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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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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莎迎着窗外的阳光坐在琴凳上,打开琴盖、乐谱,拂了拂发丝,调整下气息,带着优雅的美感。忽然玉指翻飞,低音区几个简单和弦开场,主旋律一连串音符倾泻而出,紧紧扣住了我的心。

    如醍醐灌顶,我进入了虚空状态:心早已越过江河沙漠,山脉平原,森林海洋,飞到了天空之上,白云之巅,如羽毛般飘荡……

    理查德·克莱德曼《梦中的婚礼》(mariage d&039;amour德语)的音符持续地、有力地敲击在我的心房,震颤着我的灵魂……要不是我自幼克制力不错,钢琴声带来的感受让我快要流出眼泪。

    当丽莎曲终之时,我发现我的手在颤抖,赶忙鼓掌:“太棒了!”

    我的声音也在颤抖,如梦初醒般,有些恍惚。

    “其实没什么,只是练得多罢了。我也只有这首比较拿手。”丽莎轻描淡写,微笑着离开钢琴:

    “现在该你教我围棋了。”

    我是学生时代首届“中日围棋擂台赛”期间迷上围棋的。尤其是聂卫平以一己之力挑战rb诸多高手取得最终胜利,给了缺乏娱乐时期的我极大的影响。买了棋书自学,还参加了业余段位赛考了张“业余二段”的证书。显然我围棋的天赋要远高于学日语。本想继续冲级,但进入湖畔工作后就基本荒废了。

    围棋是理性的,机械的,精确的,冰冷而无情。这与女性的大脑的思维属性大相径庭。我刚讲了“气”和“眼”,丽莎就头大了。很快学围棋就变成了下五子棋。她自认实力不错,要与我以刮鼻做赌注,我同意。心里暗想:与会围棋的下五子,莫非真的很厉害?

    我不懂怜花惜玉,傻乎乎地拿全部本领与她下。结果可想而知:她的鼻子快被我刮塌了。

    “我的鼻子本来就不高,你还真刮得下手?!”她带着哭腔幽怨地对我说。

    看着她快要哭的神态,我又不知该怎么收场。第一次约会就在这种没头没脑的情况下结束了。

    看来在如何与女生交流上,我还需要提高。不,应该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后来我向囡宝侧面打听丽莎的情况。他以我想找林青霞做女朋友的姿态轻蔑一笑:“哼,这不可能。”

    他甚至不愿抬眼看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她吗?”我摇头。

    “后勤部的大刘你认识吧,副总的亲戚。”囡宝一口气透露了了两个人名:“还有六楼的领班小朱。”

    大刘我当然认识,身材棒得像练体操的,长得也挺帅气。跟我同属于后勤,见到常一起聊几句。

    “我没这意思,只不过是一问。”我赶忙说。

    囡宝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话说冤家路窄,我不想这么认为,我更倾向于是墨菲定律,但似乎没啥差别。没多久,我就在更衣室里遇到了大刘。

    他刚洗完澡在换衣服,看到我就叫我过去。他留着短发,头发湿漉漉的,穿一件白色t恤,凸显出他健美的身材。

    “你去过丽莎家了?香积寺那里?”他开门见山。

    “嗯,去了啊。”我应付着。

    “她叫你的?”

    “是呀……”

    “她……找你啥事啊?”

    “跟我学围棋。”

    “是吗?”大刘将信将疑,可能自觉无趣:“哦,没事了。”

    我转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该死的就是个实心锤子。

    回家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理性的我在说:这有什么,本来和丽莎就只是朋友而已;感性的我在反驳:朋友也可以进一步呀。那么我到底想怎样?是披荆斩棘进一步,还是云淡风轻原地踏步,或是海阔天空退一步?没有可以参考的经验。

    直接回家继续折磨自己也不甘心,就把车骑到在家门口的公用电话旁,人没下车,一只脚踮在马路牙子上,从通讯录里找出了那六个数字。

    保持这个动作打电话本意是故作轻松状,证明自己没把这事看得那么沉重,但当听到电话呼叫声响起时我就紧张得不行。

    丽莎的声音,她下班比我们后勤早,刚到家。我磕磕绊绊隔靴抓痒指东说西,什么上次下五子棋我很后悔,不该赢你,向你道歉啥的。她倒被我逗乐了,不过很快就被她察觉了:

    “那事儿早忘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下班碰到大刘……”我终于说:“他问我去你家的事。”

    “是吗?那傻大个……你说什么了吗?”

    “我照实说了……”

    “哦,天哪……”我可以想象丽莎闭眼手捂额头的样子。

    “以后别理他就是了。”她沉吟了会说:“明天下班你有空吗?我们看电影去吧。”

    “呃……”我又傻住了。

    暮色的余辉投射在路边的法国梧桐树叶上,像被撒了一层金色的粉。

    我让大山代劳了我的考勤卡,提前在员工通道外的转角处等丽莎,同时看着头顶闪亮的树叶。心里想着每一个人看这叶子都会有不同的心情吧,归纳起来无非是这么几种情绪的表露:美好、悲伤、快乐、痛苦、忧愁、迷茫……也可能几种交织在一起;也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那么可以说他是个幸运的人,但同时也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我在望着梧桐树叶冥想的时候,一声清脆的车铃从远处传来,丽莎骑着漂亮的橘红色24吋自行车从员工通道的斜坡上冲了下来。她穿粉绿洋装,白色一步裙,咖色丝袜,清爽动人。车速扬起她长长的秀发,迎风飞舞,唰地冲到我面前停住,露出她迷人的酒窝,带来洗发水梦幻般的清香——此场景在我眼里完全是以港台爱情片里女主出场时慢动作的形式出现。

    同学大王毕业后分配在人民大会堂当园丁。平时比较空闲,下班后常到会堂加班做检票员,这样奖金能多拿。但也运气了大头、小齐和我这帮同学了:那些年杭城的电影院愣是没赚过我们一分钱,大王他们内部员工都有几个专属座位,尽管位置通常比较偏远。

    不过这回我特意在售票处停下排队买了两张票,因为我不想第一次带女孩子看电影是坐在29排34号这样的座位上。还有一点当然是表现给丽莎的:以示我的诚意。

    大王早就看到我和丽莎走过来,身边还站着大头。两人交头接耳在密谋着什么。果然,等我们上前,大王把他胖胖的手一拦:

    “今天座位都满了,请你们出去买票。”

    旁边的大头强忍笑意。我知道这肯定是他的主意,不过这倒让我的得意感翻倍:“早买好了!”

    说着掏出了电影票。那神气劲就好比打牌时手上只剩了一副“炸弹”等着对手来送死。两人有点意外,大王只能放我们进去。后面大头还不甘心:

    “回来,你的票不是今天的!”

    看的是喜剧片《顽主》(1988),主演是葛优、梁天等,挺有意思。把我和丽莎都绕在令人捧腹的情节里了——本来我还幻想着两人的头靠在一起或者我一个手臂能搭上她的香肩……

    散场的时候有点怅然若失,但这帐总不能算在葛优头上吧,以后选电影的功课还得认真下一番功夫。好在回家的路上丽莎说要去天水桥吃“陈生记”的米线,算是弥补了我些许的失落。

    这家米线是杭城最早最出名的过桥米线,粉好料足,来这里吃米线是当时杭城少有的夜生活之一。我们边吃边聊,非常融洽。但不知是我胆小还是她的回避,话题就是没有一丁点往感情方面发展的趋势。这次之后又一切如旧。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也只限于上班空暇时,与她一起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丽莎就像一个我不愿意去揭开的谜题,这也许出于我对爱情的懦弱,甚至是惧怕。后来小青出现了,我更加迷茫起来。但在我快要清醒、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时候,小青辞职去了厦门。若即若离的丽莎却始终在那里。这一天,我再次鼓起勇气约她晚上出来。

    她同意了。不过这却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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