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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预知的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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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春燕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开始每次聊天几乎都是外向的黄海起的头,然后慢慢成为我一句她一句的对聊。两人就这样熟络起来。有时dj台三人也会玩一种“文字猜歌”游戏,出谜面的人说段话或一个成语,大家来猜歌名。

    我惊奇地发现春燕会说杭州话,搞半天原来她也是杭州人,和我同岁。在深圳工作了两年,这次是迪厅借调来客串dj培训指导的,年底还得回去。

    令我惊喜的是春燕喜欢摇滚乐,最喜欢——用她的话来说应该是最崇拜的歌星就是mj(迈克尔·杰克逊),与我不谋而合。

    当时杰克逊被载入吉尼斯记录的神作《dangerous》(危险1991)发行不久,专辑融合了流行、摇滚、说唱、节奏布鲁斯等多元音乐素材,非常超前。我极为推崇,尤其是主打曲《black or white》(黑与白),着实让我如痴如醉。故我认定它是杰克逊最好的一张专辑。

    “《thriller》(颤栗者1982)把mj推向了流行领域的王者(全球唱片销量第一),我个人还是倾向于《bad》(真棒1987)是他最出色的专辑,至少是他最具个性的专辑。《dangerous》商业味重了些。”春燕冷静的分析让我很意外。

    这倒符合她的个性。虽说喜欢摇滚,但她随身听里的卡带基本都是我当时闻所未闻的“非主流”乐队,比如the stone roses(石玫瑰)、nine inails(九寸钉)、de(金发异端)等等。

    我自认对事物有的看法有着独到性。但在她面前我发现自己的态度很容易被一种已经形成的、强势的观点所左右,最终落入人云亦云的窠臼。比如喜欢《dangerous》,此专辑的确不错,甚至某种程度上堪称“神专”,但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喜欢会让你的“独到性”掺了水。

    不过,共同的爱好还是让我们聊得很投机,到了深处也会忘了正事:唱片曲目的衔接,幸亏她身手敏捷,总能化险为夷。每次我夸她时,她总是会冷冷地瞥我一眼,用略带磁性的声音慢吞吞地说:

    “老师不是白叫的。”

    开场前的空闲时分,我会在吧台找阿涵聊天。

    阿涵是上海人,比我小几岁,青春帅气。他那里有台可口可乐机,员工任意喝。这对我们来说确是实惠的福利! dj台的几个会自带水杯接满后工作时喝。我起先喝可乐,几天就厌,开始三样轮着来;但也会厌,于是按不同比例混着喝。

    看我们三人各自的配方,心理学家也许能判断出我们的性格:我喜欢一半可乐兑少量雪碧和芬达;春燕是雪碧、芬达各半;只有黄海一成不变:纯雪碧或纯芬达,从来不掺。至于可乐,他说女朋友不让喝。

    没旁人的情况下,阿涵会带我进入吧台,做贼似地打开冰柜,用冰勺在一桶桶进口冰淇淋里胡乱舀上几勺到玻璃杯里,与我席地坐在地板上(视觉死角),边品尝美味,边讲他上海滩的往事。

    阿涵自幼生活在上海,高中毕业后在上海高档酒店里打拼,做过门童、服务员、调酒师。父亲是电气高级工程师,姐姐复旦毕业学德语的,在西门子公司任翻译。去年父亲调到杭州工作,除了姐姐全家都过来了,准备在杭州扎根。为了显示并非吹牛,他还给我演示了花式调酒的绝技,让我刮目相看。

    他说:这个社会,学门手艺还是很重要的。如他学调酒、我学dj打碟,这相当于一个“门槛”,可以删选掉一批与你竞争工作岗位的人,中国人太多了。我完全赞同。

    以前我从没想过世上品种繁复的爱情纠葛中,还有一种事先预知的分手。它某种程度上能在分手时带给你理性,但也能带给你疯狂。

    终于到了云嫣要离开的时候,临行前一天正好我休息,我便把宝贵的休息天留给了她。想着试试新买的理光相机,就和她去西湖边拍照。不知何故,她是极讨厌拍照的人。我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她从了。

    事实上她非常上照,加上我的水准,当照片冲洗出来时我甚是得意,看来她是没遇上好的摄影师啊!

    “我有种预感,这次过去,再见面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在湖滨公园的长椅上,云嫣一边吃雪糕,一边把洗出来的照片摊在椅子上:“你要的你拿走,底片给我,我随时可以加印。”

    我选了五六张,包括我们的一张合影。

    正值黄昏时分,西边的晚霞火焰般燃烧,把整个湖面染得通红。可惜胶卷已用完。那就用眼睛欣赏吧。有时候我们过于依赖科技的手段,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西湖边的闹市找到一张椅子不容易,我们在长椅上面对西湖欣赏着瑰丽的晚霞,直到夜幕降临。

    “接下来呢,去哪儿?”我问。

    “喝酒去,不醉不归!”这真让我意外,她平时不喝酒。

    还不醉不归,还不是因为要归才去喝。

    我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安娜,本来那天晚上我可以见到她:她休息天的上午,我休息天的晚上,是我俩仅剩的时间窗口。但今天肯定没指望了。

    在东坡路一个小酒馆里,我和云嫣都有点喝大了。但她冷不丁说了个事,让我的酒立马醒了过来。

    “要不是我拦着,我妈都要找你来算账了!”她不善酒,脸上泛着红晕:

    “她知道了我们广州的事。”

    我想我的意外一定不亚于当年光面对他母亲质问他琳达病历卡的时候。云嫣看上去不像是说漏嘴的样子,更接近于酒后吐真言。

    “怎么回事?!”我表情凝重。

    “怪你嘛,婆婆妈妈的写什么信给我。都跟你要去珠海了,你还写信到广州……结果被小表妹撕开了。”

    我记起她姑妈可爱的小女儿,想不到小囡囡让我的痴情变成了炸弹。

    “要命的是你还在信里提这件事……一回来就被老妈狠狠教训了一顿,我毫无准备,很窝火,但又不能理直气壮地跟她争,确实有点狼狈。”她理了理乌黑柔顺的长发:

    “她还要来找你,若不是我放大招威胁,她还不肯罢手呢。”

    她摇了摇头,透出一种极少在她眼里出现的无奈。

    “什么大招?”我怯生生地。

    “离家出走呗!”

    我没想到以她的性格能把这事隐忍到最后时刻才告诉我,看来她确实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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