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来吧，展示
绕了一圈，大部分的展厅已经装修好了，全国生产力最强的工厂几乎全都展示在一个一个展架上。
白色厚实的塑料架是科技进步的证明，不管是承托香烟的圆盘还是从顶上垂下悬挂整匹丝绸的长架都是洁白的厚塑料制成，还有可推拉的巨型玻璃柜，白钢管栅栏，白钢架酒柜，蕾丝垫布，红丝绒垫布……
能看得出来整个展厅最大的主题就是展示。
展示这些年来夜以继日的劳动成果，展示这个吃不饱喝不足的国家也在进步，别人有的，我们也都会有的。
只是……那个架子上缠绕的亮片丝带实在是太像小学生举办晚会的装饰了！
而且那么大一个架子要缠薄纱怎么就中间不伦不类地缠半条呢！
到了她们纺织区就更一言难尽了，那绿底牡丹花和红底郁金香的两条挂得也太近了，绛紫色褐色等一众深沉得像故宫走出来的绸缎间，突兀地出现一条月白色莹莹发光的。
杨风觉得闪的眼睛疼，头顶连着有十几盏灯，宛如阳光明媚的室外，这么一摆亮的更亮暗的更暗，大家都被对方衬托得不好看了。
尤其是这些绸缎的摆放还不是整齐的，有的用了短架子，顶上勒得死紧，底下又拽着铺开，像极了没晾好的床单。
布料多，展厅只有三米宽，后面的斜拉过来一条展示，就造成了眼前这幅高高低低，宽窄不一的突兀画面。
只能说搭得很好，下次别搭了。
真不是所有花色都俗气难堪，有米白底浅黄色的绸缎，也有藕粉色大雏菊的，都漂亮得很。
只是这么一搭配，再好看的也显不出来了，整体氛围是拥挤批发市场的气质，珠玉在其中也只会被埋没成塑料珠子。
杨风越走越笑不出来，她有些分辨不出来是因为时间紧张没有办法改变现状而生气，还是在孕期脾气不受控制不顺心便生气。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以后，杨风就比较注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处在一个积极的氛围里，韩境元不在身边，调节只能靠自己。
身体是最重要的，免得情绪波动太大影响身体健康。
跟在萧书景他们身后确认着路线以及沿途能提供的服务，杨风调整着呼吸，一言不发。
这才是正常情况下的她，即使再难受再生气面上也能情绪稳定地面对。
“真是好啊，咱们今年是大突破，不管是布料还是成衣都取得了重大突破，瞧这拖拉机多么传神！”
“是啊，这么多的服装，这么多的颜色，我们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交易会了。”
“这几件衬衣摆在这里会不会不显眼？要不挂起来，围一圈半圆，中间正放一个？”
“那试试吧。”
布置展厅的工作人员也在，萧书景点头同意，立马就挂起来了。
一片欢声笑语，指点江山，杨风刚梳理好的气息瞬间被扰乱，重重吐了一口气。
像一束简笔画的花儿一样，又像小时候教室后面用a4纸贴的有弧度的口号，还不是在正中间，是偏右的位置，左侧上上下下摆了十几个衬衣盒子。
追求美感了，但没完全追求，更重要的是全都摆出来！
成衣区就更不用说了，有几件设计的还不错，都穿在高高低低的人体模型上，底下承托的钢管有高有低，错落摆放，四米宽的地方草草一数有十件。
太挤了！
“这一楼还有位置吗？能不能多给咱们申请几个？”杨风佯装不经意地问。
“嗯？没有多的了吧，这么多产品，咱们已经占很多了，哪儿还有多的匀过来？”柳爱国牙花儿还在外面，闻言回答杨风。
他没太明白杨风的意思，现在产品都陈列得好好的，布置的非常仔细，一看就满满当当的，要再多的地方来摆什么呢。
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大家的好心情，离正式启动的时间越来越近，到广州来的商人每天都是新高，能预料到这次交易额度定会暴涨，政府楼上经过的人都是满面春风，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谁也不觉得这次做得不好。
就连饭桌上讨论的声音都没有停过。
杨风晚上一声不吭吃了两大碗饭，前两天开始他们就在各大食堂，陈列馆附近的国营饭店，宾馆供餐处随机试菜。
这里的师傅都是大厨，这次活动备受瞩目，每一个细节都要纠察到位。
杨风本来胃口就有些增大，大厨们花样百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少吃一口都是对大厨的不尊重。
每次吃饭她都是最认真的一个。
“小杨，你这个胃口真不错啊，不像个女孩子。”
说话的是斜对面坐着的彭厂长，山东来的，杨风推荐的提价商品有三分之一都是他们厂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彭厂长就特别喜欢听杨风介绍。
他听了好几节杨风的培训，觉得这小姑娘太有眼光了，这会儿注意到了杨风的饭量也不是调侃，就是长辈亲切地搭话。
杨风从碗里抬头，丝毫不见狼狈，抿嘴笑笑：“做得实在太好吃了，没忍住多吃了点。”
柳处长哈哈一笑：“就说我们广式菜也香得很嘛，你们这些嚼馒头的真是不懂欣赏。”
广式菜种类繁多做饭讲究，可有一点，味道淡，煲的汤都以白色为傲，这里天南海北的都有，能纯吃本地菜的还真没几个。
这来了一个吃得香的，柳处长高兴得很。
饭桌上的氛围轻松愉悦，杨风看了一眼也没怎么说话的萧书景，还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厉害。
各个地方的厂子水平参差不齐，好的自然位置摆的靠前，着重介绍，差的都有捎带着摆出来的，被淘汰的也不在少数。
就是这么一个剑拔弩张的局势，能被萧书景管理得心齐劲儿足，他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
知人善任，记性又好，那么多产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能给人解释，提出改进意见，下回来时该带什么样的产品。
他懂得太多，这些年纪比他大许多的厂长之类的负责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拿乔。
做决策时又果断不容质疑，跟着这么有能力的领导，团队自然就有向心力，还有一丝隐隐的自信，相信领导的决策会带来好的结果。
杨风偷偷向他学习着，虽然她也有在带团队，可没带过这么高质量的团队，未来要管理顶尖人才的团队，萧书景天生的领导力值得学习。
晚上回去，杨风在本子上画了一件衬衣，放在台灯下，蹲在床头柜前歪着脑袋向上看。
“小风，这是干嘛呢？快别这么看，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伤眼睛。”邵姐洗了头出来看杨风凑在灯底下不知道干嘛，赶紧拦住。
处得时间久了，都把杨风当小妹妹看。
“我不干嘛，就是看看这纸放在灯底下会不会亮。”
杨风有些时候有那么点儿完美主义，她都躺床上了，脑海里各种秀场的设计，会场的布置走马灯一样移动，实在没办法忽略。
低成本，快速成型，视觉效果又好的装置有什么呢？
她想着陈列馆里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打光了，灯泡装得够多，就能看得足够清晰。
这一想就想到了灯牌，想到了地铁外面的灯光广告牌，想到了曾经一度风靡的理发店外的条纹灯管。
她隐约记得是后面有一排led灯，将海报插入玻璃就会像显示屏一样高清醒目。
但具体对不对也不敢保证，这会儿就在做实验呢。
“邵姐，你过来看看，这么看是不是亮一些？”
邵姐擦着头发，凑过来，“你摆在灯底下还能不亮？这么照着再不亮这世界上就没有亮的东西了。”
杨风不确定的东西就不想提前解释，就没再纠缠，效果是有的，不过纸太小，灯不亮，没那么漂亮。
第二天就开始谈生意了，放开了一小部分名额，额度比较大的单子有些特权也是可以的。
他们这边也开会，又针对价格进行了一轮讨论，会议结束以后，萧书景留下杨风和几位比较重要的领导。
“二楼也是可以申请的，还有五间空的展厅，你说说你的想法，不管是什么难度的意见都可以提出来，现在一切都是向最终结果看齐，就不要藏私了。”萧书景直白地说。
杨风都有些惊了，她昨天除了多嘴问了一句展厅，再没表露出任何意思，那时萧书景也没有搭话，这会儿不仅确认了展厅，还猜测到了她的想法，给出了可以调动的力量，没给她留一点儿退路。
内心翻云搅雨不说，先过眼前这一关吧。
“藏私也谈不上，我自己还不知道对不对成不成呢。”杨风苦笑着说。
“昨天发现我们的海报只有门口有，展厅前确实没有介绍的展架，几乎是只能靠业务员的讲解，若是加上展架的话，又有些拥挤，现在的布置肯定是不行的。”
萧书景写了几个字，点头认可她：“很好，你继续。”
杨风……这也太像老师了。
“再有就是我们已经分了一部分产品提价，原本定价也不一，放在一起展示就有些不妥当，我经过香烟展厅的时候，发现不同的红丝绒架子上摆放着数量不一的香烟，视觉上就能感受到价格的不同，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借鉴一下。”
杨风精神高度集中讲完了自己的看法，不带一点儿经验痕迹，全部都是根据观察得出的结论。
她最近太突出了，好事儿是结交了很多家工厂的大佬，坏事儿就是被人观察的几率也增大了，换句话说就是知名度打出去了，做什么都变得高调起来。
即使不是她主观意愿，总有人在关注她。
“这视觉还能影响价格呢？那烟呀就是那么摆的，下面的比上面的还贵呢。前面讲得还成，这后面就是不识货了。”
一个领导听完摇摇头，不知道这些小年轻要干什么，这都已经开始了，还折腾什么，万一出了问题谁来担责。
“对啊！那下面的比上面的贵来着！小杨你说得对！”
也是有人明白的，说话的这位领导平时不抽烟，要不是今天说起来，他就没有在心里对比过两个牌子。
经杨风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他昨天下意识就认为，上面错落着摆三盒的香烟比下面摆成宝塔的五盒贵。
萧书景没有动摇，他开口就是执行方针：“这个可以实现，我们将原本的高端产品和提价以后的产品都放在楼上布置，仓库里还有很多工具，为了以防万一，展厅里的所有架子和装饰都有备份和多余的，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会展办公室找设计师申请一下钥匙，带十几个人去布置，这个事儿就交给你了。”
他起身以后，又坐回去：“大家现在讨论一下，有必要再提价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又提出提价的事情，已经提了一回了，来的商人很多都是去年来过的，这涨得太快人家也不是傻子。
还是那个认可杨风领导思忖着说：“这一个盘子放三盒烟的看起来贵，那一个厅放三件衣服的岂不是看起来更贵？那提价……也不是不行。”
杨风看过去，听说这位是经济学转建设的，果然够灵活才能在这个年代活下来并混得风生水起。
还透露这一股奸商气息。
后世很多极简主义的小众设计师就是这么搞的，东西卖的死贵，价值在于设计。
萧书景听他这么说就更打定主意要提价，这个会上他也就看重两个人的意见。
一个是杨风一个是刚刚说话的付纪宇。
付纪宇是他还没工作时就听说过的投资圣手，他当初在任时规划的工厂现在哪一个不是蒸蒸日上，只是后来出事儿以后人家断尾断得干净利索，两人就没有了共事的机会。
这次一起调过来，他还是很看重这位的意见。
至于杨风，那就是他全凭敏锐的判断力了，他有一项很强的能力就是不靠过往经验看人，能非常迅速地根据事情变化改变对一个人的评价。
自从意识到杨风是真的懂，他就没有忽略过杨风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