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诸位前辈，少怀今日便在此献丑了。想必诸位应当是知晓的，恩师于去年中秋离世。恩师一生为法家学派呕心泣血，钻研出了‘不别亲疏，不疏贵贱，一断于法’之主张。法家向来注重律例行政，废除世袭官制，以功兴权。当今朝局，已是不再适合安定天下，为君者，不能因循守旧，不法古，不循今。应当以顺应天下时势为基石，顺时改革吏治，方能。”
没有等到梅少怀说完，原本静坐的儒家寻夫子便起身来到了梅少怀的身边，两人对视了一眼。
“方才法家父子所说的，一断于法。老夫在此想问问，如何一断于法？怎样算得上一断于法？敢问少怀，你可知，天下苦于暴戾久矣。如此还要重刑罚，岂不是将百姓逼上绝境？况且，诸多为官者，皆有功绩，更有世代为官。倘若削了他们的官职爵位，敢问那些久经沙场，九死一生的将士们，该如何去想？到时他们还会有殊死搏杀，保家卫国之决心么？”
寻夫子的一番话，当即引起了兵家夫子李严的共鸣。
兵家虽是创立不过三代，但是他们广为传播的影响力，在朝廷与地方藩镇里，有着许多身居要职的高级将领。最为得意的，便是身任长沙，庐陵，零陵三郡的藩镇将军赵炤，便是出自兵家门下。
“寻夫子说的没错，若是毁了将士们战场搏杀的决心。谈何佑国？”
“李严夫子，莫非你是看不到，当今藩镇割据。有几个不是因为世袭将职所致？”
梅少怀一句反问，让李严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道家夫子杨朱的主张，倒是让现在有些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道家所提出的因循天性，顺势而为，宽刑简政，修生养息的一系列主张。主张君臣应当以无为而治，更多以百姓为自主而居。
而这也是许多人反击道家思想的无作为的缺陷，几乎除了道家以外，更多人依旧还是主张君臣之分，朝政民间密不可分却上下有分。
“他们都已说了这么多。莫非离儿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白眉长史与静坐身旁的慕离询问道。
她转过脸来，只是淡然一笑。
“诸子百家齐争鸣，良禽择木各自栖。白梅伯伯，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哦？名主有何高见？”
“何不问问侯爷有何见解？既然来了，就不要让他白来一趟。”
应着慕离的言语，白眉长史回过头看向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三生。
不禁哈哈大笑，她的这个提议，真是有趣至极。
白梅长史随即起身，走到了依旧滔滔不绝言语的梅少怀等人之间。
“好了，诸位。暂且不要吵了，老夫与名主商议了，提议由洛侯爷来说说她的意见，毕竟在场之人，唯有他是官宦之后，又是朝廷新册封的千户侯，如何？”
白眉长史的提议，让诸家夫子有些困顿不已，不过，这也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至于洛三生，当时听到时，喝进口里的茶还未下咽，便惊恐喷出。
目光不停的在慕离和白眉长史身上来回挪动。
“白眉前辈真是客气了，本侯今日只是来旁听的，哪有什么见解。诸位继续，继续，不要理会我的存在。”
他极力的推脱，却是依旧逃不过白眉长史与百家夫子的盛情邀请。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被白眉长史的弟子们架到中央空地来的差不多。
好你个慕离，竟然想了这个法子来整我。你给我记着，这件事没完。
还未缓过神来的他，自然是不会忘了先找罪魁祸首的。
可惜那慕离故作别视，否则她一定能领教到，洛三生的白眼是什么样的表情。
“侯爷啊，这里现在就给你一个人了。你可别让我们这个老头失望啊。”
“白眉前辈，你这不是让我在这出丑嘛。求求你，饶了我吧。”
他一副可怜委屈的求情，并没有换来白眉长史对她的退让。甩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回棉毡坐了回去。
其实在场的多数夫子没有反对洛三生的出场，更多的还是想拉着这个吊儿郎当的洛侯爷丢人现眼。
扭扭捏捏的卷着衣袖，脑海中构思着词汇。
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胡闹无所作为的洛侯爷，会为众人带来滔滔不绝的演说。
“刚才各位夫子说的，本侯听来都觉得挺有道理的。”
憋了半天，吞吞吐吐的说出的这两句话。顿时引起诸多夫子的哄笑，白眉长史，也是带着笑意抚着胡须看着紧张的洛三生。
“不过嘛，方才诸位夫子所说许多内容，也都有问题。”
突然的，他的口吻变得严肃。
“只是却极少人认同道家夫子所说的，宽刑简政，修生养息。还以百姓安定无扰的生活。我一直以为只有天下苍生，黎民老百姓才是一个王朝的基石。我洛三生只信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其他的都是瞎扯淡。”
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这些夫子们的神情，不大对劲。
一个个干瞪着自己，慌得他赶忙原地打转向身边围坐的百家夫子弯腰赔礼。
“不好意思，我只是随口一句。如果哪里有让诸位夫子看起来冒犯的地方，还请各位见谅包涵。”
洛三生的一番道歉，最先作出回应的，还是白眉长史。
“好，好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
白眉长史率先为他鼓掌叫好。
紧接着，朝阳阁内，夹杂着议论声与掌声，不绝于耳的在朝阳阁内回荡着。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很快他又变得洋洋得意的样子。
而朝阳阁内发生的这一幕，也在百家学子中渐渐传扬开来，更快的，在天下传遍。而这，也在无形中抬升了洛三生在天下的名声。
不过诋毁与赞美往往都是同在，毕竟洛三生在长安城的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可没有体现出他的这个思想。
他在朝阳阁的表现，让平日里和他不对付的根叔也不吝夸赞了他两句。
。。。
朝阳阁议暂告一段落，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皇城之中竟会突生变故，当朝皇帝的第五子竟被人毒害。
宫中内侍赶来白梅园，天成帝司马靖宣召慕离入宫觐见。
当慕她与白眉长史风尘仆仆赶到皇城的仪阳宫时，太医正将小皇子身上的银针拔出收回。
“陛下。”
两人一同向天成帝行了礼，天成帝并没有理会一同到来的慕离，而是慌急从榻侧起身走来，急急拉起白眉长史的手。
“长史算是来了，快快救朕的钰儿。”
来到卧榻之侧，白眉长史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小皇子的衣领，右肩处赫然出现的一处黑红的焦灼印迹。
虽然慕离并不能看到，但是听着白眉长史的描述。她也皱起眉头。脑海里，涌出一个让她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那个龙泉山上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