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正月初九
姜沂川抓了抓她的手, 谁知道她虽脑子迷糊,动作却很敏捷,几下都没抓到, 他无奈的拿出锦布, 将自己的手在她面前擦干净, 然后朝她摊开手掌,“现在我的手干净了。”
宋幼珺看在眼里,认真思考了片刻,才将手抬起来递到他的掌中。
姜沂川一下就将她的手包裹住, 不出所料果真冰凉, 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大氅,一路走来脸上是热的, 手却冰凉。
他搓了搓宋幼珺的手,“穿得如此单薄,我分明记得你是披了外氅来的, 为何出门的时候不穿上。”
宋幼珺想了想, 也忘记当时为什么没穿了,好像是禾儿拿着大氅在后面追, 被她不耐烦的打发了。
她收紧手指的力道, 抓住姜沂川温暖的手指, 却皱着眉道, “你不要啰嗦——”
姜沂川看着自己的两指被她的握住, 便依她所言不再啰嗦, 挨着她坐下来。
宋幼珺的表情呈现出一种不开心来,嘴角往下撇,眼皮耷拉着,她目光放在自己是脚上, 越看越烦躁,最后抬起脚又去脱鞋袜。
姜沂川没有阻止,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见她动作十分利索,三下五除二就将鞋袜给扒下来,恼怒的扔到一旁。
他又起身把鞋袜捡回来,这次倒没急着给她穿,而是坐下来问道,“岁岁不喜欢这双鞋袜吗?”
宋幼珺倒不是针对这双鞋子,只是心里极其烦闷无处发泄,皱着眉道,“不知道。”
“那为何要脱掉呢?”他耐心的询问。
总有原因,否则不会让宋幼珺这般针对自己的鞋袜。
她开始不耐回答,眼睛出神的看着一处地方,嘴巴微张着,看起来呆呆的。
姜沂川在这时展现出了他平日沉稳性子下养出来的极致耐心,又低声问道,“是这双鞋不合脚吗?”
宋幼珺被催动,又开始思考,她摇摇头,片刻后蹦出两个字,“束缚。”
姜沂川又单膝蹲下来,将她的一直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给她穿上鞋袜,说道,“若是脱了这层束缚,你就没有鞋子穿了,双脚会经受风吹霜打,被磨得鲜血淋漓。”
宋幼珺看着那双鞋又套在了自己的脚上,烦闷了好几日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眨眼饱满的泪珠倏地滑落,密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星碎的泪珠。
南珑的皇宫与她而说就像这双鞋子,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束缚着她。她脱不下这双鞋,也无法脱,就像她离不开南珑,否则她将失去所有庇护。
“北昭有巍峨的雪山,有无边的旷野,我想去北昭。”宋幼珺突然说道。
姜沂川正好将她的鞋子穿好,听见她话中带着浓厚的鼻音,一抬头就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仰着头与她对视,问道,“你想去北昭,为什么?”
“因为南珑什么都没有。”没有国泰民安,没有岁月静好,只有尔虞我诈,支离破碎的朝堂,这里也没有姜沂川,他终究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姜沂川又问,“可是你生在南珑,你的家人都在这里。”
“我的家人?”宋幼珺思考着,“那我就把宋六六也带去北昭,我要跟他住在一起,给他物色媳妇,给他带孩子……”
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安排好了。
姜沂川闻言忍不住笑了,“那宋霁呢,他也是你弟弟。”
“南珑也需要一位明君,是不是?”宋幼珺说道。
宋言宁是肯定没有统治南珑的能力的,但是宋霁可以,他有宁折不屈的脊骨,明辨是非的想法,聪明的头脑不灭的毅力,这些都是帝王所要具备的品质,或许现在的宋霁还不够优秀,但男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
宋幼珺晃了一下,“我头晕。”
姜沂川便起身坐在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久久没有说话,亭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宋幼珺想离开南珑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她不是南珑的嫡长公主,只要有这一重身份在,她就永远被困在南珑。
姜沂川微不可查的叹一口气,低声询问,“我看你怎么像是瘦了,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宋幼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真的要与何芸成亲吗?”
“自然不会。”他回答的很快,答案很笃定。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呢?”宋幼珺迷迷糊糊的问。
“权宜之计罢了。”姜沂川说道,“皇后在城中放出谣言造谣你我,以此为要挟逼你向谭家低头,但谭家已是一盘散沙,南珑皇权将倾,诸多钟鸣鼎食之家已自顾不暇,权利崩盘之时,谭家不会护你,所以你与谭铮结亲百害而无一利。”
宋幼珺听得晕晕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一脸的茫然。
姜沂川见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满脑子浆糊,言简意赅道,“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强迫。”
宋幼珺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也不想你因为我,去做那些妥协。”
她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累了,枕着姜沂川的肩膀睡去。
姜沂川一动不动的坐着,偶尔侧头,看一看她闭眼睡觉的安宁模样,那双平日里总是一波无澜,沉着淡漠的眼睛好似终于有了情愫在其中。
周围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停留在这一刻。
姜沂川用手背轻柔的擦了擦她的泪痕。
夜间风凉,姜沂川既贪心与她多处片刻,又害怕她受寒着凉,最终还是轻轻晃动她的脑袋,将她唤醒。
宋幼珺迷茫的看他。
姜沂川站起来,“该回去了。”
宋幼珺扶着他的手起来,嘴里碎碎念道,“是啊,该回去了,出来太久了,旁人会起疑心的。”
姜沂川牵着她走出凉亭,虽然宋幼珺走路总看着有些不稳,但是每一步都结结实实,并没有要摔倒的样子,可见并未醉得厉害。
两人往着灯光明亮的地方走去,直至看见前方灯笼连成串,守卫站成排,姜沂川才停下来。
他摘下宋幼珺的大氅。
宋幼珺也停步看他,目光有些无措。
“往前走吧。”姜沂川道,“走到明亮的地方去,让他们将你送回尽欢宫。”
宋幼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道,“那我走了。”
姜沂川点点头,便目送着宋幼珺转头,一直往前走,她的身形从暗处走至灯下,再转头时,姜沂川仍然在原地站着,修长的身影隐在看不见的地方。
而后宋幼珺收回目光,几步走到宫人面前,宫人纷纷行礼,她便吩咐人抬来撵轿,将她送回了尽欢宫。
宋幼珺喝得有些多,回去之后胃有些不舒服,闹了大半夜都没睡着,禾儿匆匆煮了解酒的汤药,让她喝了才缓和不少,后半夜慢慢睡去。
年三十万家灯火通明,长明不灭,随着爆竹声在街头炸到街尾,南珑宋氏十八年就这样变成了百姓门上的对联,身上的红衣,和见面就互道一声的“新岁安康”。
宋幼珺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胃还有些不适,让禾儿准备了些吃的。
她逐渐想去昨夜与姜沂川的对话,隐约觉得,姜沂川好像要走了。
原书中记载的是南珑宋氏十八年的祭天大赏,姜沂川趁着一场□□离开了南珑。但是那场□□已经提前,是不是也代表着姜沂川的离开也将提前了?
若真是如此,那此后的带兵攻打南珑,岂非也比原定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九个月?
他说他不会跟何芸成婚,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送南珑消失,不然这桩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
如此一想,宋幼珺便明白为何姜沂川这段时间这般忙碌了,或许他已经在筹备离开南珑的计划。
宋幼珺悲从中来,心知此次一别,更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姜沂川,未来的发展还会不会按照原书剧情走,南珑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样的。
她吃着吃着便落下两行泪,哼哼唧唧的哭起来,禾儿在一旁见了吓得魂飞魄散,忙跪下告罪。
宋幼珺见她把头磕得砰砰响,心中不忍,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道,“这猪排骨炖的太香了,我的口水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禾儿半信半疑,却不敢多问,就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主子一边啃猪排骨一边哭。
这样哭一哭,竟惹得她胃口大增,啃了不少猪排骨,最后含着泪打了个饱嗝。
正月初一到初七焚香献礼,诵经祈福,宋幼珺每一日都早起晚归,跟着整个皇室一起去参加那些琐碎繁重的礼节仪式,抽不出半点时间。
初八终于清闲,宋幼珺在寝宫睡了大半日,好好松了松一身的骨头。
得了空便打听姜沂川的消息,得知他一直以身体不适拒不外出,好些日子没有出宫了,就连与他住在一起的宋言宁也极少见他,若非是半夜故意蹲在窗边看,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
宋幼珺叮嘱宋言宁不要乱说,也不要将姜沂川的行踪透漏给任何人。
初九宋幼珺带着薛筠一同前往京城西郊的皇家寺庙上香求愿,却不想半路马车被劫,宋幼珺被人打晕掳走,空马车跑进城里时,众人才知道婧安公主被劫走了。
于是正欢喜迎新年的京城瞬间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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