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安内外
第四章 长安内外
1、和亲
自从徒弟明扬羽去往江南执行任务之后，赵安邦就焦急等待，期盼他能早日归来。当年之事尚存余孽，不管消息是否可靠，赵安邦原本都打算派扬羽亲自去探查，悄悄了结。没想到圣上竟也得知了此事。
十年前，周国与齐国因为边界之争，打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齐国因为内乱，国力和军力匮乏，终于愿意归顺。当时周国还将车骑将军之女，封为“朝曦公主”，嫁与齐国世子。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边市互通有无，如今已经和平安定了十数年。
不料，齐国此番前来朝贡，竟又提出“和亲”。若是普通的和亲，亲王之女，哪怕是真正的公主，都有充足的人选。但是，使者带来齐国国君的亲笔书信，信上说，当年齐国国君还是将军征战沙场之时，不慎受伤落马，垂死之际，贵国的顾鸿飞将军不仅没有置敌人于死地，反而出手相救；并且良言相劝，为了两国百姓的安定与福祉，放自己回齐国劝导前朝国主归降。顾将军一时善念，胜得千军万马，对两国的和平有着莫大的功劳。不幸的是，天降灾祸，此生无缘再见。但是听闻顾家有一女，生活在偏远的岛屿，尚未婚配，特想为自己的世子选做世子妃，权且报答顾将军当年的恩情。两国和亲，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料想大周皇帝不会拒绝。并随信附赠了里西岛所在以及顾惜的一副画像。
齐国也当真是人才济济，这幅画像只有一页信纸大小，却栩栩如生，可见画师功力不浅。可大周皇帝疑心，齐国之人是如何得知顾惜身世的？莫不是朝中有人和齐国勾结想拿十年前的事情做文章？这幅画像明摆着是告诉大周，此次和亲，莫要用其他女子随意敷衍！两国虽然停战十数年，可是和平的维系靠的是国力上的势均力敌，还真以为一个小小女子就能使“将军无用武之地”？齐国国君信上说的好听，可是大周皇帝并不相信事情如此简单。
大周皇帝与赵安邦商议此事时，赵安邦心想：若不是这次阴差阳错，恐怕自己都被蒙在鼓里。知晓十年前往事的人多半死的死、伤的伤；一场大火将顾府夷为了平地，也带走了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连圣上都顺水推舟使它成了一笔糊涂账。这么多年平平静静，没想到顾鸿飞之女竟尚在人世，还被齐国人抢了先，莫不是要再次搅起一场血雨腥风？既然陆昊尘已加入玄武司，不如就让他随着扬羽一起去接回顾家之女。进一步说，由将军府和玄武司秘密接回，给足了面子；退一步的话，若攀扯出前尘往事，那将军府和自己可都脱不了干系。不过，如果顾惜真的被沈家秘密潜藏多年，恐怕沈家不会轻易放人。当年的真相自己决意要带进棺材里的，扬羽也没有资格知道。因此他向皇帝献策说道：“不如将人秘密带回，让她住进将军府，再以骠骑大将军之女的名义去和亲，料想齐国不敢过多计较。且大将军不会反对。”
赵安邦自信，凭画拿人是玄武司的基本功，不担心扬羽带不回来。只是突然冒出来一个顾惜，这实在是出乎自己意料。大概推测当年顾惜也不过五、六岁，该是不太明白复杂世事的年纪。顾家似乎还有个儿子，应该也一并葬身大火。不对，这个顾惜既然不知不觉还能被沈家收留，那顾家的儿子，说不定也尚存于世。这可得好好地查一查。不过，十年前捏死顾家如同捏死蚂蚁，如今哪怕这对孤儿现世，肯定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2、将军府
抵达长安骠骑将军府。
陆老太太看见顾惜，十分怜爱，还说她父母给她取了个好名字，惹人疼惜。顾惜看起来柔弱斯文，正合了老太太眼缘。陆老爷对陆府上下说是顾惜是老家远方的亲戚，如今无父无母，前来投奔，要好生招待。且警告昊尘，顾惜的父亲当年乃是戴罪之身，得幸一场大火死于非命，圣上才不追究顾家罪名，所以不能跟其他人透露顾惜的真实身份，以免引火烧身。顾惜不知道自己此番重回长安是要去齐国和亲的。皇帝下旨，秘而不宣，连昊尘和扬羽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顾惜觉得陆府外表看起来森严，但是内里却很温馨。陆老太平日很少出门，但在总能从她的小院传来笑声；陆老爷还是带着一脸将军的威严，对待下人却是极好的；只有昊尘无法无天，也不正经去玄武司当差，一会儿在老太太处玩闹，一会儿又跟人在城里起了冲突，不时还拿来新买的小玩意儿和好吃的点心送给顾惜，听听顾惜的烦恼。在这里，顾惜也真的只有昊尘这一个朋友。
顾惜大部分时间静静待在陆府西阁之中，偶尔会陪同陆老太太出门，或逛逛衣料首饰店或听戏。老太太对自己很和善大方，给自己买了很多衣料啊金银首饰之类的，也不怎么打听自己的身世。但顾惜从小是和雾霄雾霏在岛上自由惯了的，再加上自己外来者的身份，陆府平静的闺阁生活不免寂寞无聊。
顾惜对自己的处境越发地迷茫。为什么自己会被带来长安呢？又为什么会住进陆府？为什么这么些天生活如此平平静静，难道只是把自己从海边小岛抓回到深宅大院里吗？
一日，陆府上上下下喜悦沸腾，说是大公子很快要回家了。丫鬟看顾惜不明就里，便将大公子昭尘的生平事迹大大地夸耀了一番。顾惜也曾听昊尘提起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却没怎么多聊，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大英雄，而且还比雾霄小一岁！怪不得表哥不愿意在岛上打渔，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表哥来长安也定有一番作为。
3、初见
昊尘一大清早地前来找顾惜磨牙。顾惜便跟他聊起大公子回府的事情。昊尘一边抱怨说哥哥回来了，爹就是如虎添翼，多个人管束自己；一边又说好多年没见大哥了，还真是挺想他的。而且还懂事儿地觉得大哥没能享受自己在长安的锦衣玉食，过得比自己辛苦多了；长安城内，谁不知道陆府大公子辛苦戍边，战功卓著？谁不知道陆府二公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所以昊尘越说越烦恼。顾惜便指出他平日里什么助人为乐啦什么侠义心肠啦，安慰了一番。昊尘慢慢地从无精打采中恢复精神，便说要带着顾惜去见见长安城真正好玩的地方，真正好吃的东西。顾惜起初觉得这样做不妥，长安的女子似乎很少跟男子出门闲逛，即使顾惜偶尔出门，也是跟着陆老太太坐着轿子，直接去店里而已。昊尘便怂恿道：“怕什么呀？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当什么规则都没有。你就把我家当客栈，只当来长安游玩一番罢了。更何况，长安城谁敢得罪你，那就是跟我陆昊尘过不去！”
结果，昭尘已经回府的消息传来，二人还未尽兴，便只好匆匆回家。
……
“昭儿，快来给奶奶看看！”陆老太太一边拉着昭尘的手不放，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我的好孙儿，你这些年没少吃苦。可怜喽！看这脸瘦的！”说完还不忘嘱咐儿媳陆夫人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好好给自己的大孙子补补。自己的儿子，陆夫人自是心疼。一家人分开太久，真是说不上来的激动与喜悦。
“奶奶，您看，我每日军中练习，身体强健得很！您老人家不必担心我了。只要您在家安好，孙儿在外边才好安心呢！”
陆老爷问道：“昭儿，今日面圣如何？”
“复命述职，圣上下旨犒劳将士。”昭尘似有所指地说，“圣上令我暂时不必着急返回军营，可安心在家住一段时日。”
“嗯。”陆老爷转眼略带愁容，父子俩心照不宣，此刻聚首也不是探讨之时。
“昊尘呢？怎么没见他人？”
“这浑小子！”提起小儿子，陆老爷不禁怒上心头。“整日疯野得没边儿，不知道这又跑去哪里了！昭儿啊，这次你回来，正好替我好好教导你弟弟，这么大了还是不成器。”
正说着，只见昊尘开心地就冲进了客厅，喜笑颜开地跟哥哥打招呼，兄弟俩人彼此还拥抱了一下。
“这位是？”皓尘看向顾惜，不经意间四目相对。顾惜此前也曾想过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该是何等模样：征战沙场、扬鞭驰骋、杀伐果决？抑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眼前的陆昭尘戎装已褪，脸上只有游子归家的喜悦，不见将军的意气风发。亲人环绕身边，尽管他久未归家，依然熟稔一切，他属于这里。顾惜觉得，他和表哥、昊尘还有明扬羽都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他静静地看着顾惜，等待着解释。
“大哥，她是顾惜，我朋友！”昊尘洋洋得意地回答。
“陆公子好！”顾惜行礼道。
“顾小姐温柔和善，如今住在咱们府上，那是很荣幸的，老太太也很是喜欢，你弟弟也没少给人家添麻烦。今后你们一道好好相处吧，可就是别一起纵容了他。”陆老爷说完，嫌弃地指了一下昊尘。
“爹，您什么意思？我又怎么了？”
4、书房
“爹，不知道一个月后是哪位公主出嫁齐国？”
“你都知道了？”
“圣上口谕，令我一个月后护送公主出嫁齐国。至于是哪位公主，并未明说。”
“嗯……或许是圣上还未有决断吧。无论是哪个公主，又有何不同呢？”
“如今我大周国力强盛，何必下嫁公主？”
“干戈已止，再起战事，无论对哪国百姓来说都是灾难。昭儿，你是将军，怎会不懂？”
“虽然周齐两国相安无事了十多年，但您也知道，齐国一直虎视眈眈，一旦有机会，必定反攻我大周。齐国又岂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多年的狼子野心？”
“不管将来怎样，就算是为了这一时的和平，‘和亲’也是必要的手段。无论是皇亲贵胄之女还是嫡亲公主；无论是我方恩赐示好，还是示弱求和，‘和亲’一事，向来是不能舍弃的政治手段，一切听凭圣上裁决。”
“可是……”
“好了，昭儿，你既已回家，就在家安安心心地住着，明日大家一起去踏青，好多年都不曾有过这种阖家团聚的机会。记着，不该过问的事就不要问了。”
5、刺客
河岸柳树低垂，行人如织。上巳节当天，长安城的老百姓们盛服而出，官家主仆浩浩荡荡，纷纷前往溪畔踏青，陆府当然也不例外。除了沐浴修禊，更重要的是这一天长安城内的红男绿女终于可以摆脱约束，大胆地相约出游。因此，上巳节不亚于七夕在年轻人心目中的地位。
昊尘与顾惜约好，合家吃过午饭后便一起去找扬羽。顾惜自从住进陆府，三人便再未聚过，今日能有机会相聚大家都十分期待。对于家宴，昊尘一向不感兴趣。无非是听大人们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顺带再教训自己几回罢了。这次大哥回来自己虽然开心，但多年未见，兄弟俩又有着难以言明的生疏。就比如自己今天更愿意带着顾惜去找明扬羽玩。
吃罢饭，昊尘首先提出自己要带着顾惜去找朋友。陆老爷一脸不开心地说：“今天就放你一马，你好生照顾顾小姐，千万别有闪失。”
昭尘此刻也站起来要走。每次回来，他都会去寺里祈福，为了死去的将士们，周国的、齐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