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柠气泡
北城这些煊赫世家的圈子里,最近传出了一件大事。
代表oldmoney一派的季家和代表新贵一派的年家宣布联姻,并达成了未来十年的商业合作。
长远来看,只要这项计划顺利推进,年家和季家就能一起携手,把家族事业再扩大至少三倍的体量,百利而无一害。
横山别墅,年家老宅里。
“啊1
一声短促的惊叫,年稚瞬间从梦里惊醒。她脸色煞白,原本红润的嘴唇血色尽失,上面已经被她咬出牙印,细密的血珠一点点外渗,看起来凄惨异常。
床头的熏香不断散发着安神的味道,舒缓了她惊悸悲痛的情绪,年稚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梦。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六点,年稚向来睡眠浅,认床失眠光敏感一堆毛病,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刚躺上床就睡着了。
离订婚晚会正式开始还有三个小时,年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靠在床头怔怔地出神。
三年多过去了,这是她第一次梦到那个人,在她即将和陌生男人订婚的日子里,曾经薄情寡义的前男友,悄然入梦。年稚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对方站在月光下眉眼冷漠的样子,那些往事就像一根扎在指缝里的刺,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架不住它钻心地疼。
“大小姐,您醒了吗?”
是林管家,年稚连忙翻身下床,一边理头发一边使劲拍脸,把那股从噩梦里惊醒的颓废感清理掉,才高声回复,“醒啦醒啦,林管家请进。”
少女披着头发倚靠在窗边,傍晚的落霞轻柔地披在身上,给她渡上一层温柔绚丽的柔光。她不施粉黛仍美艳绝伦的脸半明半暗,像艺术家手中最完美的雕像。
林管家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饶是她这些年跟着年先生见惯了各色美人,也忍不住再次为年稚的脸惊叹一番。
“大小姐,年先生那边有吩咐,说季先生和季太太七点半就会到会场,让您提前赶过去。”
“叔叔阿姨怎么会来这么早?”年稚有些不解,反正只是个形式上的订婚宴,婚庆公司的人会把大大小小的事都安排妥当。
基本上只需要她和季家公子两个工具人露个脸而已,季家没道理这么积极。
林管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复,“据先生说,是两家父母希望您和季家公子可以提前培养培养感情。”
……
商业联姻而已,长辈们仪式感还挺足。
年稚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跟着林管家往化妆室走。
她的化妆师lucas早就等在这里,见年稚出现,连忙扯开了个面膜给她敷上。
“都说了这两天要好好保养你的脸,怎么就不听呢!你看那大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作为一个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甲的人,lucas对年稚经常暴殄天物的行径非常愤慨。
吐槽归吐槽,lucas的业务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年稚好几个出圈的红毯造型,都是出自他手。
再加上两人合作已久,lucas最懂该如何放大年稚精致绮丽的美。
化好妆之后就是礼服的搭配。
根据整体氛围,lucas选了套墨绿色v领露背礼裙。年稚皮肤本来就白,缎面的绿裙穿在身上,更是衬得她如同一尊瓷玉娃娃。
玲珑有致的曲线下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绸缎般丝滑黑亮的秀发散落在肩膀,头发的曲线如同水波纹,在裸背上跃动。
仅仅是站在那里,都能在旁边人的心头勾起涟漪。
他站在原地欣慰地看着年稚,“我家女明星,果然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年稚的快乐总是很简单,包括但不限于美食美酒以及闪闪发光的一切物品。当然,最能让她心花怒放的,莫过于镜子里自己那惊人的美貌。
于是,妆造完成之后,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的那一刻,年稚就把下午的噩梦和晦气的男人抛诸脑后了。
她踩着华伦家最新款的一字带高跟鞋,哼着歌姿态优雅地上了等在家门口的礼车。
不过年稚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在迷宫一样的酒店里,迷!路!了!
年稚此时非常后悔由于嫌弃壮硕如牛的保镖们看起来土气,就拒绝了他们要跟进来的要求。
本来以为国宴酒店嘛,小时候又不是没有来过。
谁能想到这里面的装潢每个地方都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言外之意,迷路这件事实在不能怪她。
“女士,请问需要帮助吗?”
正当年稚扶着墙黯然神伤自己悲惨的命运时,一道温润清脆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终于有人出现了!
年稚眼泪汪汪地转头,刚瞥见那人的眼睛,动作瞬间僵在原地。
“怎么是你????”
沈初被年稚突然提高的声线惊得挑眉。他勾起唇角笑了个很好看的弧度,整个人端方矜贵,像是一杯浓烈迷人的朗姆酒。
他彬彬有礼地朝年稚伸出手,“好久不见。”
年稚非常不想承认自己看到这狗男人的那一刻,再次被他的美貌蛊惑了。
不过,美色归美色,以年稚多年的演戏经验来看,在订婚宴会上遇到前男友,保准没有什么好事。
都说优秀的前任,要悄无声息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结果时隔这么久,前男友还跑出来给她添堵,年稚就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噔噔噔上前三步,盯着对方的眼睛开始输出。
“你少跟我套近乎,不管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什么目的,我不关心也没兴趣。但是有一点,我跟我那年少有为的老公,可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两情相悦,而且他还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活好,爱我爱得死心塌地,跟你这种人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所以,我不愿意在我的订婚宴上看到你,你也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的面前。”
一套下来,连气口都不需要换,可见这些年她心里积攒的怨气有多深。
沈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低头跟年稚靠近了些,“那这么说,你很钟意你未来的老公了?”
年稚看着这张突然放大的脸,没来由感到一丝压迫。
这人的重点怎么抓得这么精准?
年稚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梗着脖子眼神躲闪地回答,“那当然,我可钟意死他了1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年稚感觉自己这话说完,沈初的眼睛里那种玩味的意思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奇怪的笑意。
但她对沈初的微表情并不感兴趣,说完最后一句就提着自己的小包,气势逼人地从沈初身边越过去。
颇有着誓不回头的意思。
不管沈初怎么想,三年前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两个人就已经是陌路人了。如今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她和他不需要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
年稚在心里给自己并不美好的初恋爱情偷偷抹了把泪,她以后再也不要吃任何爱情的苦了。
“年小姐,你要去哪?”
他叫住我了?
叫住我干嘛?
难道是后悔了想挽留我吗?
清朗温和的声音再次在年稚身后响起,年稚瞬间在心里脑补了一场前男友痴心挽回的狗血大戏。
她没回头,“今天是我的订婚宴,我去我的婚宴现场找老公亲亲,有问题吗?”
年稚站定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多情,她暗下决心一定要给沈初留下个最潇洒的背影,让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这个前女友。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坎坷,让你暂时背离自己的初心。
比如下一秒从沈初嘴里说出口的话。
“那边可是酒店的出口方向。”
……
路痴害人害己。
空气再次诡异地安静下来,年稚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酒店里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让我觉得很不安全,我需要去门口叫上我的保镖们一起走。”
扔下这句话,年稚一边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一边急匆匆地离开原地,转眼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
路痴害人害己。
年稚再次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休息室门外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刻都没有停歇过。门里,她年稚,本次宴会理论上的绝对女主角,现在却只能耷拉着脑袋站在这里挨训。
“年年,爸爸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乖孩子,不会让爸爸过多费心的。可是今天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爸爸真的对你很失望。”
年稚不敢抬头看年宏的表情,他向来喜怒无常,说话的语气越平静,越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对不起,父亲。”
年宏从沙发上站起来,拍着年稚的肩膀,“你让季家夫妇等了二十多分钟,严重有损我们年氏的颜面,你说,爸爸该怎么罚你?”
年宏的手粗粝且冰冷,接触在皮肤上的触感就像一条黏膩的毒蛇,在黑暗中朝年稚“嘶嘶”地吐着信子,年稚瑟缩着,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年宏倒是很满意自己女儿的这副反应,他看着年稚美艳动人的样子,眼神暗了一瞬,“你不要以为嫁到季家就能有别的心思了,小稚永远都是爸爸的女儿,知道吗?”
年稚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点点头。
正当年宏上前想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年宏压着怒意不悦地问,“我不是已经吩咐过不准打扰吗?”
“先生,刚才季家公子托人来问,现在能不能见上小姐一面?”
门那边的声音听不真切,但季家公子这几个字确精准地落到了年稚的耳朵里。
她瞬间觉得,不管这个便宜老公是美是丑,他都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恩人。
一听跟季家人有关,年宏瞬间顾不得不悦,笑得憨态可掬地跑去开门。
虽说季家和年家在北城都赫赫有名,但季家毕竟根基深厚,名望和人脉都是年家比不上的。
这也是为什么年宏对这次的商业联姻这么热切的原因。
门一打开,年宏跟林管家在外面嘀嘀咕咕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留下林管家带年稚去见她的未婚夫,传说中的季家独子——季初。
年宏一走,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轻松不少。年稚又恢复了娇纵的模样,昂着脖子走在林管家身侧,骄傲得像只白天鹅。
一路走来,遇到了许多衣着显贵的人微笑着向年稚祝贺,年稚也一一含笑回礼,得体优雅,让人挑不出错。
林管家在一侧暗暗点头,悄悄给年宏发了则消息。
上到三楼,拐角处站着个修长的影子。纵然只有一个背影,不难看出对方通身的气度不凡。
年稚仔细观察身边林管家的反应,想来那个男人就是她未来的老公,那个叫做季初的男人了。
“季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家小姐,年稚女士。”
男人听见林管家的声音,笑着转身。对方是很优越的长相,眉峰分明,一双眼睛亮得如同暗夜星辰。身后的一束光晕正好给他周身渡上了一层银白。
“你好。”
按理说年稚应该感到高兴,毕竟即将和一位极品帅哥共度一生,本身是件值得庆幸的大好事。
但此刻的年稚,分明站在原地一副瞳孔地震的表情,宛如一个僵直生锈的木偶。
!!!
“你你你……”
她顶着生锈卡壳的大脑,指着季初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面前这个叫季初的男人,她的未来老公,竟然长得跟自己那个狼心狗肺的前男友一模一样?
不对,声音一样表情一样,这就是同一个人吧,是吧是吧。
季初被年稚脸上的表情逗得发笑,正欲上前跟她打个招呼,结果就看见这个瘦小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林管家就闪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家大小姐年稚,在刚刚却可耻地逃了。
反正今天丢脸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年稚干脆破罐子破摔,看着林管家率先开口,“林管家,刚才……那个真的是季家公子,季初?”
林管家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的用意,却依旧摆出惯例的职业假笑,“是的小姐。”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冒充的?”
“小姐您说笑了。”
“那,这个季初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之类的?”
“小姐,季家只有季公子一位独子,这件事在议亲的时候您就已经知道了。”林管家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年稚的问题离谱就出现裂痕,“小姐,您是对季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大问题!
年稚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刚才在走廊上的偶遇场面像走马灯一般闪过她的脑海。
“我老公爱我爱得死心塌地。”
“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活好。”
“我可钟意死他了1
年稚终于明白,她说这话时在沈初嗷不,是季初眼里那种奇怪的笑意是什么意思了。
分明就是对她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的无情嘲讽。
好家伙,现在换个星球生活还来得及吗?
年稚默默掏出手机,打开和发小宋宁的对话框。
——年年年年稚:宁崽,你觉得以我的演技,是演晕倒比较有说服力还是演失忆更可信?
半晌,一道消息弹了进来。
——木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