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缘起
一家客栈里的某间厢房里,沈默舟正躺在床上睡觉,川云在地上铺了张席子将就过夜。
屋内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沈默舟此时正做着梦,他梦到沈从容及笄那日,将她叫到了面前,将那玉锁吊坠交给了她。
沈从容看着手中的玉锁吊坠,不解的问道:“爹爹,这是?”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沈默舟淡淡说道。
“我娘?”
沈从容看着沈默舟,半晌无言。
“容儿,爹爹说的这个娘,可不是你年年祭拜的那个娘,你的生母另有其人。”
沈从容瞬间瞳孔一震,“爹爹,您说什么?我还有其他娘?”
“是,你听爹爹说。十五年前,爹爹曾来过皇城做过生意,大赚了一笔,便想着回平城一趟,在路上遇见了你娘宁云虹”
遥想起当年的场景,沈默舟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一切仿佛昨日发生般历历在目,令他终生难忘。
十五年前的大邺国远不如现今安定,当时夜舜祯刚刚执政,皇权还未稳固。
许是知道大邺国刚经历了政权变更,远在边境的西域常来骚扰,当时拥护夜舜祯上位的杨定被钦定为国大将军,奉旨出征。
有敌来犯,杨定自然不能耽搁出征,连夜整军待发,天刚破晓就领军前往边境。
当时沈默舟见到长长的行军队伍排到他的马车前,一刻钟后从他面前整齐划一离开时内心震撼不小。
沈家世代都是平民,当时年轻气盛的沈默舟想过去从军,做一名武将,护国护民,光耀门楣。
然而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力气又不大,体格也不够强壮,就没能当成。
后来感情事又不如意,既不能娶心爱的姑娘,又不能推掉父母定的亲事,他唯有放弃所有,只身一人在外打拼多年,想着待他衣锦还乡,他就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谁知不待他还乡,就收到家里来信,双亲和心爱的姑娘在两个多月前前后脚离世,与他定下婚约的女子早已另嫁他人生儿育女。
在沈默舟并不知道这些噩耗前,他在外多年走南闯北,只往家里捎过三四封家书,寥寥数语只道平安。
而给心爱的姑娘捎过一封情书,只道衣锦还乡之日便是提亲之时,请她再等些时日。
等他知道后连夜赶回了平城,跪在了他们的坟头前痛哭不已。
后来他的大哥无故离家未归,留下三岁的沈昙清无人照顾。
在他回家前是沈家族长照顾这孩子的,等他回来后就把沈昙清接回了家。
接回了这孩子,又不能带着他在外奔波,他只能雇钱请人照顾沈昙清兼看管宅子,有时间他就回平城看看。
沈默舟坐在马车里看着军队的人在自己眼里消失,他才让车夫继续驾车赶路。
天已蒙蒙亮。
车夫赶了还不到两刻钟的路就停了下来,朝马车里的沈默舟喊道:“老爷,路边有个孕妇,一动不动的,怎么办?”
沈默舟本来在闭目养神,闻言一惊,立马睁眼,起身掀开车幔下了车,看到有一名身穿黄裙的孕妇躺在路边,额头上有血,整个人的神经立马全都绷得紧紧。
他慌忙上前查看,发现人虽然昏迷着,但还有气。
“快,快,快来帮忙。”
沈默舟招呼着车夫一起将孕妇弄上马车,靠着车壁坐着,然后驾车返往皇城赶。
“这位夫人,你醒醒,醒醒”
沈默舟轻轻拍了拍孕妇的手背,直到拍了几下后她才悠悠转醒。
马车有些颠簸,不止孕妇觉得难受,就连沈默舟都有些头昏脑涨的了。
“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孕妇右手托着额,强忍着想呕吐的冲动说道。
“车夫,驾慢点。”
沈默舟隔着车幔朝外喊道,然后转过头坐在了孕妇的右手边,与她隔了一尺左右的位置,说道:“在下沈默舟,是个做茶叶生意的商人,刚在路上见到夫人昏倒在路旁,这才与车夫一起将你抬上马车,送你到皇城找家医馆看看。”
“我没事,多谢沈老爷了。”孕妇轻吐口气,缓缓说道。
“看夫人这肚子也快生了吧,何故一人在荒郊野岭晕倒了呢?”
“我叫宁云虹,是国大将军杨定的夫人。”
宁云虹见沈默舟不像个坏人,对自己不但没有见死不救,还送她去皇城找大夫,倒是将身份直接托出。
“可是来送杨将军一程的?”
沈默舟想起不久前的军队,问道:“可夫人怎么会独自一人来呢?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吗?”
“沈老爷,你有所不知。”宁云虹的声音哽咽,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吓了沈默舟一跳。
“我怀有身孕本该不来送我夫君的,但是行军打仗一年半载不一定回得来,我又怕他有意外,这才带着贴身丫鬟寅时便过来送他。府里的妾室要照顾年幼的庶长子,并未跟来,我公公年纪又大了,也不曾跟来。唯有我,不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见他一面才安心。”
“看来杨夫人与将军感情甚好,只是将军见你这样前来,肯定不放心吧。”
“他自然不放心,走时骑在马上频频回头望我,我唯有回以一笑,期望令他心安。待他走后,我与丫鬟便上了马车准备回府,谁知马车走不远,便发生了意外。”
“什么意外?”
沈默舟心里莫名紧张起来,总觉得是特别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宁云虹用衣袖擦了下泪,努力平静了下,才继续说道。
“我与丫鬟在马车里正闲聊着家常,结果车外传来车夫的一声惨叫,我与丫鬟吓坏了,不知发生何事,马车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丫鬟是将军府的人,有武艺在身,很快明白了事情不对劲,她让我呆在马车里不要动,她先去探探情况。”
“我吓坏了,完全不敢出去,一直侧耳在听外面的动静,后来丫鬟回来跟我说车夫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滩血迹,我就知道他可能遭遇了不测,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两个当时完全不知。”
“车夫没了,我们心里紧张得很,但是也没办法去寻他,我大着肚子本就行动不便,和丫鬟商量后准备先回府,再派人来寻他。”
“丫鬟便驾着马车带我先行离开,结果又是没走多久,车篷突然掀开,这辆马车四分五裂,我整个人跌坐在软垫上吓得不轻。”
“直到打斗声传来,我才看到有个黑衣人手持长剑与我家丫鬟在搏斗。可我家丫鬟功夫不高,不是那人的对手,很快就被他刺了一剑。”
“丫鬟受了伤,更加不是对手,她便拼死让我逃跑,我因顾虑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撇下她没命的朝前跑,哪怕我跑不了多快,也跑不了多远,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护住我的孩子,护住将军府的血脉。”
“后来当我听到丫鬟的惨叫传来时我心里更慌了,我觉得我和孩子今日活不过去了,结果一时不察摔了一跤,手护着肚子倒没事,直到醒来才知道额头磕破了血。”
沈默舟听得是一脸凝重,总觉得这事太可疑了。
谁会追杀一个孕妇,还是追杀即将临盆的将军夫人,还特意挑选在杨定将军离开之后动手,种种疑点,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宁云虹讲完发生的事情后,心情刚平复下来,却被沈默舟一句话给惊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杨夫人,那杀手杀了你的丫鬟后,就没有继续追杀你吗?”
沈默舟突然想到了那个黑衣人,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如果连一个孕妇都杀不了,那那个杀手不可能轻易就离开的吧,会不会已经
沈默舟不敢往下想,却不得不紧张起来。
他可是连点拳脚功夫都不会的人,如何保护得了一个孕妇?
“这”
“啊!”
宁云虹话才刚起头,车外又是一声惨叫,马车停了,沈默舟急忙护在宁云虹身前,双眼死死盯着车幔,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宁云虹被那声惨叫吓到了,饶是她再坚强,一早上听到三个人的惨叫和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身下一暖,大脑顿时空白。
“沈老爷,我,我破水了。”宁云虹紧紧抓住裙子,脸色苍白,说话声带着颤音。
沈默舟更是慌乱不已,他扭头看了宁云虹一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特别是自车夫那声尖叫后,整个四周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令他心里既好奇外面的状况,又紧张得不敢下车看。
宁云虹怕羊水流光,连忙躺在了软垫上,结果刚躺下,阵痛却开始了。
她咬牙忍着,实在忍不了便轻哼出声。
沈默舟听着宁云虹那细小的轻哼头都快炸了,也许他的命今日就交代在这了,衣锦还乡还不了了,小小年纪的沈昙清又要失去家人了。
后来一想,横竖一死,拼了自己的命,换两条人命也是值得的。
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勇气顿生,掀开车幔直接拾起马缰驾起车就逃,完全没去细看当时的环境是什么状况。
逃,是他唯一的念头。
也许是沈默舟驾得太快了,马车又颠簸起来,宁云虹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般,令她更加想呕,更加阵痛难忍,她终究还是哭出了声。
沈默舟不敢停,也假装听不见哭声,眼睛死死看着前方。
一道寒光闪来,沈默舟面上一惊,连忙偏过头。
“砰!”
一个飞镖直直插在了车壁上,沈默舟看着那飞镖后怕不已,他不敢迟疑,驾着马车换了个方向逃。
杀手运着轻功紧紧跟在马车身后,甚至差一点就飞到车篷上了。
结果沈默舟又突然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逃跑。
然而他这次选的方向不好,赶车又太急,待发现对面是个湖泊时吓得立马用尽全力紧紧拉住马缰,险些连人带马车一起冲进湖里。
杀手趁这个机会赶了上来,二话不说一脚将沈默舟从车板子上踹了下来,掏出长剑就要往他心口刺过去。
“不!”
沈默舟绝望的大喊一声。
命要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