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传承
“妹妹，你不是流光土著吧，难得你比本土的许多大人都了解通草画的历史，真是厉害，我也只是因为从小和我奶奶学习这些技艺才顺带了解了这些历史……”屋里出来的人是一老一少两位女性，鼓掌的是年老的老奶奶，而说话的则是搀扶着她的少女。
小摊所在的屋子里出来的人，还是一老一少的女性，而且还直言自己这边俩人都了解通草画的历史和技艺，艾北柠不用脑子都知道，她们就是老伯口中，那传说中的这项古艺术活生生的文化传承人了！
故此，听到来人的称赞，第一时间就转头的艾北柠，得知她们把自己的话都听在耳里，脸唰得一声就红了。不是她说了什么不能让她们听到的话，而是颇有一种自己正在某人背后大吹彩虹屁，而正在吹得最精彩的时候偏生收入吹捧之人耳中的既视感。
而且艾北柠此时此刻仿佛，不，简直就是，自己分明就是这两位的迷妹，而且正竭尽所能地履行“人型自走安利机”的职责按着众人“吃安利”现场，刚到“戏玉”时，大师偶像本人到场并高度赞扬她。此等机缘巧合的天降奇遇所引发的兴奋之情，饶是艾北柠这拥有成熟心智的人也难以自持。
其余众人见屋内主人出来，都纷纷过来问好，小葵更是心直口快地向来人道明了来意。那出来年轻姑娘听了后嫣然一笑，饶有兴趣地看向艾北柠。
年轻姑娘：“你对通草和通草画这么了解，那一定也了解相关工艺吧……”
艾北柠急忙应道：“不不不，在您和这位老大师面前，我可不敢说有所了解，更不敢班门弄斧！而且我那些都是纸上谈兵，我自己从小到大都从未见过通草纸的制作和正统的通草画绘制，更别说自己制作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亲眼看一下这一套完整的工序……”自己没说谎，就算是前世在那些非遗推广团，自己也只是和大家一起看到过古法切割成纸这一步的视频演示，更别说其他工艺的现场版了。
听到这刚刚还口若悬河，给朋友们介绍起来自信十足，滔滔不绝的少女，在自己孙女面前这副无比谦卑的样子，还把亲眼看一次制作过程，说得如此夸张，老人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她哈哈地笑了几声，对着艾北柠说道：“纸上谈兵不要紧，但你如此热爱通草画，偏却一次都没有亲眼看过制作过程，的确好生遗憾。”她缓了一下，对着孙女说：“你就当着他们的面从脱髓开始，从头到尾做一次，然后现场给他们画几幅画吧。就当作是给这博学的孩子了了她的心愿了！小妹妹，你觉得如何啊？”最后这一句是对着脸色已稍微正常，但依然面露狂喜的艾北柠说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砸得艾北柠一时有点脑袋发懵！她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见她一下狂喜，一下又呆呆的，小伙伴早已被她这极为罕见的两个样子震得也只会呆呆地看着她了。
被艾北柠就这样呆呆盯着的两位大师，看到这刚不久还成熟自信的少女，现在这副模样也顿觉十分可爱。其中只比艾北柠大不了多少的年轻的大师更是突然生出了想要趁此逗一逗她的兴趣来。
她假装着收起了一些笑意，“嗯？妹妹似乎对我的技术并不是那么满意呢？一直都没有回应呢！奶奶，我看我还是不要在这优秀的妹妹面前献丑了……”她扭头有点遗憾地对着向她提要求的奶奶说道。
“好好好，小姐姐你那么厉害，说什么都好！哦，不不不，您那么厉害，请务必让我拜见一下您的神技！”一时激动，艾北柠连说法方式都变了，连上辈子的网络用语都蹦出来了，比起刚刚强征博引的讲解，一时间倒是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如果说，刚刚小伙伴们是现实版的“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惊呆了”，那这时，听到艾北柠的“疯言疯语”，同行的小伙伴们就是给大伙们表演了一个“震惊得掉了一地的下巴和眼珠子”了。
听完了艾北柠的“妙语连珠”和“口不择言”，又看了旁边少年少女们同场加演的现场版表情包后，两位大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年轻的少女大师也不再逗艾北柠了，只笑着引着这群有趣的小客人进屋。
而直到听到了大师们的大笑，艾北柠才发觉她今天的行为有多么的莽！
艾北柠：没办法啊，天知道，我刚刚自从见到这大师开始，就一直削尖了脑袋都想着，如何说服这两位在我面前展示完整的工艺流程啊！
谁知，艾北柠自己还没组织好语言，那慈祥的老奶奶就先让孙女为她安排上了！被这样巨大的惊喜砸中，如何不让艾北柠这两辈子都“异常脸黑”，连死法都如此清新脱俗的“非酋”幸福得晕头转向呢？
但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小伙伴继续化身为“行走的表情包”甚至“原地炸裂”的可能，艾北柠还是用呼吸法平伏了自己的情绪，也顺带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没办法，自从看到通脱木后，她前世的记忆被极大地刺激调动了，而由于这些记忆和此刻她情绪的激动，连她自己的说话方式都变得开始向上辈子靠拢了。加上朋友们的表情包模拟，她如果再不控制一下自己，她很怀疑今天之后，她在朋友圈中的风评会严重被害，甚至人设塌方……
几个深呼吸过后，艾北柠终于如愿地“恢复正常”。随后，回收了理性的她马上就想到了某个关键。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眉头微颦，嘀咕了一句：“来不及了，如果那竹子自行车没散架就好了……”果然这魔法世界对我这个魔力零蛋不太友好呢，都怪我都把自行车的事给忘了。
她声音极低，但一旁的小淼和黎幽夜因为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状态，明显都听到了，低声问道。
小淼：“小柠，什么来不及了呀？”
黎幽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要赶去哪里？我……我也有练过疾行术，我擅长认路，流光的路也不复杂，只要是我去过的地方，很快就能赶到的，我……我也可以抱，背你过去的……呃，如果事情很费时，我不回来也是可以的……”我也是为你节省时间解决困难的，你可以依赖我。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看看这让你如此着迷的技术……
听到黎幽夜的建议，艾北柠眼睛一亮，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艾北柠：“幽夜，你真的会用疾行术？我虽然知道原理，但我的魔力……哦，对哦，你之前……”因为记起黎幽夜暂时还不想公开自己身份，想好好体验生活，艾北柠又把后面的内容自动消音了。
但这一番话，听在另外一个关注他们对话的人，小淼耳中却有了一番不同的理解。她回忆起日前自己班到研发所参观，并且艾北柠在那里与黎幽夜初次见面的情景。又结合柊楏给她们科普的罗刹国概况，小淼觉得，黎幽夜是希望报答艾北柠带他去医院并在之后一直照顾他的恩情。
同时，她甚至还脑补出了一套故事架构“完整”，稍加修饰润色就能顺利出版的《子夜生存记》来，总结身旁这少年以往十几年的悲惨生活和挣扎求存的过程。
不得不说，单从想象力的丰富程度来看，小淼的确是个魔法天赋极高的孩子。不过且不说她脑补的事是否准确真实，也足以让她对黎幽夜的态度里多了几分友善与包容，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此时，还不知小淼发生了变化的俩人还在继续交谈。
艾北柠：“子夜，那能麻烦你去我家把放在我书桌抽屉里的那一块刻有记录魔法阵的小木牌和那袋子空魔石带回来吗？我想把这次的制作过程全部记录下来。”
黎幽夜：“？是要我进到你的房间吗？”之前虽然一直住在艾家，但他还一直没有进过艾北柠的房间呢！
艾北柠：“嗯，家里没人，但你不要担心，我会写一张小纸条给你顺路带回去的，你去到的时候把纸条贴在大门上就行。因为其实你一进门，我爷爷就知道了，但只要你带着我的钥匙，然后把纸贴那，爷爷就能看到，魔法阵就不会对你做点什么了……”
因为怕他搞不清楚去传承院的路，所以艾北柠只能让他合法地“私闯民宅”。没办法，因为有上辈子通草画失传的前车之鉴，艾北柠实在太想马上把这过程永久地记录下来了！同时，尽快把自行车的设计呈交禹王并投产，也重新在艾北柠心中的日程表上占了一席之地。
交代完各种事项，黎幽夜就迅速起身告辞了。面对着主人的询问，艾北柠也在解释的同时，趁机着重地说明了自己想录制制作“视频”的意愿和这件事的意义。
艾北柠：“姐姐，我希望记录下这制作过程，让更多的人能了解这精妙的传统艺术，不单是我们现在的人，我还想永远地把这记录保存下来，留给我们之后，几代甚至几十代的人！就如奶奶教会了您一样，这也是一种文化的继承和延续……”
年轻的通草女画家：“这个技术真的值得动用这么宝贵的资源去记录吗？据我所知，魔石一旦记录或刻印了什么，只要不消除里面的内容就不能再刻印其他内容了……”魔石，就算只是空的，在现今魔石几近枯竭的今天，那也是极为珍贵的资源。
艾北柠：“姐姐，这项艺术，不，这种古代就一直流传至今的古文化，尽管现在知道它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但正因为你们一直不放弃对它的传承与坚守，它依然在现代焕发着生机。它和所有绚丽的古文化一样，都犹如在岁月长河中绽放的朵朵奇葩，它们是人们智慧与审美的完美结合，是历史与时间的见证。”
因为话题逐渐严肃，所以艾北柠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停顿了一下后，下一句话说出口时，她的状态已无限接近上辈子那个改变她一生的接待文化考察团时，于老师的状态了。
艾北柠：“这项艺术和它相关的这些工艺，都是人类最重要的文化遗产，您作为它的传承人，我恳求您正视它的价值，它和其他被时光掩埋的古文化一样，都是远比魔石重要的禹国的瑰宝！而正因为有你们的努力，它幸存下来了，所以我今天想为这“活着的瑰宝”的传承也出一份力！”
这番话份量重得，让年轻的艺术家有点不知所措，竟一时失语。这时，一直在房间里休息的老奶奶也出来了，而且很明显艾北柠与她孙女的对话她也全部听到了。
老太太：“小妹妹，你想出一分力，那你想学习这些东西吗，哦，用你刚刚的话来说，你愿意也和我孙女一样，成为这艺术的传承人吗？我这一生所剩无几了，但我会用我最后的时光来教导你，这样你就可以了解关于它的一切了……”
艾北柠：“！！！”这已经不是只用惊喜就能简单形容的事了。虽然通草画在现在的禹国地位远不如艾北柠前世的世界，但对充分理解它历史和艺术价值的艾北柠来说，这，是天大的机缘！
但艾北柠眉头轻蹙，只考虑了一会儿就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且不说自己能不能练就那一手绝妙刀工，就说自己月刊上那一手“零基础”的漫画白描风的插图，还有自己那堪忧的天分，自己今天就不应该借着前世知识这点点优势，白占了这传承人的位置。
以这位老奶奶的年纪和表情来看，这个还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小徒弟”的意义绝对不止“关门弟子”这么简单。自己绝对不能因为仅仅心中的热爱，就让老太太最后的时间平白耗费在自己这个绘画白痴身上，毕竟把自己从零开始重新培养一个画家所需要的时间不是老人家所能耗得起的……
一番阐述和交谈，屋内的两位艺术家终于答应了艾北柠的“拍摄”请求。
这时黎幽夜也回来了，他行进速度算是极快的，而且过程丝毫没有耽搁，就算他自己再想细看一下艾北柠的闺房，他也努力的压制了自己想在那里停留多哪怕是一秒钟的冲动。不是怕艾青暝看到，而是他听出了艾北柠对这事的急切，而且艾北柠还在那边等着他呢！
黎幽夜急匆匆地回来了，二话不说便把怀中的小袋子交给了艾北柠。似乎想起什么，艾北柠向着回来的黎幽夜笑着伸出了右拳，并微笑着看着他的已经空了的右手。黎幽夜惊喜会意，也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拳。艾北柠右拳一伸，俩人的拳头有力但不暴力地相碰了一下。
随着黎幽夜的回归，现场随即就进入了拍摄准备状态。黎幽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然很累，但唇角不可抑制地往上翘着。他正打算喘口气后就去询问一下艾北柠魔法阵和魔石的使用方法，好把这次的任务全部包揽下来。但下一秒，他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小淼已经从艾北柠的手上接过了魔法阵和魔石，算是正式接下了“摄影师”的活了。
少女拿着小袋子，对他柔和一笑：“子夜，你辛苦了，看你一定是累了，快休息一下吧。放心，虽然我的魔力不如你的丰富，但这魔法阵是院长爷爷特地为小柠改良过的，很省力的，而且我看过小柠制作的所有记录魔石，大概应该怎么拍，我还是知道的……”开玩笑，就算你之前再可怜，小柠次席记录人的位置我是不会让给你的！
小淼的话让屋内除黎幽夜以外的众人会心一笑。更让老太太想到了什么：“小妹妹，你的朋友叫你小柠？”她有点惊喜又有点不确定的问艾北柠。
艾北柠：“是的，奶奶，我叫艾北柠，大家都叫我小柠，刚刚我太激动了，竟一直忘记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她心里暗自深刻反省，作为早已习惯优先自我介绍以示尊重的前导游，自己竟一直只在叭叭叭，而不自我介绍，实在有失礼貌，显得诚意不足了，难怪刚刚大师们一直“拒绝”拍摄。
然而，事实证明，艾北柠她想多了。刚刚那姐姐只是因为在现在禹国末世求存，所以没有像她一样把守护古文化放在更高的位置，而更珍惜魔石资源而已。而老太太更是早已默许了“拍摄”，只是想借此多收一个徒弟而已。现在，老太太所以问她名字，实际上是别有用意的，但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
就这样，经过了这小小的插曲。现场正式进入了“拍摄”，众人也终于看到了通草纸的制作。
“镜头前”，年轻的艺术家用纤长灵巧的手指从刚刚割下来的通脱木的茎上轻轻割下外皮，露出了里面洁白柔软的髓。然后再把它小心翼翼但十分熟练地割了下来……一套纯熟的“脱髓”操作一如艾北柠所知的古法记载。
但到了艾北柠最“熟悉”的环节——割片时，她却发现了，与她记忆中不一样的地方。
年轻的姐姐虽也如古法一般把通草按压在案板上，但她却没有用手握刀，把通草削成通草片。取而代之的是，很有魔法异世特色地用魔法操控刀子削成完美的薄厚一致莹莹透白的半透明“纸片”，然后还用魔法将成品缓缓托起对光通过透光度检查自己的作品的质量。
这一系列操作无疑展现出了她极高的魔法熟练度，以及几乎完美的魔力精准控制能力。所以在场的观众无一不为之赞叹，尤其小淼和黎幽夜这两个平时就十分注重自己魔力掌控锻炼的人，在观看过程中更是不禁屏住了呼吸。
但在众人为她出色的表现报以热烈的掌声后，艾北柠却微不可见地悄然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