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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十二章:少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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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望着倒塌的高塔, 沉鱼心中还是不由唏嘘。

    萦绕六千年未曾消散的怨念,终于在今日随着凌霄的领域一起坍塌。

    这种时候,总叫人有感叹什么的冲动。

    “话说回来, 凌霄神魂都被抽走,却还能维持领域六千多年, 庇护着月女, 真的很强啊。”

    说完虞桃就有些后悔。

    因为凌霄还是死了。

    妖塔之行, 虞桃尽管一度与大部队失散, 但她幸运地躲在一处未被邪祟发现的角落,直到被谢孤容救出来, 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但原本放松的心情,在听到月女透露的隐秘后, 也再难平静。

    一行人陷入沉默,除了慕如镜外, 所有人的表情都称不上轻松, 只有他还始终语气轻盈地找沉鱼聊天。

    少女倒是没嫌弃他吵, 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

    至于凌霄会的终点,已经没人在乎了。

    凌霄骨灰都被扬了, 谢孤容也拿到了无情道种,那还举办什么凌霄会, 还见什么剑灵?

    直接往回走吧。

    大丫关于妖塔的记忆被慕如镜清楚, 现在的她只以为自己因为采药, 不小心坠落山崖,侥幸被山中道人收留, 如今得以随沉鱼等人下山。

    二丫与她的娘亲自然千恩万谢。

    沉鱼留下一笔足够她们生活许久的物资, 踏上返回营地的路程。

    路上平安无事。

    ……她以为会遇到月微尘的。

    毕竟对方作为肃纪堂长老, 同样来到了最终试炼。沉鱼不相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具体知道了多少?知道他们准备反抗他么?

    这些问题都叫沉鱼苦恼。

    从目前情报来看,月微尘和离池等人有着难以缓和的矛盾,可说得自私一点,在她离开这里前,月微尘绝对不能出事——反倒是已经贡献完价值的剩余三人,重要程度可以稍微放后些。

    然而这事也太缺德了。

    回到营地大门前时,沉鱼望着石门下进进出出的各宗派弟子,而路人其实也在偷偷打量他们这姿容极其出色的五人小队。

    见沉鱼踌躇,慕如镜问道:“在想什么?”

    她缓缓念诵:“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噗。”慕如镜笑得眉眼弯弯,“我却不知,沉鱼何时是个大才女。”

    沉鱼幽幽盯着他看,心说这家伙根本不懂她的纠结痛苦。

    来到这里,众人其实也该分别了。

    他们属于有剑宗中不同小宗,虽能结伴同行,可门派营地内的住址,并不在一处。

    众人约好守望相助(主要是沉鱼和虞桃在说),各自告辞返回,只离池站在她身旁,与她一起返回葬仪脉营地。

    结果自返程以来,居然始终都没能见到月微尘。

    后来各宗门掌门商议之后开了个会,宣布无情道种出世,给谢孤容很是找了些麻烦,人人都想讨好无情道种,万年一出的绝世天才。

    可他们却完全不知,所谓的绝世天才,均是某人后花园里养着的萝卜苗,时机到了就“啵”的□□收获。

    此情此景,未免给了解世界终结秘密的几人,一股“美人帐下犹歌舞”的荒诞感。

    而在这里耽搁的时间里,月微尘还是半分动静也无。慕如镜不受俗务干扰,特地寻找月微尘——对于神灵,他颇有些独门手段。

    “他已经走远了。”慕如镜说道,“往宗门的方向。”

    那还有啥说的。

    都回家吧。

    其实沉鱼并未在归古剑派待多久。

    然而在踏进别星宫,看着天际的福光烟霞时,听着仙兽飞禽的啼鸣声,她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她钻回自己的疏桐苑,又坚决拒绝了离池试图贴身护卫的要求。

    即使已有一个月未曾住人,又无人打扫,但疏桐苑已然整齐干净,同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她泡在后院的温泉中,趴在温热卵石上,长长叹息一声。

    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身体泡在热水中,每一丝肌肉都在呼吸伸张。

    泡了小半个时辰,沉鱼方才准备起来擦拭身体,重新穿衣。

    ……嗯?

    她来时一身疲倦,行动匆忙,似乎没有拿换洗寝衣。

    她皱皱眉,若真没拿,就得穿上旧衣物,回去再换了。

    就在这时,她一抬眸,发现身后置物柜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寝衣。

    “师尊?”

    她轻轻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

    唯有花瓣飘落于水面,悠悠打着转。

    月微尘似乎失踪了,怎么都找不到他。

    慕如镜对此表示:“他还在归古剑派,只是隐匿起来罢了。”

    莫非现在开始就准备猎杀离池众人了?

    灵感并未给予沉鱼这样的提醒。

    她想了许久,最终想到一个,如今最有可能寻到月微尘的地方。

    沉鱼再度来到断崖下的旧宫。

    面前矗立的是座破败宫殿。

    从轮廓装潢里,依稀能看出宫殿昔日的庄严恢弘,大红漆柱上,以金粉纹路雕刻不同祭祀画面。金画因岁月流逝,法阵失去效力后,如今已大半剥落。

    其他装饰也都是如此情况,雕塑无不精致绝妙,可惜基本都被损毁,陈旧不堪。

    这里她当初来过一次,就是在这里,为了躲避魇潮,她不小心撞破月微尘的秘密,看到他收藏的众多义偶,根据月微尘自述,大半都是以归古剑派的精英作为原材料制作。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一幕幕仍然清晰。

    银发金眸的男人,即使在阴暗密室中也如被月色钟爱,他周身仿佛散发着莹莹辉光,清冷圣洁,纤尘不染。看起来宛如神灵复苏,向世间投来一瞥。

    没有人会不钟情他。

    谁会不爱他?

    他的美,与公认姿容最盛的离池不同。

    因为在旁人眼中,显然不觉得月微尘拥有能够与离池媲美的风姿,离池的姿容,可是需要以青铜鬼面遮挡,方可削弱过于昳丽的容貌,令自己更具威严。

    只有她总会被月微尘的容貌吸引。

    站在旧宫前,细细梳理关于月微尘身上的一切,她才发现月微尘身上的谜团居然如此之多。

    初遇时,他待她十分温柔,月微尘后来给出的解释是,早在万年前的某次卜算中,他便见过自己,自己杀了他。

    当时被她急中生智糊弄过去,他最后还送了她发带。

    可回想起初遇之夜,那时的月微尘明知她的来历,却毫无偏见,发现她局促,还会主动微笑搭话。宛如山泉般柔和纯粹,令人想要亲近,却又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皎洁悠远,触碰不到。

    像山涧上飘落的落花一样。

    她总觉得,那时的月微尘并非演戏。

    只要是伪装,就一定会有闭口的痕迹,绝不可能天衣无缝。

    罢了。

    沉鱼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只要再去那间密室一趟,她有预感,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潜渊殿的西南方……

    沉鱼拿着火折子,找到自己当初藏身过的横梁,努力在灰暗宫殿中辨别方位。

    找到了!

    潜渊殿大半阵法都已失效,所以想找一间仍被阵法护佑的密室并不难,因为它就像黑暗中的火炬一般明显。

    “怎么进去呢”沉鱼对着密室有些犯愁。

    当初好像是通过缝隙看到内部的。

    “我可以搜索缝隙位置。”千机说道,“尝试破坏它,这样就可以钻进去了。”

    “行。”

    说干就干。

    沉鱼芥子袋里早就带了一应灵宝——该说不说,大半都是盗墓专用,尤其是盗那种上古大墓。

    就在她尝试用寻香烛试探密室中有无毒气时,熟悉的声音在脚下响起。

    “你还真是大胆啊。”

    这声音是几乎被她刻到骨髓里的熟悉。

    “师尊!”她欢呼一声,从墙上跳下来。

    站在她面前的,果真是许久不见的月微尘。

    他仍然穿着白袍常服,轻盈的锦缎像天边的云朵,温柔地拥着月微尘,相识至今,除却大典之时,月微尘就没换过款式,顶多换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这种专情程度,属实有些夸张。

    月微尘以一种稍显微妙的目光看着她:“你似乎非常开心。”

    “当然。”沉鱼理所当然道,“师尊你意思是,我触碰了你的禁忌,应该畏惧么?可是不这么做,我就见不到你了呀。现在见到你,那不进去也可以的。”

    这是实话。

    沉鱼在月微尘面前从不说谎,顶多诡辩,或者隐瞒部分真相。

    因为她觉得,面前的仙君,有着洞悉人心的能力,还是不撒谎为妙。

    “嗯,撒谎确实不是好习惯。”

    那必须……嗯?

    沉鱼惊讶地看向月微尘,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月微尘目光落在沉鱼身后的密室大门上,目光有些倦意,但依然平和。

    “不是想祓除我的心魔么?来吧。”月微尘轻声自语,“某些事情,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我的心会告诉你一切。”

    “进来吧。”

    他抬手,紧闭的密室大门自主打开,迎接主人进入。

    沉鱼心中早便掀起惊涛骇浪,但还是及时跟了上去。

    坏了,月微尘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有读心能力?

    那岂不是她乱七八糟的想法,某些不该说的心思,还有她最大的秘密,月微尘都知道?

    那还密谋什么,月微尘根本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了。

    一切谋划策略,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包括对月微尘的诋毁,比如他总穿一件衣服,疑似不穿里衣……呸呸呸,沉鱼立刻控制自己想法,盯着四周微笑的义偶,努力去想山,去想水。

    所谓凝神静心,修身养性。

    “你的声音太吵了。”

    月微尘无奈回身:“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你的声音。”

    沉鱼呆在现场。

    社死了。

    “还要不要祓除我的心魔?”月微尘问道。

    沉鱼和慕如镜商讨了许久如何令她进入月微尘心魔幻境,但都没有可行方法,没想到最后月微尘居然主动让她进去。

    月微尘凝睇着她,唇角弯起:“怎不担心被我心魔吞噬?”

    “我已经祓除三只颇为强大的心魔了。”

    明白三杀的含金量吗?

    “有信心是好事。”月微尘伸出手掌,“来吧。”

    沉鱼将手搭入他的掌间,主动以神识碰触他的心台。

    进入那片幻境前,她似乎听到了淡淡叹息。

    “只是总会有些愧疚。”

    “令你这样的好孩子,承担了这些。”

    沉鱼睁开眼睛。

    耳边响起成年人低声的议论:“听说么,少仙君出现了些问题。”

    “怎会如此?他可是人族四万年才诞生的仙人之体,寒暑不侵,鬼神辟易!”

    这是邪祟横行,人族沉沦的时代。

    人族的上一位仙君,已是四万年前的事情,自清心渡厄仙君陨落后,魔族步步侵蚀人族领土,先天不如魔族妖物的人族死伤惨重,如今已只能龟缩于神州一隅。

    因此又一位仙人的诞生,令整个人类部族都沸腾了。

    少仙君?

    恍惚中,沉鱼思索着这个拗口的古语称谓,在她所处的时代,月微尘这位镇魑渡厄仙君已仙隐两万年,不少人都传他已经陨落。

    但仙魔大战中人族惨胜,姑且打消了魔族垂涎之心。

    “阿玉,你怎还在这里偷懒!”成人发现一旁偷听的沉鱼。

    未等沉鱼辩解,那人不由分说道:“少仙君还在等你的药呢,还不快去?若是药凉了,小心长老治你的罪。”

    “哦哦。”沉鱼连声应道,这时她才回神,意识到自己手里端着药。

    她原本苦恼“少仙君”在何处,可一抬头,她就知道那位尊贵之人身处何处了。

    参天巨木生长在众多屋舍之中,在它之下,所有的房屋都像是孩童玩具般渺小。目光无法衡量它的树干究竟有多粗壮,灿金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目眩神迷的光泽,若说空中悬挂的是日轮,那这棵巨木的树冠,就是人人仰头皆能看到的灼灼皓月。

    她脑海中不期然浮现一行记载。

    【有玉离之仙岛,生蓬莱木,叶如金石,仙人居焉。】

    这是仅在上古传记中才有记载的神木。

    蓬莱木,仙人居所。

    上古时代,仙君尚且垂怜人族,于是居住于人人皆可仰视的蓬莱木上,庇佑世间。

    但沧海桑田,在某次席卷天下的浩劫中,蓬莱木断,自此人仙永别。

    按照传说,所谓的少仙君,必然住在这棵树上。

    他应当就是月微尘!

    她顿时振奋起来。

    可巨木离她如此之远……好端端的熬个药,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树下来?人生地不熟的,该如何上去?

    迟疑之际,穿着齐整的妇人又呵斥道:“又在发呆!若不是少仙君垂怜,早将你这懒散的丫头赶出去了!”

    沉鱼想听到更多情报,便只含糊的应一声。

    她这样怯懦的表现似乎非常符合人设,妇人神色更加严厉,恐吓道:“我与你说的话,一句都不许对少仙君提起,知道么?若是敢透露半个字,就不要在这蓬莱岛呆了!”

    因为生长蓬莱木,附近人族部落也将自己的领地以蓬莱岛命名。

    蓬莱岛传说中居住的也是仙人呢。但这里如果都是历史现实,那蓬莱岛的传说应当是后人夸张后的谬传。

    “做事多长点心!”说罢,妇人似乎迫不及待地率先御风而行,“跟紧我,我领你去。”

    旁边与她聊天的另一名妇人,这时才露出恍然表情,眉眼间颇有不服气的嫉妒。

    “又叫你领先了。”

    沉鱼聪慧,猜测道,这两名妇人,莫非原本不能登上蓬莱木,只是借她的由头?

    她现在的人设,这么尊贵么?

    那为何又会被这妇人拿捏。

    罢了,先跟上吧。

    沉鱼以灵力护住手中汤盅——这汤盅本身也是灵宝,她只是多加层保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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