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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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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行到长安城外的庄子。

    身边没有亲近的人, 姜韵下马车的那刻就看向了刘福,刘福稍顿,躬身上前扶住她:

    “姜主子, 这处离长安城不远, 偶尔殿下同人出游时,也会在这儿歇脚。”

    换句话说,姜韵即使被发配到这里,也可能会见到付煜。

    姜韵只是轻敛下眸眼, 好似未听清这话。

    刘福一顿,总觉得姜韵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只是他偷偷看了眼姜韵,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他心中叹了声。

    这场变故, 姜主子是注定要和殿下之间生出隔阂了。

    庄子中的管事早就得到消息,在门口恭敬候着了, 尤其是在看见刘福时, 顿时脸上露出惊讶。

    正如刘福所说,付煜偶尔会在这儿歇脚。

    所以这些人, 都很清楚刘福在王府中的地位。

    只一个被发配到庄子的良娣罢了, 管事虽说看似隆重了些,但终究没怎么将姜韵放在心里, 如今一看见刘福,管事顿时知道自己猜错了。

    尤其是这位良娣刚为殿下诞下一名子嗣,谁也不知她何时会被接回去。

    殿下若不想接她回去, 就不会派刘福过来伺候着。

    这个道理, 不仅管事看得明白, 收到消息的王妃自然也看得明白。

    王妃正在回王府的路上, 王府的人亲自去了国公府, 只道接王妃娘娘回府。

    可国公府上下却没有一丝喜气。

    国公府夫人甚至险些哭了出来,她搂住王妃,咬声道:

    “回府后,记得和殿下低头,同殿下生分了,你这日后可怎么熬啊!”

    原因无他,来接王妃的人中,付煜根本没有出现。

    甚至连张盛都未来。

    只是前院一个小太监,领着几个王府的下人罢了,倒是驾了一辆马车过来。

    可即使如此,这般配置对于王妃的身份来说,也过于简陋了。

    国公府完全可以想到,付煜经此事对王妃的怒意。

    刹那间,国公府甚至染上一抹愁闷。

    夺嫡在即,国公府早就和岐王府绑在了一艘船上,如今因为后院的事,和殿下生了嫌隙,当真是不值当。

    王妃抱着国公府夫人,顶着众人打量过来的视线,她咬紧牙,僵硬地挺直脊背。

    这是她选的路,即使心中再煎熬,也不能再旁人面前露一分怯意。

    王妃拍着国公府妇人的手,抿唇说:

    “娘亲别担心,我没事。”

    她早就被付煜伤透心了,不过伤疤重揭罢了。

    而且,王妃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她低声说:“我交代娘亲的事,娘亲可莫忘了。”

    她绝不允许姜韵再回到王府!

    夫人攥紧她的手,不着痕迹地点头:

    “王妃放心,日后您膝下有女有子,必会过得好的。”

    一子哪能多母?

    从小公子被王妃抚养那开始,姜韵就注定不能活在世上。

    而另一边,王府中气氛一阵压抑。

    卫旬驾马到王府时,似察觉到什么,他甚至还未进王府,直接拉过守门的侍卫问:

    “姜良娣可离府了?”

    那侍卫有些惊讶,却也如实回答:

    “回卫公子的话,马车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

    “你可瞧见马车往哪儿走了?”

    “城南方向。”

    卫旬松开侍卫的衣襟,温润的眉眼轻拧起。

    他和付煜一同去过城南那个庄院,离长安城不远,布置环境都甚好,的确适合休养身子。

    况且,殿下估计也舍不得将姜韵送得太远。

    所以,卫旬朝城南的方向看去,连王府都未进,直接驾马朝城南的方向而去。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一人低声迟疑道:

    “这可要禀告给殿下?”

    另一名侍卫瞪了他一眼:“你没瞧见殿下进去时的脸色?要去你去,我可不敢。”

    那名侍卫也只是说说罢了,听到同伴这样说,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若是知道了后续发生的事情,再知晓这两人知情不报,恐怕付煜处死这两人的心都有。

    但可惜,如今的付煜什么都不知道。

    姜韵早就猜到了卫旬查到了她的身份,但她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了卫旬。

    她轻轻敛眸,再不见在王府时的温顺,云淡风轻中自透着股韵味,然而看着这般的姜韵,卫旬竟有一刹那不敢靠近她。

    甚至,卫旬总觉得这样的姜韵,好似才是真正的她。

    卫旬背在身后的手指轻捻了捻。

    这一刻,即使什么都没问,卫旬也在心中确定了——姜韵就是卫钰。

    不愧是三叔的孩子,同他一般冷心冷情。

    被分配到庄子上,和亲生骨肉分隔两地,眉眼却瞧不见一丝悲痛。

    姜韵若是知晓他的想法,怕是要嗤笑。

    她凭甚要将软弱皆露在旁人眼前?

    没有人会和她感同身受,那一抹同情的怜惜,不过是在她伤疤上撒盐罢了。

    姜韵冷淡地问他:

    “卫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女有别,他站在珠帘外,卫旬轻轻拱手:“姜良娣当真不知我的来意?”

    只一句话,就让姜韵轻变了脸色。

    她猛然看向卫旬,卫旬一动不动地和她对视。

    不知过去了多久,姜韵收回视线,她看向一旁若有所思守着她的刘福,低声请求:

    “刘公公,让我和卫公子单独说会儿话。”

    刘福下意识轻拧眉。

    不待他反驳,卫旬就道:“我就站在这里,刘公公在门口就可看到我。”

    男女大防,卫旬是想确定一些事,却没想害死姜韵。

    刘福和卫旬的关系本就不错,如今姜韵和卫旬同时对他请求,他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退了下去,只下去前,他好似顿了下,低声说:

    “姜主子有事就喊奴才,奴才就在外面。”

    听了这话,姜韵尚未有反应,倒是卫旬不动声色轻挑了下眉梢。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姜韵,眉若惊鸿,皆似一笔一画精心描绘出来般,轻易就能叫男人动心,断了根的男人也依旧有男人的心思,饶是他,初见姜韵时,也未必心中没生过了涟漪。

    至少在王府中见到姜韵对付煜娇憨轻嗔时,他也曾对付煜生过一抹羡慕。

    卫旬心想,若姜韵心思再深点,怕是当初根本不用出宫。

    只可惜,她一门心思皆用在了付煜身上,相较而言,若她是将这些心思用在宫中那位身上,恐是会条更轻而易举的捷径。

    刘福退下后,姜韵轻轻别开脸,那颗美人痣露在卫旬眼前,她似眉心拢着忧愁和苦闷,她轻声道:

    “卫公子何必紧逼?”

    她一次次闭口不提,不就是不想承认身份?

    她不信卫旬看不出来。

    可卫旬都追到了这里,她再否认,已经没了意义。

    美人蹙眉,总叫人心生怜惜。

    卫旬顿了下,才低下头道:“姜良娣本该唤我一声堂哥。”

    这一句话,顿时将姜韵藏了许多年的身世捅破。

    姜韵脸上倏然褪尽了血色。

    卫旬难得卡声,他查过姜韵的遭遇,自然知晓她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卫旬有些苦笑:

    “我知道三叔对不起你,可受人之托,请姜良娣见谅。”

    卫旬猜到姜韵可能不想承认身份,但卫旬却不可能如她的意。

    说卫旬冷心也好,说他世俗也罢。

    不论因她是卫钰,还是因她刚诞下了殿下的子嗣——卫府需要姜韵。

    小公子身上流着卫家的血。

    即使如今小公子被王妃抚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卫氏既然早早就选择了站队,自然不会是淡泊名利的性情。

    卫旬很清楚,想要独善其身的前提下,是有足够的话语权。

    卫椋位高权重,可卫氏却没有什么可以牵制卫椋的人或事,只要姜韵在,哪怕为了姜韵日后的前程,卫椋都要对卫氏有所顾忌。

    皇权集中,卫椋握着圣上的亲卫军,也是除了将军府以外,唯一一位手中有兵权的人。

    不止众多皇子知晓卫椋是块香饽饽,卫氏也知晓。

    哪怕最后是付煜上位,对卫椋也要忌惮几分。

    这份忌惮,如今尚说不出好坏,但若有人总在他旁吹着枕边风,再坏的事,也可能会变成好的。

    卫旬从不小看一个女子的作用。

    所以,卫旬对姜韵说:

    “若姜良娣今日是卫良娣,可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后院女子的看不起,王妃的肆意陷害,甚至付煜毫无顾忌的处理分配,追根究底,不过是因姜韵并无靠山,只凭付煜一点垂爱,还不值得旁人忌惮。

    毕竟,这点子垂爱,付煜说收回就收回。

    到时,姜韵依旧是一无所有。

    付煜的话现实得让姜韵有些难堪。

    她哑声半晌,忽然仰起头,任由眼泪掉下来,可姜韵却是笑出了声:

    “卫公子可知晓,我如今最后悔的是什么?”

    女子轻侧头,稍睨过来的视线,透着股薄凉和冷意,却饶是风情,莫名的,卫旬竟觉得这样的她,比之前那副温顺的模样,更叫人移不开眼。

    她自幼生长在江南,来到长安后,刻意去学着长安话,为了不暴露身世,一直很少去说江南语调。

    如今,姜韵没了顾忌,她轻声细语的,用的是江南女子软糯的语调,一字一句似贴在人心坎上糯喃:

    “我最后悔的,就是我不长记性。”

    明明被人抛弃过一次,却又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她蠢笨得以为,只要是凭她自己得来的喜爱,就不会消散。

    可这份喜爱,依旧不过是在寄托旁人罢了。

    姜韵看着卫旬,她姣好的眸眼微弯,却不觉一丝笑意,只透着浸心的凉:

    “事不过三,我不会再信旁人了。”

    卫旬看着她脸上的笑,呼吸轻轻一滞。

    女子却在这时偏过头,对他弯眸糯声道:

    “但我却可以和卫公子做一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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