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坠机
我从事写作这个行业大概有三年之久了,不过一直没写出来过脍炙人口的作品,严格的说是无人问津。
不过我相信这是自己的原因,后来的日子开始闭关修炼,不停地翻阅各种书籍,然后静下心来构思一份详细的大纲才敢动笔。
终于在第四年的时候,我写了一本关于末世题材的小说,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的收益。
稿费并不是很多,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杯水车薪而已,相当于上班族的工资,但这却是我人生的一大步。
它可以说明我今后可以吃这碗饭了,在这个劳动力廉价的时代,我竟然可以卖字而生。
在这本书写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来自江苏的出版社给我发了邮件,商讨出版相关的事宜。
说实话,收到邮件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有点不敢相信这一行行的字是写给我看的,冷静了几天后给出版社回了邮件。
在这本书没写完的时候我可以签订协议,就是说写完以后一定要让他们出版,当然,收益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接着无比自豪的签订了这份合同。
七月十二日这天,我被邀请去参加作家协会组织的活动,赴约名单里有挺多熟知的作家,他们算是这个行业里的翘楚,能和他们交流或者是见面也是不错的。
地点定在了夏威夷,最重要的是我的机票和酒店都是可以报销的。
伏天的阳光只在午夜后的凌晨时分消失一小时左右。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天边又会露出朦胧的晨曦,然后开始新的一天。
我将行李箱的轱辘收好,放在旁边,在一排按摩椅前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坐好,然后扫码支付了按摩时间。
享受着候机大厅的空调还有按摩椅带来的舒适,突然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
玻璃外停机坪上冒着热流,好似做菜的时候飘散在锅炉上的气体,早上八点的时候气温就可以达到三十度左右。
候机厅的人很多,在人群中一名年轻的女生吸引了我,因为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眼前一亮。
她约摸着二十三四那样,身材曲线玲珑,仿佛蓝色大海上的波涛一样起伏有致。
一双墨菊色的眼睛含着微笑,渡鸦黑的长发披在肩头上。
女孩穿着一身雾霾蓝的修身瑜伽服和配套瑜伽裤,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她坐在位于我五六米前方的座椅上,期间我们的眼神对视了几次,然后都不好意思的转向了别处。
在多次眼神接触后,我确信了她是抖音上大有名气的颜值网红,至于名字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这样人我关注了几千个。
现在的网红逐渐沦落为贬义词,那些人在美颜和滤镜下沾沾自喜,搔首弄姿,仿佛现实中就是滤镜下的模样。
不过这个女孩儿除外,她的身材是货真价实的,并不是靠长腿特效和瘦身滤镜,当然,作为颜值网红,脸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广播响起一阵轻松愉悦的音乐,提醒乘客开始登机,我看了下时间,按摩椅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
万般不舍下站起身握住行李箱,那名女孩也走在我的后面,原来我们等的是相同班次。
我的座位是靠窗的,这是第一次坐飞机,不知道起飞的时候会不会吐出来。
将行李箱放好后,我在座位上琢磨着该怎么拍照发朋友圈。
旁边三个位子还在空着,让我想起高中时代四人一桌的情景。
那个女网红再一次出现在机舱中,很自然的走过来,在我旁边坐好,一股广藿香的味道从她身上飘散过来。
“你是一个人吗?”许久过后,女孩儿突然扭过头看了我一眼。
“对,”我回答,“我目前单身。”
女孩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我是问你……今天只有你自己吗?”
我咬着舌尖,感觉从脸颊内侧红到了耳朵根,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哈!那就行,”女孩坦然地笑了笑,“我就不用换座了。”说完,她指了指头顶上的行李箱,“今天乘客不是很多,应该能清净清净了,你是本地人吗?”
我刚想接话,这个时候来了两个和我同龄的男生,其中一个留着精致的短发,金丝眼镜下的五官深邃,穿着得体的白色短袖和黑色耐克短裤。
另一个男生个子很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方方的国字脸,肤色像是年代久远的榆木,算不上丑可也远远算不上顺眼。
他们坐在女孩的旁边的座位上,看上去两个人认识,正在低头窃窃私语,偶尔笑出声来。
不过金丝眼镜男生全程都是一副苦瓜脸,好像并不会笑似的。
经济舱的乘客并不多,算我才有二十几个人。
广播提示飞机五分钟后起飞,需要关掉一切设备。
“飞行模式就可以,”女孩看着我手机屏幕,“没必要关机的。”
“好吧,”我老实的回答,“我不是很了解,这是第一次坐飞机,以前只坐过动车和绿皮车。”
“我是第三次,”女孩笑的很轻,“你是去夏威夷旅游吗?”
“不是,”我摇摇头,“是去赴约。”
“赴约?”
“我去夏威夷参加一个活动,”我摸了摸鼻子,“可以和其他作家沟通,交流心得之类的,不过也算是旅游吧,主要目的还是玩。”
“你是作家?”接过话茬不是她,而是一旁高个子的黑脸男生,他正伸着脖子,用绿豆般的眼睛盯着我。
我犹豫了片刻,掂量着作家这个词汇的重量,慢慢点点头。
其实内心里并不承认自己是作家,只是一个写手罢了,不过在外行人看来只要写书的便统称为“作家”
“我能看看你写的书吗?”女孩儿的态度真挚,甚至有点期待。
“不介意的话下机的时候再看吧。”我指了指手机。
“没问题,”女孩愉快地拍拍我的胳膊,“咱们到时候可以一起玩。”
她的手指很凉,很舒服。
飞机慢慢地向前行驶,然后缓缓地起飞,我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胸前感到一股沉闷,类似坐直梯时上升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飞机平稳的时候,一名身材不错的空姐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询问我们喝点什么。
高个子男生点了可乐,眼镜男要了牛奶,女孩点了一杯冰美式,还强烈要求多加冰块,我要了一杯柠檬茶。
“我看过你的短视频,”我呷了一口加着冰块的柠檬茶,柠檬的酸带着茶叶浓醇在我口腔里蔓延,“而且我还关注你了。”
“真的啊!”女孩儿眼睛一亮,“刚才我本来想让你关注我一下,可是没好意思,我真人怎么样?和视频里比起来。”
“我能确定你不是见光死的网红,”我嚼碎了口中的冰块,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称赞方式,而且我本来也不是那种喜欢奉承别人的性格。
“卧槽!”
黑脸男孩再次刷新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说:“我就说你看着眼熟呢,你是不是抖音里那个‘小裴吃不饱’?我是你的铁杆粉丝,直播时候还给你刷过礼物呢,前前后后得有三千多!”
“谢谢!”女孩爽朗一笑,“不过是叫‘小裴想吃烧烤’,所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哦哦……”错愕的神情在他脸上慢慢铺展开,“小裴吃不饱是我在心里给你取的名字,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那就非常感谢支持啦!”女孩点点头,“我真名叫裴歆,22岁,你们呢?”
黑脸男孩第一个接过话茬,“我叫白太安,25,属鼠的,认识人都叫我小白脸。”
“名如其人,的确很白……”裴歆迎合道,然后看向我,“你呢?大作家。”
“汤淳,也25。”我说。
我们的目光同时看向那名眼镜男,他微微怔了怔,眼神似乎在说“原来还有我的事啊。”
“额……”他的目光漂浮不定,“我叫谢桐,24。”
他的声音有点沉闷,好像舌头上垫着一块海绵,或者是患有严重的鼻炎。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似乎成了一批相见恨晚的伙伴,在陌生的机舱里倾诉着彼此的行业和生活中的琐事。
通过交流我知道白太安是名网络画家,在网上有偿接单,画一些漫画或者是插画之类的。
和我一样算是自由职业者,不受上司的管制,他这次去夏威夷是为了最近要画一部关于“海岛杀人案”的漫画,要去实地取景,这样画出来更加有代入感。
谢桐明显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是室内装潢公司的建模师。
正好因为在公司活动上砸金蛋获得了带薪休假20天的一等奖,才有时间陪大学同学白太安去夏威夷,他们都毕业于内蒙的一所艺术职业学院。
听到这儿,我不禁惊叹竟然有公司舍得让员工带薪休假20天,甚至怀疑老板是他自己。
裴歆则是一名网红兼健身教练,当我听到她是健身教练的时候本能性地反感。
就像只刚吞了老鼠的猫头鹰,而那老鼠正在肚子里表示抗议。
现在这个行业差不多臭名昭著,卖身拉拢客户,强制性卖课的新闻比比皆是,带坏了圈内的风气。
而裴歆好像可以看穿我的想法一样,自圆自话说自己并不是那种性质的教练,客户群体均为女性,
而且大家都是自愿买课的,也没有和男性教练之类的不清不楚。
同时她也不断地吐槽工作期间遇到各种恶心的男性健身群体。
而白太安拼了命的去附和,好像很赞同她的说法,在折射进来的阳光下,他的唾沫零星点点。
时间过得很快,我看了一下时间,从起飞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小时,柠檬茶一连喝了四杯,现在膀胱憋的像个气球,不得不去洗手间一趟。
没想到我刚起身的时候白太安也站了起来。
“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我去尿尿得多煞风景啊,”白太安走在我的旁边笑着说,“不过这个裴歆确实漂亮哈,我以为也是滤镜怪呢,我的礼物没白刷,都是我啃馒头省下来的钱啊。”
“喜欢就去追喽。”我漫不经意地说,“反正这样的女生都是鱼塘塘主,我觉得不差你这一条鱼,你可以试一试。”
“啥?”白太安惊愕地表情全部写在脸上,“她那么有钱,还有个鱼塘啊?刚才咋没说?你是咋知道的?”
“我是在比喻……”我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我先进去吧,快憋不住了。”
久违的尿流倾泻进马桶,我也发出松懈的叹气,正当尿了一半的时候,飞机猛烈地晃动了一下,全部尿在了裤子上,这应该是正常的晃动吧。
广播提示说天气转变成雷雨,机身碰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流,让乘客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之类的话术,也听见了空姐微弱的安抚声。
尿到一半憋住真的非常疼,我确定飞机平稳的时候才继续,可这时,飞机又开始晃动,而且比刚才还要猛烈。
踉跄几步后我直接撞到了洗手台上。
“操!”我骂了一句,“能不能先让我尿完!”
可是飞机晃动地严重,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
接着机身拼命地摇摆,我的重心不稳,被撞地东倒西歪,头被撞了好几个包,胳膊肘也撞地生疼,我不顾自己的狼狈,套上湿漉漉的裤子。
这才意识到飞机出事了。
白太安在外面拼命地砸门,大喊着要坠机了,让我快点出去。
这个时候机身几乎已经开始倾斜,我费力地推开门,看到白太安左手抱着头,右手紧紧抓着门把手。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过这种情景,仿佛地狱一般,机舱内的灯已经熄灭,红色的警报灯一闪一闪,照在所有乘客惊恐的面庞上。
机舱里的尖叫和啼哭以及行李箱掉落下来的声音响成一片,混乱不堪。
行李箱掉落满地,座椅上的呼吸罩同脱弦的钟摆,胡乱的纠缠在一起。
空姐不顾危险给乘客们发放跳伞装备还有救生衣,还有一个橙黄色的塑料瓶,我不清楚那是干什么的,而且民航竟然还配备降落伞?
这个时候,机身的左侧舱皮发出撕裂的声音,随后瞬间被海风扯裂,形成一个大窟窿,外面的空气如同巨型的漩涡,在机舱内旋转。
行李箱和人被风带起,纷纷被吸了出去,坐在窟窿旁边的乘客撕扯着嗓子,紧紧抓住腰间的安全带,但怒吼的风声带走了他们的声音。
机身开始下坠,我整个人也悬空飞起,摔在了棚顶上,紧接着像是掉进深渊一样,随着行李箱和各种物件朝着外面飘浮,那个大窟窿好像一个巨型吸尘器,即将要将我吸进去。
我拼命地乱抓身边的一切东西,但是都抓了个空,风贯彻在周围,让我睁不开眼睛,但是能感觉到有只手紧紧攥住了我的胳膊,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是白太安!
他右手抓着卫生间门的把手,人也飘在空中,可是另一只手抓着我的手,机舱外巨大的吸力牵扯着我们两个。
白太安张着嘴好像在让我过去,我抓着他瘦弱的手臂,一点一点向他的身边爬去。
在混乱中我回头看了一下,飞机的下面便是灰黑色的海面,外面下着暴雨,伴随着闪电,我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午夜。
飞机在极速下坠,我想机长应该在拼命让飞机保持滑翔,不至于直线掉落在海面上。
警报声愈发急促,机身也离海面越来越近,接着,机身重重地摔在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