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流笙登时就跪了下去，不敢抬手捂脸，相处这么久，这位爷癖好特殊，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要脸，她也不敢要脸。
“听信你这种只知道下三滥手段的丫头，注定是赢不了的。”
秦越怒声呵斥，将一切过错都甩在了流笙身上，并且心中庆幸，今日幸好没有带多少人出来，只有流笙一个，这里人也不多。
“爷真是瞎了眼，听了你的疯言疯语，在这赛场上做下那些蠢事，滚……”
随着秦越一声怒吼，众人也都瞧了过来，以为秦越在马上耍的招数，是因为这丫头吹枕头风才做的，纷纷开始规劝起来。
众人看着流笙，心底都暗暗赞叹了一声，纤秾合度的体态，不堪盈握的细腰，即便是顶着巴掌印，却更让人怜爱，肌莹如玉，琼鼻水眸，端的是一张好颜色。
秦越假借推流笙的空档，连忙将自己腰间的双环玉珏塞到了流笙胸口衣襟里，“好流笙，你受些委屈，等回了侯府，我便求了母亲将你升做姨娘……”
流笙死死的垂下头，只觉满心屈辱，可又能怎样呢，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受的，她不敢抬头，她甚至在猜想，温知云是不是也看了过来。
秦越尚未娶妻，升哪门子的姨娘，秦老夫人又不是老糊涂。
况且，流笙也不稀罕。
见流笙不说话，秦越又摸了摸身上，还有一根宝蓝吐翠鹊羽金钗，他略沉思，在避人处还是塞到了流笙手中。
“爷不会叫你受委屈的，这些都值当不少，你别委屈，待回了侯府，爷就立刻补偿你。”
流笙咬紧了牙关，死死的盯着膝下那一片碧绿的槐叶，半截埋在了黄土中，落了灰沾了尘，春日的落叶，像极了如今早早凋零的她。
心口似是有怒火喷出，可终究还是被现实一点一滴的戳破，她应该站起来怒声厉斥这个无耻的贱男，应该还他一个巴掌，将这些东西悉数扔回他的脸上……
眼前一片模糊，她拼死咬住了舌尖，直到喉间有了血腥味，终于回过神。
逼下那满眼要涌出的泪光，流笙心念电转。
回侯府？
不。
流笙猛地抬头，带着巴掌印的小脸苍白无措，浑身轻颤，弱无可依，柳腰似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眼里半含珠泪，如泣似诉：“侯爷，流笙明白。”显是认下了这番指责。
秦越登时就松了口气。
温知云远远的瞧着，只看到秦越不断推搡那绿衣丫头，还动手动脚，只是那丫头低着头动都不动，便挪开了眼。
这场比赛落下帷幕，人群渐渐围拢。
“小侯爷，你们这次的彩头是什么？”
秦越语塞，之前一心想着赢，他想要温知云的马，温知云当时只是点头笑了笑，并未说他想要什么。
可温知云赢了。
他还有什么呢？身上的东西也都给了流笙，自己的马温知云显然看不上。
正着急呢，马群却突然骚乱起来，各家的马儿陆续都牵入了马厩中，还有一部分在外头。
随即众人就看到那匹高大骏捷的大宛马自马舍中冲了出来，在一众马儿中瞧着很是不同，英姿飒爽，连鬃毛都异常顺滑。
许多人也都乱了起来，公子哥们都带了不少丫鬟小厮，此刻见马儿躁动，女人也都慌了，不由纷纷往外撤。
秦越一见不对，便连忙随着马场的小厮一起出去了，站在场外正在庆幸今日不必再出糗，才回想起来，流笙还在里头。
又想到反正这里头驯马师不少，此前也出过这样的情况，也都成功制止了，便放下了心，流笙伺候的很好，他挺喜欢的，便勉为其难等在了马场外。
温知云也准备走，身边的小童却惊叫了一声。
“不好了，少爷，里头还有人。”
温知云随即转头，就在那匹大宛马旁边，春风细雨中，站了个绿衣姑娘，正站在马场中央，显得无比瘦小纤弱，正提着裙子慌乱的四处乱窜。
若是皇上赐下的马儿踩死了人，今日自己还来了马场，恐怕……
温知云想了想，那匹大宛马，驯马师恐怕不能快速收服，而其他马儿也是跟着这匹马的，显见那女子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紧跟着大宛马。
算了，母亲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少爷，您去哪？”一边的小童见温知云往乱成一团的马场冲，也慌了手脚，“您千万别去啊，太危险了。”
小童站在高台上急得跳脚，少爷可真是，若是出事，他就没命了呀。
流笙手里攥着那根宝蓝吐翠鹊羽金钗，心里一片决绝，她不想再回侯府，若是达不到目的，今日走出去，大概便是地狱。
尤其是那日在书房听到秦越说的话，得知持续了几个月之久的贪墨案，由皇帝委派温知云主审后，她就已经暗暗算计离开侯府了。
整整两个月时间，每日都在练习如何让自己变的柔媚平顺，让自己的棱角打磨平滑，让自己笑起来温婉得体，让自己变的娇软柔弱，让男人为她心动。
她很成功。
在侯府中，短短时日便成了秦越最得力的丫头，她能在秦越与秦老夫人吵翻之后，送去自己亲手做的无数吃食，借此更进一步。
也能在秦越夜里唤她进屋伺候，她毫不犹豫就换上秦越为她指定的衣裳，归根结底，她有她要守护的东西。
在秦越走开后，她偷偷溜进了马舍，一眼就寻见了属于温知云的那匹马，用钗子扎了下去。
听说这马价值千金，更是皇上亲赐，秦越一度很是羡慕。
她找不到能与温知云更近的办法，这或许是如今的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她得把握住，不容有失。
远远望着一个鸦青色的身影好似往马场中来，流笙被一匹马撞倒在地的一瞬间，眼里的热泪真正的流了出来，此刻她的眼泪和心没有一丝作伪。
她赌对了。
身侧都是喷鼻踏蹄的高大骏马，不时的晃悠，甚至偶尔会差点踩到流笙。
流笙直到这时才感觉出一丝害怕，之前的一腔孤勇，在知道有人来救后，突然就退缩了。
马儿似是也感知了她的情绪，愈发狂躁了起来，四处奔腾流窜，裹挟着弱小无助的流笙，在马场中腾挪转移。
温知云其实瞧不真切，雨丝渐渐大了，他瞧见一个小小的人，时不时在众多马儿缝隙中露出，依稀是个翠绿的身影，在春日里，很是显眼。
此时他也不敢胡乱往里面闯，驯马师都出动了，但是也只能一匹一匹的往马舍里牵，速度很慢。
可大宛马始终是领头的，那女子紧跟着它，虽说安全一些，可没几个时辰，也出不来。
温知云回忆了一下，那样细的腰，那样纤弱的女子，恐怕撑不住这么长的时间。
他只能先上了一匹马，等到另一匹与自己身下的马并行的时候，瞅准时机一跃而起，平稳落在另一匹马上。
流笙一边努力的躲避着马儿，眼神却随着马上的温知云辗转腾挪，靠的近了些，依稀能瞧见他紧束起来的乌发，此刻已经湿了，只有清隽的眉眼，依旧冷冷清清。
清俊挺拔的身影，身手愈发敏捷，慢慢向她靠近。
她不能等着。
温知云向那绿衣姑娘打手势，示意她小心躲避，他会尽快过去。
又靠近了些，温知云记着方位，并未抬眼，忽然，匹匹奔腾骏马间，绿衣姑娘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可怜兮兮又坚韧无比。
流笙早就瞧见了，不过只隔了三五匹马，心生了一股莫名的勇气，拼了命的窜出。
她如今晓得怎样让自己看起来更柔弱，此刻春风阵阵，自己身上的衣裙俱都湿透，寒意侵袭，不必伪装也能瞧出她的狼狈还有苍白。
她仰着一张苍白娇弱的小脸，左脸还依稀有一块巴掌印，随后用着这些日子里，练习无数次的柔媚纤姿，朝温知云哀戚求救：“求郎君救奴。”
嗓音颤颤巍巍，如戏一般，带着独有的一股柔弱味道。
温知云望着面前的女子，梨花带雨，云鬓楚腰，本就苍白纤瘦的模样，在细雨飘扬中，如一支嫩绿新发的空谷幽兰，青葱欲滴，悠悠颤颤。
“你是秦越的婢子？”
流笙知道时间不等人，踉跄着走到温知云马下：“求公子救救奴婢，小侯爷今夜恐怕就要将我……”
有关秦越的为人，温知云知道一些，回盛京后，也有人说过一些不清不楚的话。
温知云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我为何要救你？”
流笙此时已是勉力支撑，知道今日自己的计划被秦越打乱，如今仓惶想出来的办法，甚至即便是想了那么久的办法，或许都不能叫温知云出手。
她有些疲惫，只是想要个可以出声的机会，为何会这么难？
“求公子怜惜，奴婢，愿意做任何事。”这句话，对她来说，已是极大的羞辱，即便在秦越手中，她也未曾求过。
温知云眸光在流笙腰间停留了一刹，丝绦像是有些松动，细腰在湿透的衣衫下，越发显得细弱，在这奔腾骏马间，恐受了不小的惊吓，至今都浑身微颤。
掌下微动，脑中忽然起了一个念想，这柳腰，恐怕只有自己一掌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