”
沈从容说着，打算从袖口里继续拿银票出来，却被算命先生按住了手。
“姑娘，听本相士一句，这命你不能破，破了你就再也求不到你想要的姻缘了。”
算命先生看着姻缘树，面色凝重。
“这命定的姻缘，有人苦求，有人随缘，有人奉献，有人成全……个中之复杂，真不是说破就能破的。”
“人定胜天。难道你看出是什么就是什么吗？就算我是蝼蚁，我也不会任自己的人生被看不见摸不着的天道？还是什么给掌控。”
沈从容一脸怒容，看着算命先生收回手，她也看向姻缘树。
“我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失去太多，我最后悔的就是我太弱太渺小了，不能为自己争取什么。”
“可如今，当我有机会重新开始，我自然要为自己拼一把，努力一把。”
“我有喜欢的人，我也得到他的喜欢，一切顺利，我很感激。”
“这棵树也见证了我和我相公的感情，那树上有我们结缘的木牌，它，就是见证人！”
“对命这事，我不全信，轮回如果可以打破，那命运为何就不能破？”
“我要走我想走的路，爱我想爱的人，过我想要的生活。”
“说得好。”
算命先生回头看了沈从容一眼，对她眼里的坚定和自信表达了肯定。
“姑娘这般有主见，何愁不能如愿。不过这天定姻缘你不能破，等日后兜兜转转，你就会发现，此乃天定良缘！”
“唉，我真的……”
沈从容气郁难平，她闭眼平静了一下，再睁眼往旁边一看，却被吓住了。
“你是谁？”
原先还和她说话的算命先生突然变了个人，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色僧衣的年轻和尚。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左手也正盘着一串小佛珠，静静地看着姻缘树，身形挺拔。
沈从容转着小脑袋四处瞧，心里惊骇，怎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姑娘，你不用找了，老方子早就走了。”
沈从容想了想，还是双手合十朝怀让微微躬身。
“小师父，你说的那个老方子是那个算命先生吗？”
“不错。”
“他是怎么做到溜得那么快的？”
沈从容低头小声嘀咕，怀疑他难道看着平平无奇，实则是什么隐世高人不成？说话神神叨叨的，她还以为他有些神经质呢。
“姑娘，老方子的话不必上心，追求你心中所想即可。”
怀让侧过身，朝沈从容说道。
沈从容微仰着头，看着穿着朴素的僧衣，脸庞干净，眸色清明，比她高一个头的怀让，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小师父，我真的能得偿所愿？”
“姑娘，尽情按心中所想去做吧，你会如愿的。”
怀让微微点头，抬起右手指向姻缘树。
“你应该也向这棵古树祈求过姻缘了，浩瀚烟波，芸芸众生，它见证过许多恩怨情仇。”
“虔诚信者，刚好如愿，是幸事。不信者，人定胜天，也能如愿，仍是幸事。信者又信自己的，必能如愿，更是幸事。”
“姑娘且放心一搏，不必在乎他人说辞。你既是从他处来的，与他人有缘，便安生在此处，渡了此生。”
沈从容听得一知半解的，心里腹诽佛家道家怎么都爱整些玄乎的说辞，但听怀让鼓励她追求心中所想，她倒是觉得很感激。
“谢谢小师父，我这就去功德箱投结缘钱。”
沈从容再次双手合十躬身。
“姑娘已经投过一百两，足以，不妨多做善事，广结善缘，对你和你心中所求都有益处。”
“小师父知道我投过结缘钱，还是一百两？”
沈从容讶异，这是他刚好看见的还是算出来的？
怀让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朝沈从容点下头，翩然离去。
沈从容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怀让渐行渐远，又看向那棵如红海一样的姻缘树。
“姑娘，可否请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