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娇夫的第二次出逃1
凌柒的命剑在空中停滞,她盯着挡在前方的金车竺,皱了皱眉。
“你把人带到哪去了?”
金车竺既然挡在这,就已经做好了直面凌柒的准备。
上一次接触还是在许多年前,那会儿她也只是觉得凌柒天赋极高、修炼极快;时隔多年后,带上个人情绪再来挑剔地看这个人,只觉得她眉目间都是道貌岸然。
这也正常,虽说临剑宗、吹刀宗、阳关门等老牌宗门都是正道修士,可这些经年累积下来的庞然大物,必然也是藏污纳垢、掺杂着一些千里堤坝中的蛀虫,外人来看是温和正派、背地里却早就因为迂腐的制度辈分和盲目的尊崇拜服变得表里不一。
“我听不懂凌柒剑尊在说什么。”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金陵城的阵法开启这么久,我也需要看看城外情况是否安全,现在看来几位还是徘徊在城外、不愿意离开,可是对我金家有什么不满?”
凌柒急着找到宴越泽,此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金车竺周旋,当即就甩出一条捆仙绳,将她牢牢地困在这里。
“我打听过。一周前,你带回去一个男修和一个孩童,他们就住在金家。我刚找到他的踪迹,就发现你带着他要跑,为什么?”
金车竺被捆还在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有一点金车竺想对了,那就是——凌柒表面虽然正派,但她的确不是一个十成十的温和之士。修炼到化神期的修士,可以温润有礼,但本身也从不需要温润有礼。
“你若再装傻”凌柒盯着她,淡淡道,“金陵城的阵法挡不住我的全力一击。”
她说这话时,神情极淡,甚至都不像是威胁。
可就是让金车竺头皮一紧。
她想嘲笑凌柒:一个化神期修士而已,没有突破飞升期之前,怎么可能破得了金陵城的阵法。
但事实摆在这,凌柒就是带着身后那两人偷偷溜进了金陵城。她们还算是给金家留了面子,没有大张旗鼓,只是私下跟宴越泽产生了接触。
金车竺突然感受到一阵难以反抗的无力,她在这一刻就好像是突然明白了宴越泽为什么要跑、为什么遇到凌柒后一下子就变得惶恐不安。
她以为自己可以给予他庇护,凭借着金家的背景和凌柒等人站在同一个高度对话,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去抗衡。
并没有。
实力上,她不过是元婴期;背景上,金家也不过是个坐拥一城的小小家族,族里只有一个化神期修士。
靠着底蕴和血脉延续至今的金家,完全比不过实力强横、弟子众多的大宗门。浪潮打过来的时候,她不是话语人,也无法强横地保住自己的救命恩人。
凌柒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松动,也不紧逼,而是换了一个问法。
“是你将宴越泽从任怀玉手中带走,又送来金陵城的?”
金车竺压根不知道这段故事,但她能够猜出一个大概。
无非就是任怀玉和凌柒有仇,将宴越泽抢到了自己身边、试图要挟凌柒。但宴越泽不愿意成为这个筹码,于是想方设法地从任怀玉手里溜走,最后碰上自己。
“没错。”
她不能保全宴越泽,至少能够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凌柒很不理解:“为什么?你认识他?”
“他救了我一命。”
双方的信息差,让凌柒信了这个理由。
或许宴越泽从秘境出来后,碰巧救过金车竺,后来金车竺得知他被任怀玉禁锢、趁机带走了他。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宴越泽在一天之内行走到了百里之外。
“还有一个问题。”说到底,凌柒最想弄清的只是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带他走?也想用他来胁迫我?”
金车竺前一刻还在警告自己要保持镇定、尽一切可能隐藏宴越泽的踪迹,但下一刻就被她这句话给整破了防。
“我一向以为男修才是这世间最自负最恶心的存在,没想到凌柒剑尊这一介女修,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如此以自我为中心。”
铁匈听到这句话不乐意了:“你在内涵谁呢?”
金车竺没理他,直接对上凌柒的眼睛:“敢问剑尊,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跟我走?”
凌柒低头思忖片刻,摇摇头:“我不明白,所以我问你。”
在她的潜意识里,宴越泽很可能就是被各方人强迫,才会一路辗转。
金车竺笑了:“那你觉得我带走他,是想用他来胁迫尊者什么呢?”
“我金家缺你、或者说是缺临剑宗什么呢?”
凌柒:“的确是不缺。”
若论底蕴,金家世代的积累、血脉间的凝聚力,可比一些宗门强多了。
也就是这样,凌柒能够猜到任怀玉别有所图,可怎么也想不出来金车竺的目的。
“那你就不能想一想,是他自己主动要远离你呢?”金车竺控制不住嘴角的嘲讽,“他不想见你,不想被你找到,不想跟你回去。”
“为什么一定是别人用他胁迫你?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高、把他想得太低了1
凌柒下意识就想反驳,但反驳的想法一出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终于抛开以往的固定印象,开始了新的思考。
“他,不想见到我?”
“没错1
“为什么?”
“凌柒剑尊,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你做的事外面都传开了,你还以为能在我面前保持无辜和正派?”
凌柒一愣,回头看了任怀玉一眼,后者半点儿心虚都没有,甚至眼底还有着看戏的兴奋和痛快。
再追究谣言也无济于事,凌柒转回头,头疼地看着金车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金车竺听到这浅薄且熟悉的渣男语录,心里越发为宴越泽感到不值,这样一个女修,做错了事情也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果然是她金车竺见识太少,以往总厌恶那些恶臭男修,如今才发现部分女修也一脉相承。
“自从被你们追上后,我就让他先走,自己在这里拖延时间。大鹏鸟日行百里,就算再用金家来威胁我,我也不知道他如今的去处。”
凌柒皱眉,有些不耐起来:“他只有炼气期,你就让他一个人离开?”
“别急着谴责我,如果不是你追得太紧,我怎么会让他走得这么没有准备1说到这里,金车竺越加气愤,“怎么,先前将他抛弃的时候,没有想起他一个炼气期男修在外面如何生存,现在知道了小虎的存在,就开始关心起来了?”
“凌柒剑尊,你的关心可真是虚伪又一文不值1
是夜,凌柒独自坐在树上,眺望着远方。
铁匈、任怀玉以及被捆仙锁捆着的金车竺,都坐在篝火前,盯着铁匈烤着一只野山鸡。
任怀玉率先出言嘲讽:“怎么,化神期的修士还缺口饭吃?”
铁匈坐在两个女人——尤其还是两个最不好惹的女人之间,头一次感受到局促。比如说,那一向敞开的衣襟,他现在已经开始思考是不是敞得大了点,引以为傲的胸毛会不会让这两个极其厌恶男性及师妹的女修,联手给拔光或者烧光。
他想到那个画面,下意识抖了抖胸肌,立马引来左右两人唾弃的目光。
铁匈:“”
他拢了拢衣襟:“我去问问师妹要不要吃点儿烤鸡。”
任怀玉先他一步站起身:“我去问。”
铁匈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关心自己的师妹。
任怀玉没理会他的震惊,直接走到树下,跃到与凌柒相临的树干上,盘腿坐下。
“你还要找他吗?”
“不找我就带着玉髓虫回去了。”
凌柒没有一丝犹豫:“为什么不找?”
“是吗?”任怀玉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被金车竺的话给打击到了自信心,一怒之下决定让他自生自灭。”
凌柒愣了一下,突然扭头看向她:“为什么”
任怀玉没听清她的话:“什么为什么?”
凌柒认真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虐待了他、抛弃了他?”
任怀玉乐了:“难道不是吗?”
“他身边那个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他能被我禁锢在那个小镇里,难道不是你把他赶走、所以给了我可乘之机?”
“如果我说,我真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呢?”凌柒正色道,“我与他相逢在三年前,那孩子明显有七八岁大,总不能是我的血脉都长得老熟一些?”
任怀玉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信息:“所以你跟他是真的有一腿?”
凌柒沉默了,沉默相当于默认。都现在这会儿了,她也不会再去试图掩盖什么。
“我跟他承诺过,会带他去合适他的宗门、给他修炼的资源,可是他都没要”
“那他想要什么?”
凌柒顿住,欲言又止。
任怀玉明白了:“他想要你?”
“他只是年轻,见识多了就不会再那么想。”
任怀玉盯着凌柒的侧脸,几百年间她时时刻刻都在想:任怀成到底喜欢凌柒什么?单纯就只是这一张肤浅的皮囊吗?还是那一身极高的修为?
修真界女修千千万,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拴死在凌柒这棵树上?
任怀玉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她原本不想去理会凌柒和宴越泽那一摊子事实不明、掰扯不清的狗血纠葛,但她替自己哥哥看出一丝希望——如果说这俩真的成了,她哥也不会再惦记凌柒了吧?
光看凌柒这模样,她都不觉得这是个多好的双修伴侣,她由衷地不希望自己的哥哥跳入这个火坑,去承受宴越泽承受的“痛苦”。
“说起来也好笑,他被我软性禁锢在院子里、知道你会将他带回临剑宗的那一刻,可没有一丝高兴,有的只是惊恐和害怕。”任怀玉站起身,“你该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他如此抗拒你。”
“我个人是相信金车竺,也相信她说的话。依照他对你的抵触,很可能就是主动想要逃走,与你再不相见。”
她说完,又从树杈上跃下,只留凌柒一个人在树上沉思。
惊恐、害怕、抵触?
凌柒的神情间多了几分沉郁,连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她做了什么让宴越泽这么抵触她?
是因为她强行占了他的元阳?
可当初他明明也是愿意的;
是因为她事后给他另寻去处?
可当初他也是承诺过愿意当一场交易;
那是因为什么?
仅仅只是因为她没有如他的意,没有对他负责吗?
可这也不至于让他对她产生惊惧害怕之意,难道是凌柒想到茶楼里见到的那个孩童,难道是因为一些奇遇,真的让他怀了她的孩子,他由此认为是她害了他?毁了他的一生?
凌柒猛地站起身。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更不会放弃寻找他。
倘若那孩童真的与她有关,她是定要负起责任的。
先前顾忌自己的名声、又害怕他太年轻性子不定,如今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的名声无关紧要,他日后会不会后悔,也怕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会找到他,给他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