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乡音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穷小子，嗯，虽然穷点，但是他不仅很英俊，还很聪慧，嗯就像我这样的，虽然一开始寒酸了些，但是啊长得帅的运气都不差的，你猜他后来遇到了谁？”
说到这里何一挺直了腰板正了正衣衫，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连一向对他自言自语很是犯愁的客栈掌柜都似是准备听他接下来的话，不由得又得意的笑了下接着讲道
“他啊，遇到了一个老神仙，那个老神仙对那个穷小子说‘小子，老夫瞧你天赋异禀，放眼整个天下，你无人与你资质相比，你若拜老夫为师，不出十年，你不仅可横行天下，而且可与天地同寿”
众人见何一讲了一会，看向何一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之色，仿佛都在说“又来了，能不能换个套路啊。”，可就算如此，也都忍着心中的不适一边继续听一边翻白眼。
而那掌柜仿佛是因多次受了何一的欺骗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书拍的一个拍到柜台上，何一白了眼那掌柜笑道
“掌柜的，你也别生气。你日复一日的捧着那本没字的书，就那么薄薄的几张纸，你看得也不腻啊。我这每日瞎讲的故事，虽然是差不多，但总归名字换了，地方换了，总有个新鲜劲吧。”
话音刚落，何一仿佛听到许多嘘声，当然这只是何一的错觉。
何一倒是希望听到这些人嘘声，至少是听到人的声音，总好过全世界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自从何一确定这里的人是哑巴之后，为了不变成了哑巴，然后就变成了聋子，总是自言自语，有时候，他一边唱着自己都不知的歌，一边自小镇东向西走，只是他走了好几天，仿佛永远走不到头，走不出这个小镇。
于是何一便放弃了，又回到小镇，每日醒了就有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而且还可以到集市上随便逛逛，淘些他上辈子没见过的玩意儿，带回客栈，虽然无人与他说话，但是这里的人都很和善，他也乐得自由。
有时侯，实在没有话说了，便开始讲些《修行列志》上的故事，当然夹杂着自己的意想。
刚开始，何一在客栈里胡编乱造的时候，许多人都蹙眉不喜，有一次何一甚至在客栈掌柜的脸上看到了想要把他扔出去的神情。
那个时候何一刚讲到一半，看到掌柜那个表情，就吓得马上紧闭双唇，准备灰溜溜的回自己的客房，结果何一又发现许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何一。
甚至有人用手拉住何一，像是在问“你为什么不继续讲下去？”
当时的何一下意识的用眼再去看那掌柜的，掌柜已经又在看他的书了，所以何一又壮着胆子讲了下去。
后来就一复一日的这样了，这个客栈来听他瞎讲的人越来越多。
刚开始何一不明白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爱听他的故事，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故事讲得太差了，顾头不顾尾的，寡淡之极，而且重复的居多，他觉得自己都可以把自己讲睡着。
后来才弄明白这里的人别说是故事什么的，就是书也只有一本，那就是那掌柜手中的那本无字天书了，何一才知道为何小镇的人这么爱听他讲的那些故事。
想着自己在这里白吃白喝，自己讲讲故事，也算是回报了，于是就这样一天天的讲下去了。
“咚！咚！咚！”
何一走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三声鼓响，那个黑衣的小女孩正鼓着腮帮瞪着他，仿佛在控诉他的走神。
那黑衣小姑娘何一后来才知道是掌柜的小女儿，何一觉得自己能继续在这里讲这些无聊的故事，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黑衣小女孩。
因为这个黑衣小女孩很喜欢听何一的这些天马行空的故事，这个何一从她那亮晶晶满是光的眼中就可以一目了然。
大概这个小女孩特别喜欢敲鼓，所以没过几天这个小女孩听故事时脖子上就挂了一个小鼓，每次何一走神或卖关子的时候，那小女孩就会用手重重敲打她胸前的鼓以示不满。
听到鼓声，那个中年掌柜瞪着小女儿，仿佛在说‘再敲再敲，你就没一个玩伴了。
那黑衣小姑娘见自己的父亲凶恶的样子，则是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只到掌柜低头看书，不再理她。
那黑衣小姑娘见状，便得意的笑了起来，而后又示威似的再敲几声。
何一笑了笑，正在想自己讲到哪里了，接下来要讲什么，却又突然听到筷敲碗的声音。
他诧异的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身着朱衣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在双手执筷敲击碗沿。
在这里，这个动作除了何一做过，再没有第二个人，更何况何一是轻敲，而那个男子却和那个黑衣小女孩敲鼓一样似是用尽了全身气力。
“看什么，敢紧继续讲啊！”那个中年男子说道。
何一愣了愣，然后揉了揉耳朵，似乎又是幻听，可是刚刚的声音真的有些真切。
他有些茫然的看向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咧嘴笑道“还真是个傻子！”
“你再说一遍。”何一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因为别人说他傻子，他生气了，然后威胁别人你有种再说一遍，而是真心希望那个人再说一遍，哪怕说他是个傻子，对他而言也是天籁之音。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的声音了。
“你倒是接着讲啊，再不讲，这满屋子的人都又要开始骂你傻子了。”那男子说道。
何一终于确定了那个男人是真的在同他讲话，不是他幻听，此时的何一像一个独自流落到荒岛独自一人生活了数年后又终于回到人群中的人，心中的激动无法言语，眼泪不知何已落下。
“好”，何一笑着说了声好，然后用衣袖抹了抹眼脸，继续讲了起来。
讲一会，那个朱衣男子也会拍手叫好，只是他每一次叫好，何一就忍不住心中激动。
客栈何一的房内，何一盯着那个朱衣男子看，而那个朱衣男子也围着何一四下打量，一边打量一边说道“啧啧，长得倒是真俊俏，不像是个傻子呢。”
说完又用手托起自己的下巴说道“嗯，至少没我想像中的那样傻。”
“我不是傻子！”何一认真的说道。
“呵呵，你不是傻子，谁又是傻子。”男子笑呵呵的说道。
何一见那人一边在他眼前细步走来走去一边像是打量货物一般打量他，说话也不到正题，便双腿翘到床上，身子靠着墙，一副闭目养神状，懒得理他。
虽然这男子的‘乡音’令何一倍感亲切，但是心情平息下来的何一觉得其实这里的人都很亲切，这男子其实也没啥的。
而且，从来没人骂他是傻子，这个男子竟然骂他傻子。
“呵呵，你怎么知道别人没骂你傻子，只是你这傻子听不到罢了。”那个中年男子似乎看透了何一的想法，笑呵呵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