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蜜桃甘橙
两个人都是豪门出身的子弟, 哪怕在最喜欢的食物面前,也会不自觉地保持慢条斯理的优雅。
吃完“午饭”,太阳已经向西边落下一大截了。
季初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年稚手上, “晚上民宿那边有篝火晚会, 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看?”
这两天没工作, 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玩,而且篝火晚会, 从小被教育要克己守礼的她,几乎没有机会参加这种活动。
年稚不假思索, “好呀。”
顺着落日的方向, 两个人身后蔓延出一长串紧挨在一起的脚印。痕迹蜿蜿蜒蜒,延伸向余晖与海面相连的尽头。
此时, 天已经逐渐暗下来,季初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给年稚照着前方的路。
年稚看着那道光, 眼神泛起波动,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向前走。
越靠近民宿区,欢声笑语就越清晰。
有小孩兴致勃勃地拉着妈妈展示自己精心做的沙雕,还有三五个年轻人一组,围着网打沙滩排球, 也有一两个家庭围坐在沙滩上吃自助烤肉。
在沙滩与民宿接壤的楼梯口, 两个抱着吉他的小男生唱着舒缓的情歌,引得围观群众接连掌声喝彩。
跟总是死气沉沉的年家相比,年稚最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她的脸上不知不觉漾开笑容,两个酒窝衬得她格外甜美, 如同春日的新鲜花蕾。
吉他小哥们似乎是想出了新玩法,抱着吉他跟围观群众互动,“有人想上来尝试一下吗?唱得好有礼物送哦。”
年稚突然来了兴致,她拍拍季初的肩膀,“快来,我给你表演个不一样的。”
站到楼梯下,年稚见周围人均是面露犹豫,她兴奋地举起手,“我来试一下可以嘛?”
见第一个参与的是位漂亮姑娘,吉他小哥们都红着脸,“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年稚提着裙子走上台,说是舞台,其实只是一阶比旁边的地势高了一些的台阶而已。
她试了几下音,发现吉他的音准不错,不需要她再调试。等季初走进之后,
她清清嗓子,开始唱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首歌。
站在舞台上的她,瞬间变得鲜活。像一个万众瞩目的发光体。
“你问风,为什么托着候鸟飞翔,却又吹得让他慌张
你问他,为什么亲吻她的伤疤,却又不能带她回家
你问我,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下,明知听不到回答
如果光,已忘了要将前方照亮,你会握着我的手吗
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
跟平时讲话时张扬活力的语调不同,在唱歌时,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一种将故事娓娓道来的味道。
就像是一泓清泉,在每个听众心里流淌。
夜色逐渐降临,围在一起的人自发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充做灯牌。他们顺着年稚的旋律摇晃,在温柔的歌声里回忆自己的那些遗憾、青春和故事。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我们哭着醒来,又笑着遗忘”
有人记起那些无疾而终的初恋,有的人想起当年没有把握住的机会,还有的,只是在回忆那个永远都不可能得人。
最后一句,年稚看向站在人群里的季初,嘴里唱着的像是歌词,又像是她想对他说、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幸好啊,你的手曾落在我肩膀”
一曲终了,不少人还没从这种平静的伤感中走出来。不知是谁带起第一声掌声,刹那间这个角落里掌声四起,都在为年稚的歌声叫好。
之前的那两个吉他小哥挠头上前,“姐姐,您是专业歌手吧。”
年稚坏心思地眨眨眼,“你们猜啦。”
其实算不上专业,只是在耶鲁连修了三年声乐而已。
“这个礼物……”
从吉他角落里退出来之后,年稚和季初两个人对着面前的礼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那两个吉他小哥理由充足,“本来想给姐姐送张我们的专辑,但是跟你一比,我们太班门弄斧了。不如把我们今天新买的狗窝送给你们吧,这是我俩房子里目前最贵的东西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除了吉他!”
可是,
她和季初都没有狗,要这个大狗窝有什么用?
季初笑意吟吟,“拿上吧,说不定未来会有用的。”
年稚想想也是,毕竟是别人的心意,不好随便糟蹋。
于是两个人抱着狗窝,参加了整场篝火晚会。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围在一起,尽管人种不同,语言不通,但快乐是不需要语言传递的。一群人唱唱跳跳到深夜,最后散场的时候都还纷纷意犹未尽。
这也是年稚第一次看到季初脸上有如此生动的表情。之前无论是作为跟她谈恋爱的“沈初”,还是季家独子季初,他总是带着一层面具,矜贵疏离,让人难以接近。
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把所有的情绪都挂在脸上,开心得像个孩子。
年稚晚上喝了点儿小酒,两个脸颊红得像伊甸园的苹果。晚风迎面吹过来,驱散了烦闷和燥热。
随着风一起送来的,不仅有清爽,还有一只小狗微弱的呼唤。
“季初,你有没有听到?”
话刚问出来,年稚就后悔了。她小时候也曾在路上救过一只小狗,本以为从此多了一位家庭成员,兴冲冲地把他带回家。结果连人带狗,一起被年宏扔到后山的小木屋里。
她还记得年宏在摔死那条小狗之前说的每一个字,“你作为年家大小姐,在路上随便捡这么一只脏狗,不嫌丢人吗?只有名贵的犬种,才配得上你我的身份,像这种畜生,根本就没有活在世上的价值。”
他的动作非常凶狠,小狗躺在地上,呜咽着抽搐几下,就不再动了。几分钟之后,从它的眼睛和耳朵里,流出红色的鲜血。
那三天,年稚水米未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和一只死去的小狗关在一起。
她一开始还有力气尖叫哭闹,到最后只能虚弱地躺在地上,躺在狗子的尸体旁边。闻着腐|臭味叫妈妈。
小年稚在那三天里做了无数噩梦,她梦见妈妈死前绝望的双眼,也梦到小狗流着血泪站在她面前控诉她。
后来,被放出来的年稚,变成一个听话乖巧的傀儡,成了年宏最得意的作品和笼络季家
的权利财富的工具。
从那以后,她没办法在任何黑暗的地方待哪怕一秒钟。就连晚上睡觉,室内都必须有月光或者灯光。
所以她不爱跟人一起睡觉,也经常在无尽的噩梦里惊醒,不得安枕。
这些事,除了她、年宏和林管家,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等年稚回过神,季初已经用外套把小狗包着,抱到她面前。她认得季初的那件外套,国外手工高奢品牌的定制款,有价无市。
而现在,在季初眼里,这件能比得上四五线城市一套房的外套,没有一只流浪狗的生命重要。
年稚颤抖着声音问,“你,不嫌它脏吗?”
季初不赞同,“小东西这么可怜了,我还嫌弃它,那我还是不是人呐。”
“那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养吗?”
“好呀,我相信你会是个好主人的。最主要的是,你刚刚赢来的豪华狗窝,有用武之地了。”
年稚再次涌起想哭的冲动,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看不起流浪狗,也并不是所有豪门都需要名贵的纯种狗撑面子。
在跨越几乎二十年的时空后,有个地位和身份都比年宏尊贵的男人告诉她,你小时候帮助流浪狗的行为,是正确的。
可惜,当年的小年稚,听不到这种话。
刚才一口气干掉的那杯洋酒缓缓上头,年稚感觉自己开始头重脚轻起来。
伸手逗了逗窝在季初怀里睡觉的狗子,她快走几步到季初面前,然后转身背对前方,凝望着季初的眼睛。
“小初。”
“嗯?”
“你真好看!”
季初笑得格外宠溺,“年年,你醉了。”
年稚抬起头撒娇,“我醉了,那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她的嘴巴微微嘟起,粉红色的脸和雪白的脖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大概是由于神智不清的缘故,年稚的眼睛黑亮清透,还盖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显得娇弱可爱。
季初无奈地笑,“好,背你回家。”
他接过年稚肩膀上挎着的小包,挂在自己脖子上,一只手托着身后的年稚,另一只手放
在胸前抱着睡得香甜的狗子。
这种姿势给他一种拖家带口的诡异既视感。
幸好刚才他们顺路把狗窝放在食堂门口,不然季初只能把它顶到头上带走。
两人一狗就这么慢慢地在路上走着,路灯把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年年。”
年稚显然还在梦里,不请不楚地应了一声,“嗯。”
“没事,就是再叫一叫你,”他顿了顿,又说,“我们给狗子起个名字吧。”
“嗯——叫元旦,小名旦旦怎么样。”
年稚迷迷糊糊地掰着手指头给他解释,你叫“季初”,一季之初,我叫“年稚”,年关将至,那合在一起,就是元旦啦。
“嗯,就叫元旦。”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腻歪的小日常ing
这一章解答了只只黑暗恐惧症的由来,写的时候给我心疼的(泪目)。
注:只只唱的那首歌来自毛不易的《无问》,有兴趣的宝贝可以去听一下,还蛮符合只只现阶段的心路历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