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赴死
不管事态到底严峻到什么程度，只要对方还没有打到脸上来，现在也只能按照计划走。在满足条件后尽可能加快进度，这是能做的所有努力了。
因为计划有变，压缩了时间，所以回到冷湖的时间不再是三天后，而是放到了明天。
何安是最焦头烂额的，在许巍诚告诉他这种监视者很可能不止一个后，他又连忙去调取了这几天三十六度去过地方的监控，让人去一个个排查进出这些场所的可疑人员。
这不是个轻松事，至少在他们离开首都前，这件事估计也调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何安放心不下，还要自己去翻看监控。面对着几百个视频，平均每个都有两个小时，镜头里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坏掉了。
加上发现可疑人的那晚，他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在观看监控录像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回到别墅后，收拾着这些天买的各种东西的三十六度，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很久。
“怎么了？”许巍诚问她：“你是担心他们再找到这种特殊标记者后会有危险吗？”
三十六度停下手里的动作：“我是觉得……很愧疚。”
她本来一直在细数这些天买到的各式各样很喜欢的东西。这会儿却突然变得沮丧，似乎眼前的这些东西都失去了色彩。
许巍诚走过去，手搭在她肩膀上：“告诉我吧，我替你分担。”
三十六度说：“暗物质文明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我以为他们怎么也要几十年才有进展，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许巍诚能理解她这种焦急心情，轻声安慰她：“那我们也急不得，总不能发射一发到不了火星的火箭，那样只会更耽误时间。要按计划一步一步来。”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我……我没有按照计划。”
许巍诚想到在医院停尸间的时候，三十六度那声绝望的，让人心碎的话。
“我就要死了。”她当时这么说。
那时候许巍诚以为她是因为暗物质文明盯上了她而害怕，但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太对。
现在听到三十六度这么说，结合她一开始拒绝合作甚至断掉和火星的联络一事，许巍诚有了猜测。
他试探性的问道：“你来地球会死？，而你们集群要你去死？”
“嗯。”三十六度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你也知道，我通过触碰就可以操纵暗层面删除记忆，也能知道那个死掉的人是不是有暗能量残留。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许巍诚喃喃道：“生物改造……”
“对，我跟你说过的这个。”三十六度放弃了隐瞒，向许巍诚交代前因后果。
“集群并不只是简单的把我改造成人类。说的显而易见一些，他们是通过生物改造将我变成了一本书。”
她苦笑：“一本包含了我们几乎所有的生物科技，以及对生物暗层面研究的教科书。”
许巍诚这下子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说她自己是集群给人类的见面礼和“诚意”了。
他声音有些颤抖：“那你的意思是说……”
“对，只要人类翻阅这本书，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掌握两个文明的智慧结晶。”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多发射点飞船，多带些科学家过来不行吗？”
“戴安流体已经是集群唯一能实现的跨星航行方式了，我们生活在一个地质活动微弱的星球上，我们的机械和工学发展几乎是停滞的，这已经是能做的的最大努力了。”
“那天你不小心连上通讯，为什么构造者那么生气，那么的愤怒。因为按照计划我需要第一时间建立火星和地球的联络，并附赠给人类一份打包好的科技大礼包。”
许巍诚没有说话，但是他搭在三十六度肩膀的手下意识握紧。三十六度感受到这力度带着颤抖。
她知道他在挣扎。
她说：“你不要为难，我不想让你困扰。我既然选择说出来，就做好了选择。”
“可是……”
她背过身去：“没什么可是，我已经任性够了。其实人类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嘛。”
许巍诚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过。
他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她。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她身躯的柔软和娇小。
和普通的人类一样，温暖而充满活力。她根本就是个人类女孩儿。
之前，许巍诚从来都是刻意忽略掉这些。他知道她是外星人，因此主动忽略掉一些平日里的接触，在医院那时候她将头伏在他胸口的时候也是，他都没放在心上。
而现在她选择去死，也只能去死。
她从获得人类身份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死亡。
许巍诚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纠结。
他说：“不怪你，是他们自私。”
“我已经耽误了好多时间。”
“想活着是没有错的，而且，你才体验到身为人类的感受，想要活着更是无可厚非，没有人有权利要求你做什么。”
许巍诚想着，如果自己在冷湖的时候能坚定点，带三十六度离开，或许就能逃离这一切。
三十六度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握紧许巍诚的手。
“不要想着逃避。”她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些天里，我看到人类社会的繁荣，我看见他们的欢笑，泪水，看到他们拥有那么丰富的感情，那时候我就决定了。”
“我不想让这样富有生机的文明消失。”
许巍诚抱紧她，张了张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三十六度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真的好想活着，作为一个简单的纯粹的人类活着，我想去更多的地方，吃更多好吃的，穿很多好看的裙子。”
她转过身来，脸上竟然都是泪水。
三十六度用手抹了抹脸上大片的泪痕，有些发呆。
这是她第一次哭，作为收集者p1221的时候，她的感情系统很单调，那时候她从来没有过这么激烈而冲动的情绪。
作为三十六度，她成为了真正的，会哭会笑的人。
“信息”在她的体内流窜，她的信念变得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