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诊治
那边佟国维抱着脸色苍白的佟夫人，着急忙慌地回了青稞院。
被请到别处喝茶的赵嬷嬷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看见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宇间满是疲惫的佟夫人时，将近四十多岁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回到青稞院，呆在院中的仆人都不由担忧起来，她们都是佟府的家奴，但是佟夫人待人温和，不知不觉间就得了人心，一个个都跟在佟国维的身后，时不时偷偷投去担忧的目光。
惹得本就着急上火的佟国维更加烦躁，“一个个该干嘛干嘛去，夫人会没事的。”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往日里喜欢窈窕身姿的他不由得希望佟夫人能多长点肉。
回到正屋，佟国维放轻动作，给佟夫人贴心地盖上被子，这么长时间了大夫还没有来，不由得询问身后的来喜，压低声音，“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来喜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二爷不顾老夫人的面子，直接话都不说一句地带走了夫人，在心底把佟夫人的地位提了提，“回二爷，回春堂里佟府隔了三条街，一来一回肯定是要费不少时间的。”
虽然事实如此，但佟国维不免着急，赵嬷嬷端来一盆水，想替佟夫人擦下脸，见佟国维坐在床边不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二爷，奴婢······”
佟国维心疼地看着床上人苍白的小脸，接过赵嬷嬷手里的手帕，“我来吧。”
动作小心轻柔地擦着佟夫人冒着冷汗的额头，顺便处理了佟夫人手上的外伤，越擦越心疼，媳妇儿闺女都如此瘦弱，偌大一个佟府难道就少了这点吃穿嘛。
还是自己关心太少，平日里忙于公务，有时间也是去离得近的菡萏院，高门大户的小人最会看人下菜碟，漫天的愧疚都快要把他给淹没了。
离开南山院的佟玉容快步走着，着急地想去青稞院看佟夫人，也不知道佟夫人怎么样了，脑海中清晰闪过佟夫人含笑宠溺的小脸，还有躺在地上一脸苍白的样子，不由心头酸涩，还是她太没有用了。
走着走着不由得跑了起来，身后的明释一群人也担忧不已，方才佟玉容明显不正常。
跑到一个拐角，佟玉容也没注意到脚边的石头，明释大喊着提醒，“小心！”
根本来不及，佟玉容脚上一滑，重重的摔在了铺着石头的小道上，凹凸不平的石头撞得她生疼，眼睛一酸，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
对于生活在和平平等的现代，成长在一个幸福美满家庭，还未大学毕业的佟玉容来说，佟夫人对她的冲击太大了，这就是孝道压死人的封建社会。
明释眼疾手快地想扶起，但力气太小，又被佟玉容一抱住，重心不稳，一屁股坐了下去，那滋味叫一个酸爽。
顾不得自己，耳边是佟玉容崩溃的哭声，不知不觉明释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声音止不住地哽咽，他暗叫一声糟糕，那莫名其妙的眼泪又出来了。
等佟玉容发泄一番后，二人的衣服都沾上了大片大片的水渍，二人一齐对上彼此通红带泪的眼眶，佟玉容忍不住破涕而笑，“你哭什么？”
软糯的声音带着抽泣声，明释心头一软，摸着佟玉容哭得汗湿的额发，“姐姐一个人哭不完，我替姐姐多哭些。”
被说的脸上一红，本就哭得发红的脸颊更红了，一把推开明释，嘟囔着，“我才不需要你替我哭呢。”
明释肉乎乎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痛呼一声，“嘶~”
方才意识到明释屁股底下是石头，佟玉容偷偷一笑，叫她嘲笑自己，顶不住明释谴责的目光，哒哒哒地跑远了，“我要去看额娘，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被南庭扶起来的明释龇牙咧嘴，果然是个坏丫头，用完就丢，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终于赶到了青稞院，院里的丫鬟们，偷偷向正屋看着，佟玉容担忧地问道：“大夫来了没有？”
小丫鬟向佟玉容行礼，摇头道：“还没有。”
这么长时间了，大夫竟然还没有来，佟玉容不由得加快脚步往正屋走，见佟国维坐在床边眉头紧皱，一脸担忧地替佟夫人擦脸。
佟夫人昏迷间忍不住发出细小的呻吟声，听得佟玉容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床边，“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佟国维看着眉头拧着，往日翘着的笑唇抿成一条直线，安抚道：“大夫一会儿就到，别担心。”
佟玉容此时连带着佟国维都生气，要不是佟国维不长心，佟夫人何至于此，好好一个正室夫人，被一个小妾欺负侮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鸟都不鸟佟国维一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佟夫人苍白的脸，不由无比可怜这个瘦弱的女人，古代男尊女卑阶级森严，佟夫人连和离都不行，难道要一辈子呆在佟府这个虎狼窝里吗？
刘大夫在一刻钟之后，终于被小厮连拉带拽地进了青稞院，还没喘上一口气，就被佟国维拉到床边，从锦被里抽出佟夫人纤细的手腕，“刘大夫，快给夫人看一下。”
床上的夫人脸色苍白如纸，医者仁心的刘大夫也不在意小厮的无礼行为，拿出丝帕盖在佟夫人的手腕上，眯着眼诊脉，室内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刘大夫。
见刘大夫越来越凝重的脸色，不由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佟国维忍不住问道：“刘大夫，夫人没事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刘大夫终于睁开眼睛，收起手帕，“夫人可是许久未吃饭了？”
赵嬷嬷一直待在正屋，连忙上前交代，“夫人昨晚就没吃，今早就被老夫人唤去了，应当是没吃。”
刘大夫摸着嘴边的山羊须，点头道：“是了。”
“刘大夫，我额娘怎么了？”佟玉容忍不住问道。
刘大夫一脸凝重，“一天多未进食，再加上忧思过度，导致脾胃虚寒，我这就开方子给夫人服用。”
刘大夫从医药箱里掏出纸墨笔砚，刷刷刷地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赵嬷嬷，“按此方子去去回春堂开药吧，三碗水煎成半碗药，一日三顿，连喝七日即可。”
赵嬷嬷赶紧接过，吩咐小厮脚步飞快地去回春堂抓药。
“刘大夫，我额娘什么时候醒？”佟玉容心疼地问道。
一天多没吃饭，正常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身体本就孱弱的佟夫人，不由得对佟老夫人更加怨恨了，连饭都不给吃，还是人吗！传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堂堂佟府二夫人在家连饭都吃不上，谁能信。
刘大夫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说：“大概一个时辰，夫人就可以醒了，小姐不用太过担心。”
佟国维一直看着佟夫人没有说话，吩咐来喜送刘大夫出府，刘大夫自然是感激不尽，这高门大院实在是太腌臜事太多了，夫人小姐三天两头的病，他还是离远些得好。
刘大夫离开后，正屋只剩佟国维父女俩，谁都不说话，外头天色渐暗，室内一片压抑的宁静。
“阿玛。”佟玉容声音低沉，叫了声佟国维。
佟国维抬眸看坐在灯下的闺女，烛火摇曳，看不清佟玉容的神色。
“就这么算了吗？”
一句话问得佟国维沉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一边是昏迷不醒的结发妻子，一边是奉养多年的母亲，这叫他如何抉择。
她就知道，佟国维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妻子被母亲磋磨至此，到头来连个屁都不放，连跟母亲争论都不敢。
实在太令她失望了，佟玉容冷笑一声，挤开沉默不语的佟国维，坐在佟夫人的床边，“阿玛，你实在是太没用了！”
佟国维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一脸冷漠的佟玉容，“你······”
“难道不是吗？你连为妻子讨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佟玉容心疼地看着佟夫人，“一连冷落额娘五年，额娘就被磋磨五年。”
“这期间的心酸痛苦，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个字。”佟玉容抬头盯着佟国维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刀一样，刺在佟国维的心头，“还请您放过她吧。”
父女俩都没注意到佟夫人紧闭的双眼划出一滴泪，修长挺翘的睫毛快速颤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睁眼似的。
佟国维正准备说什么，李嬷嬷就端着黑乎乎的中药进来，冒着白烟的中药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佟玉容眉头一皱，瞥了眼嘴唇微启的佟国维，“您还是回去吧，我觉得额娘一会儿醒了，肯定不想看见你。”
佟国维眼眶酸涩，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似的，千言万语都堵在嘴边，只能艰难地蹦出一个字，“我明日，再来看她。”
高大挺拔的背影像缩水一般，莫名的孤单落寞
佟玉容移开视线，这种人不值得心疼，想接过李嬷嬷手里的药碗，李嬷嬷不着痕迹地移开，柔声道：“烫，还是奴婢来吧。”
佟玉容也不执着，给李嬷嬷让开位置，坐到一旁，望着李嬷嬷吹温药后一点点地喂到佟夫人的嘴里，幽幽地问道：“嬷嬷，如果额娘要离开，你会跟我们一起吗？”
“奴婢只是夫人的人，夫人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李嬷嬷手里动作未停，一边回复道。
终于佟玉容露出一抹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