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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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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良娣垂着头, 没有接话。

    她的确是和李侧妃绑在了一起,利益相同,但像刚才那般大不敬的话, 陈良娣却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她没有那般的底气, 自然不会去那般张扬。

    但陈良娣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管理后院的权利,居然会有她的一份?

    李侧妃觑了眼闷葫芦般的陈良娣, 有些扫兴地撇了撇嘴。

    她懒洋洋地躺回软榻上:“你去正院时, 没见到王妃?”

    今日她还未去请安, 陈良娣就过来了,说是请安免了。

    陈良娣点头:

    “秀琦姑娘说王妃刚喝完药睡下了, 就打发了妾身等人。”

    李侧妃颇为诧异地扬了扬眉梢。

    病到连榻都下不了?

    那日殿下究竟对王妃说了什么?

    她倒是对那姜韵越来越好奇了。

    陈良娣在晗西苑没有呆多久, 待出了晗西苑, 刚走到后花园,她身边的婢女锦绣就压低声音, 忍不住欢喜道:

    “这次殿下特意提起了主子,看来殿下心中还是有主子的。”

    陈良娣折了根枯枝,闻言,只抿了抿唇,连抹笑都没有牵出来。

    心中有她吗?

    她扫了眼这后花园,红灯笼挂了满院,任如何看, 都是喜庆的模样。

    今日是大年三十,本就该是喜庆的。

    可事实呢?

    来来往往的奴才压低了头, 行走间皆是小心翼翼, 莫说是喜庆热闹, 气氛安静压抑到没有一丝新年的气息。

    往年这时, 她们皆在正院听王妃娘娘教诲,可如今王妃娘娘称病闭门不出,许良娣被关禁闭。

    府中颇为受宠的几位,只剩下李侧妃娘娘。

    殿下这般做,究竟是心中记得她和苏氏,还是不想让李侧妃一家独大?

    陈良娣想起往日殿下宠爱李侧妃的模样,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此事。

    她轻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殿下没有记起我。”

    锦绣有些愣,不解问道:

    “主子怎么会这么说?”

    陈良娣想起在晗西苑时,李侧妃那副高兴的模样,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觉得,有李侧妃在,这掌管后院的权利,我和苏良娣又能占几分?”

    真正的好处,摸不到几分。

    只落了个有名无实罢了。

    还平白叫王妃将她看进了眼中。

    锦绣对上主子宁静的笑,渐渐哑声。

    因为她知晓,主子说的是真话。

    她咬了咬唇,有些黯然地垂下头。

    府中,王妃和李侧妃皆受宠,可偏生王妃占正位,李侧妃有子,因此两人素来是分庭抗争,谁有压不下谁。

    良娣有三,许氏娇嫩,素来颇有几分恩宠。

    苏氏嘴甜温柔,得王妃看重,在府中也深有好评。

    只她家主子,看似比苏氏得宠,却又远远不如许氏,就这般不上不下,平平淡淡地,叫人都几乎想不起来她。

    但她家主子这般好,理应让所有人看见的。

    陈良娣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见她低垂了头,就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道:

    “好了,回去吧。”

    她说:“至少有苏良娣在,侧妃不会叫我太难堪的。”

    说起苏良娣,陈良娣就不禁轻拧了拧眉心。

    她和苏良娣的院子相邻,姜韵受罚那日,她听见苏良娣早早起身的动静。

    至今,她都不知晓姜韵受罚是否和苏良娣有关。

    但是……

    陈良娣摇了摇头。

    是和不是,都与她无关,总归姜韵和她没有关系。

    途经素宁苑时,陈良娣目不斜视地走过,倒是锦绣朝里面看了眼,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轻哼了声嘀咕:

    “瞧她们那高兴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她们主子得了管家权利。”

    陈良娣听言,有些惊讶。

    苏氏往日也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性子,王妃如今身子病弱卧床不起,她这般高兴,不怕惹了王妃娘娘不喜?

    她轻蹙眉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拉住锦绣的手,认真叮嘱:“近些时日,离素宁苑远些。”

    锦绣不解:

    “都是良娣,主子,我们为什么要避着她呀?”

    陈良娣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锦绣些许气虚,忙忙点头:“奴婢记着就是了,主子不要生气。”

    后院中的动静和心思,身在前院养伤的姜韵不得而知。

    铃铛刚替她换了药,坐在一旁和她说着话:

    “今日卫公子一大早就进府,然后和殿下一起出门了。”

    她捧着脸,小声地和姜韵嘀咕:“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卫公子神色匆匆,连杯热茶都没喝。”

    姜韵身后的伤比昨日好些,她也渐渐适应了这疼,听言,却没有像铃铛那般升起好奇心。

    总归不管卫旬为何事这般匆忙,都肯定是前朝的事。

    姜韵侧了侧头,透过楹窗朝外看去,打断铃铛的话,转移话题:“又下雪了?”

    铃铛点头:

    “是啊,今年都不断地下了几场雪了,奴婢听说,有人说这是瑞雪,是好兆头。”

    说是好兆头,可她脸上的神色却不是这样。

    她拧着眉,脸上透着些许苦恼。

    姜韵虽未曾接触寻常人家,但也知晓,铃铛话中的意思。

    这雪,对富贵人家来说,许是一抹好景色。

    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连番不断地下雪,可是会死人的。

    但这话题太沉重,根本不是她和铃铛可以谈论的。

    就是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遂后,刘福的声音响起:

    “姜姐姐可醒了?”

    姜韵和铃铛对视一眼,将锦被拢起,盖好全身,姜韵才出声:“醒了,刘公公进来吧。”

    铃铛去开了门。

    刘福捧着银盘走进来,脸上堆着笑。

    姜韵特意看了眼他走路的姿势,听铃铛说起过,刘福和前院其他人因她的事挨了板子。

    不过,这才两天,刘福就行走自如了。

    姜韵稍稍放下心。

    虽说挨板子,不能怪她,但若罚得重了,这些奴才不敢怪主子,只能选一个人埋怨,难免心中会对她起些意见。

    不过即使如此,姜韵依旧些许愧疚道:

    “前些日子,因我的事,叫公公受累了。”

    刘福稍愣,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事道歉,忙摆了摆手:“哎呦,姜姐姐,奴才办事不力,殿下才罚的奴才,和姐姐并无干系。”

    再说了,他们挨的几板子,轻飘飘的,可不像她,那日才是真的浑身皆是血,如今还下不得床。

    这样想着,刘福自然不会去怪她。

    见他脸上没有异色,姜韵才真正地放心。

    放下一件心事,姜韵才有心思将视线落在刘福手中的银盘上。

    刘福顺着她的视线,忙堆着笑:“姜姐姐,这是绣房那边送来的新衣裳。”

    “绣房张嬷嬷说,前些日子绣房赶制府中下人的新人,送得晚了,让姐姐见谅。”

    姜韵一愣,才反应过来刘福拿来的是什么。

    之前付煜赏了她一匹紫色的云织锦缎,刘福当时和她说,若她没有时间,可将布料送到绣房,让绣房替她做身衣裳。

    云织锦缎送过去后,时间一长,姜韵就将这事给忘了。

    姜韵苦笑道:“本就是我麻烦绣房了,我身子不便,还麻烦刘公公替我和她们道声谢。”

    刘福笑眯眯地点头。

    他倒是理解张嬷嬷,姜韵这一受伤,府中人皆知殿下待她有些特殊,若只是一个奴才,张嬷嬷自然不会这般客气。

    这般紧张地亲自将衣裳送来,可不就是这事耽误得挺久,怕姜韵在心中记恨她们。

    若叫刘福说,王妃真的是走了一步烂棋。

    姜韵的确受了一番皮肉之苦,可却叫殿下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和愧疚。

    还将姜韵的特殊直接过了明路,后院那些主子如何想,刘福不知,但瞧瞧如今府中这些奴才,待姜韵多小心?

    而且,王妃娘娘自己也没落好处,身子弱了,管家权没了。

    即使这些其实和姜韵无关,但毕竟是因她受伤才引起的这一系列的后果,旁人怎么可能不怵她?

    刘福刚走,铃铛就将那衣裳展开给姜韵看。

    付煜赏的缎子是极好的,绣房用了心,上面绣着些隐晦的花瓣纹理,衣襟和袖子口皆缝了狸绒,腰间用珍珠金线缝了一条腰带,衣摆处也透着心思,做工精致。

    姜韵在宫中见惯了好东西,也不由得愣了下,心中赞了句绣房好手艺。

    只下一刻,她心中就稍稍摇了摇头。

    和殿下之前赏的那支玉簪一样,皆是她如今穿不得戴不得的东西。

    铃铛有些惊羡:“姐姐,这可真好看。”

    她都要忍不住伸手去摸,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姜韵温和地敛眸:“收起来吧。”

    铃铛有些可惜,却也听言将衣裳叠好放在锦盒中,收进了柜子中。

    付煜回来时,恰好看见刘福从长廊拐角转过弯来,他准备去书房的动作一顿。

    刘福远远瞧见,忙小跑过去行礼。

    付煜稍颔首,掀起眼皮:

    “她醒了?”

    “是的,殿下,姜姐姐醒了,看起来比昨日精神多了。”刘福知晓他在问谁,忙添上了一句。

    付煜稍顿,遂转身踏上了长廊。

    他身后的卫旬有些不解。

    他这几日没来王府,倒不知王府发生了何事。

    卫旬朝刘福轻挑眉梢,刘福落后了一步,低声道:“姜姐姐前几日挨了棍子。”

    卫旬有些惊讶。

    他想起之前见过的姜韵,那般娇嫩的小姑娘,殿下都下得去手?

    他跟在付煜身后,看着付煜进了一个房间,就停在了外面,须臾,他听见房间内传来女子惊慌的声音:

    “殿、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适才铃铛刚出去,房门被推开时,姜韵只当是铃铛去而复返,谁知晓,她一转头,就看见了付煜。

    她惊得下意识起身,这一动,就牵扯到身后的伤。

    疼得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付煜上前一步,按住她肩膀,没让她动弹,见女子疼得小脸都皱在一起,他不着痕迹地拧起眉:

    “乱动什么?”

    姜韵轻咬住唇瓣,不说话了。

    这还是她受伤后,第一次在清醒时看见付煜。

    她趴在床榻上,侧过头,仰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付煜,渐渐地,她稍红了眸子。

    付煜似有一顿,遂后,他掀开衣摆,坐在了她身旁:

    “疼得厉害?”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却又似较平常多了些柔和。

    付煜只知晓他话音落后,女子不明所以地眼泪不住地掉,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无声地哭着,哭得柳眉轻蹙,脸颊染上嫣红,低低细细的声音,无端让人心生怜惜。

    她声线皆颤抖着,说:“疼。”

    怎么可能不疼?

    她才入宫,他就见了她,娇滴滴的小姑娘平日最多端茶倒水,在延禧宫,吃得精致用得金贵,说是奴才,却堪比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

    付煜抬手,抚上她的青丝。

    女子脸色很白,哭出来的嫣红似芙蓉映面,即使哭时也不吵不闹的,只是女子的泪珠似停不下来,颗颗砸在他手背上,明明还是寒冬,却异常灼热。

    她攥着他的手,说完那句话,就咬紧唇瓣,似唯恐自己会哭出声。

    她向来胆子小,这次受刑,恐是吓破了胆。

    付煜的手很白,只长年握笔,手指侧有些茧,他垂着眸眼,看着手背上的泪痕。

    其实姜韵很少在他面前哭,她总是笑着,似乎没什么苦事般。

    唯独的几次落泪,也就如同现在这般,安安静静地掉眼泪,一句委屈和难过都不说。

    付煜沉默了半晌,才说:

    “本王让太医用最好的药。”

    “会好的。”

    顿了顿,他才添了句:“别哭了。”

    付煜不会哄人,这已经是极致了。

    姜韵心知肚明,却没有见好就收,她似匆忙慌乱地松开付煜的手,转而伸手擦着眼泪,深呼吸着,似要将眼泪憋回去。

    付煜看得不着痕迹拧起眉心。

    他倏然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有些烦躁:

    “罢了。”

    姜韵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白净的脸蛋仰着,些许茫然不解。

    付煜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他素来不耐女子哭哭啼啼,但见她硬生生将泪珠憋回去,又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罢了,哭就哭吧。

    姜韵却似回过了神,她摇了摇头,透着哭腔的声音温柔轻细:

    “是奴婢有些矫情了,其实不疼的。”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丝毫不勉强,仿若真的一般。

    她抿出一抹笑,女子弯眸时似初夏芙蓉,甚淡雅好看,她说:“殿下用来的药,很好用。”

    “奴婢日日都用着。”

    女子格外认真强调着,对于伤口一字不提,却只记着他送了药来,脸颊透着些许不知名的红。

    付煜倏然起身,堪称冷淡撂下一句:

    “好生休息。”

    姜韵似意识到什么,话音一顿,她盯着付煜的背影消失。

    春雨润物细无声。

    她不信她这些年做的皆是无用功,姜韵眸色不知痕迹地深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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