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满天中——祸起通天峰」
第十回【满天中——祸起通天峰】
那女子话音刚落,窗户就被人从里面“嘭”的一声关上。张君宝看着窗户边上的唐月儿疑惑问道:汤圆儿,好好的发脾气干什么?唐月儿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更大,气鼓鼓的哼道:女人发脾气本就正常,随时随地发脾气更加正常不过的事。
张君宝点点头肯定说到道:可你还是个小孩子。唐月儿道:小孩子乱发脾气,岂非更是正常不过。说罢,双手掐腰嘟着嘴气哼哼的瞪着张君宝。张君宝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跟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子本就讲不清什么道理。所以,他明智的闭上了嘴坐在一旁椅子上喝茶。
杯中茶已喝尽,张君宝忽然说道:汤圆儿,其实你比她好看,好看的多。当一个女人被人夸赞漂亮都会不由自主的心情愉悦,小女孩也一样。她再也绷不住了,肉嘟嘟的小脸噗呲笑出了声想收都受不住!她蹦跳着跑出了房门,随即隔壁房间传来了阵阵的笑声。
清晨,秋霜漫地。张君宝睁开眼睛,起身走到窗前。一缕风中的冷意吸入腹中,让他精神一振彻底辞别了还未走远的周公。窗外,雨雾缭绕。地上已被打湿,稍显泥泞。马车竟已不知何时走了,两道车辙泥痕延伸向了远方。
大堂内,偌大的客店却只有一桌客人!张君宝对正大口吃着馒头的唐月儿说道:待会吃完,咱们就抓紧赶路。距离中秋节,也已不远了。正吃的不亦乐乎的唐月儿点了点头嘴里被馒头塞满,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算是答应了。
两天后,赣州城东门外。一身正一道士打扮的张君宝对唐月儿说道:汤圆儿,现在咱们要分开了。我刚才打听了一下,长风镖局的人都住在城内的【悦来客栈】。你去那里,应该能找到你大哥。唐月儿却看着张君宝的打扮,捂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问道:你这打扮,太好玩了。不过,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呢?说着,还拍了拍张君宝头上的道髻。
张君宝拨开她的手,无奈道:一个道士带着一个女孩子,太过扎眼。你先进城,去跟你大哥汇合。稍晚些,我再进城去找你。唐月儿答应,转身蹦蹦跶跶的溜进了东城门。过了半日,张君宝才悠然的走进城内穿过人流如潮的棋盘大街走到了西城门外通天峰下的市集,而正气山庄就在通天峰山腰的通天境上。
张君宝找个茶铺,点了壶茶等着夜色降临。他不喝酒,也不喜欢喝酒。喝茶能清神宁心,而喝酒却会迷心。迷自己的心,也迷别人的。今天已经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月圆之夜,抗元大会便会在正气山庄举行。虽还未天黑,却已有陆陆续续的江湖中人往山上走去。或成群结队,或孤身一人。他们争先恐后的往山上赶去,生怕自己落后他人,掉了面子,江湖人岂非最看重的就是面子。
日已西沉,夕阳无限,最后一缕金色阳光温和且暖,却总是短暂。天已渐沉,路上行人却是愈发多了起来,而这些人与先前的江湖中人不同。明显的更加有组织性,打扮也是整齐划一的金色锦衣。软底快靴,武器制式也都一般无二的三尺五寸的金鞘长剑。
领头的却是一个年轻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英俊帅气,火红的长衫随风而动傲然且独立。一柄剑,华贵无比的剑。金色的剑鞘嵌着六枚绿翠的玉珠,每一颗都价值不菲。剑鞘也是金色,柔软的水绸剑柄丝滑柔软。【锦衣公子】徐锦华,足以自傲。自傲的人配傲人的剑,亦是理所应当。
夜色渐黑,市集已都关门闭户,只有几点暗黄灯影摇晃。月圆之夜,却无星无月,天地漆黑一片。茶铺屋脊上,张君宝正看着一行二十多人从檐下疾风行过。长风镖局的人,个个高大威猛剽悍。背负强弓,手握亮银色枪,胯下清一色的红鬃烈马。镖局最多的是镖师,镖师自然少不了好马。铁蹄践踏而过,声势浩大似滚滚惊雷。
夜更深,数百盏篝火让通天台亮如白昼。通天台方圆数百丈,北边一处高台孤零零摆着一把太师椅。台下各有三把高椅横列两旁,依次坐着六个人。西边第一位坐的是江南飞虎门门主【飞天虎】彭恨天,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第二位坐的是洛阳抱犊寨【狂刀】石烈,是个身材偏瘦的长须中年人,面容祥和一身青衫白袜显得有几分儒雅。
第三位坐的却是郑儒,抗元大会的发起人。东边第一位是【锦衣公子】徐锦华,面露微笑眼中却始终有几分傲气。第二是长风镖局【飞云剑】唐云,紫衣黑衫显面色冷冽的坐在那里。第三位却是沧州【飞刀无影】苏方,他之所以能坐在这把椅子,全凭他手中飞刀,来无影去无踪。
手中一把三寸三分长的飞刀,快若闪电例不虚发,虽年纪轻轻但却力压河北武林,无人无怕他的刀。但此时,他正毫无顾忌坐在椅子上的左摇右晃,倒真是个小孩性子。
郑儒起身,朝着周围的数百江湖人长揖高声道:诸位江湖同道,来参加此次大会,郑某在此多谢了。此次大会,为的是组建抗元联盟对抗蒙古鞑子,将他们驱逐中原复我汉人江山。今晚就是要推举出一位副盟主,带领我等救出文山公跟随他老人家起义军护我中原山河无恙。
顿了顿又说道:此次副盟主人选,全在诸位同道共同推举,我等才心服口服任凭差遣,如有违背自当受群雄唾弃,遗臭万年。说完又是长揖及地,这才落座。底下众多江湖客开始七嘴八舌交谈起来,长风镖局的镖师自然高声支持唐云,徐家庄的剑客自又是齐呼“锦衣公子”。
古人云,人心难公。忽而,一人道:在座诸位,最合适的莫过于郑儒郑先生。声音似虎啸,一人之言盖过了在场所有的嘈杂!说话的是彭恨天,他的话自然很有分量。片刻的安静过后,底下众人又开始喧闹。这次,郑儒的呼声却成了最高的。
于是,正中的太师椅上坐的是郑儒。此时的他虽神色自若,但眼中的喜色却一点都抹不去。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金钱的力量可以买到许多东西。
副盟主的位置除了可以有巨大的名望权利之外,还有真实存在的好处。江南巨贾共同出资用来抗元的七十万两黄金,自然也将要落入他的手中。权力和金钱,本就是最诱人的东西。但没有实力的人,终究是无法长久掌握。
郑儒死了,就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高台之上,连同他在内的六人,一起喝下结盟酒之后。他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明明六个人喝的是一坛酒,但死的只有郑儒。其余五人面色都很不好看,底下众多的江湖客也开始骚动。
忽而,石烈平静道:他死了,主持抗元大会的主人死了。人死了,七十万两的金子却不会死。说完,眼中冒着红光扫向了其余几人。无论是谁,在有一丝的机会得到这巨大财富,都会忍不住去不择手段。去抢,去偷,去杀人。这本就是乱世,没有法律的制约,道德只能约束有道德的人。
其他三人眼中莫名光芒闪动,彭恨天却霍然起身急吼道:必须要查清楚,不能让郑先生不明不白的死。石烈温和笑着问道:你打算怎么查,查谁?彭恨天双眼冒火瞪着石烈道:我觉得最该怀疑的就是你,郑儒刚死你就想吞下那笔金子,你本就最可疑。
说完,眼睛看向苏方三人似想让他们也赞成自己的说法。但苏方,唐云,徐锦华,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目光。苏方在摩挲自己的手指,徐锦华在抚摸手中的长剑,唐云垂首闭目似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
石烈右手青筋暴起已经紧紧抓住了刀柄,声音依旧温柔道:似乎只有你一个人还搞不清楚,你这样的人还能活着岂非是我的不对。寒光骤起,刀已出鞘,鱼鳞紫金刀。刀光一闪,横扫而来的冷白刀锋已经逼近了彭恨天咽喉。这一刀快如闪电,势若风雷。
本该死在刀下的彭恨天,却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壮似猛虎的身形,却灵活的如同花豹。只见他,身子猛的后仰斜蹿而出一扭腰身凌空掠起。双掌挥出,势如猛虎扑向石烈。石烈忽的反身纵起,又疾又快的一刀已劈上了彭恨天的双掌。
彭恨天轻功的确高明,他凌空一个鹞子翻身脚下一蹬身子后落五尺开外,避过劈来的刀锋。白光在眼前闪过,石烈的刀已经劈开了他的脑袋,这一刀很快,快到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挥出的这一刀。彭恨天至死眼中还残留着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死。
刀身抖动,鲜血滴落。夜穹之上,雷声震动。一滴雨珠落下,落在死人身上。石烈声音依旧温和:四个人分,也还是多了些,这里的人也多了些。话音刚落,底下也响起了刀劈断骨头,砍掉头颅的声音。
乱已起,祸已至。忽而,琵琶悠悠,琴声铮铮,似悲鸣,如嘶吼,在山中激昂,于林中回荡。
石烈手中刀斜指地面,看向了苏方。眼神依旧温和,一步一步踏出。两个飞虎门的汉子从台下跃起,已从左右攻到他的背后。刀光又闪,两颗头颅高高抛起,鲜红的热血从脖颈喷出,尸体同时倒地。苏方在笑,看着越走越近的石烈。
石烈刚举起刀欲扑而上,忽又仰面倒地。咽喉处多了一把刀,三寸三分的飞刀。没有刀光,没有人看见,苏方的刀已经插在石烈的咽喉。石烈的刀很快,但看不见的刀更让人恐惧。
苏方依然坐在椅子上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懒洋洋的说道:我本来是想凑个热闹,但现在我却不想了。话音落下,人影已无。
素来自傲的徐锦华,话音当中也不由带了三分敬佩:他的身法已是江湖绝顶,但他的刀却足已独步武林。
秋风萧萧,琴声激荡!琵琶之音依旧凄苦,似在悲叹人间杀戮。光影交错,刀剑相接。为财而死,为名而争。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刻都有人死去。痛苦哀嚎,残肢断臂。江湖本不是阳春白雪,知音漫客。
下雨了,夜色深深。雨水冲刷着地面,血流如注。徐锦华看着唐云傲然道:我早已想领教【飞云剑客】的剑法,不知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更快。唐云睁开了眼睛,冷冽说道:拔剑。
徐锦华剑已出鞘,剑光如炽,疾如飞虹!剑身震抖,飞虹化作点点星光,他瞬间已刺出十四剑,如织如网笼罩向唐云。
唐云手在腰间轻抚而过,剑已在手。三尺三寸长的软剑,剑身泛着青光。抖手间剑已挥出,剑如流光圆转,势若游龙般迎上了徐锦华的剑。
两剑相交,如水火不溶。一息之间,已互击二十余剑。二人交错而过,同时转身。徐锦华的剑,势如破竹已刺到了唐云肋下。唐云手中剑,如丝绸缠住对方如虹般的剑身,剑尖已到了徐锦华手腕。
徐锦华长剑抖起,荡开了唐云的攻势。间不容发的疾刺而上,逼的唐云回剑格挡。徐锦华一剑快若一剑,炽阳般剑光猛攻唐云。而唐云手中软剑,青光舞动间护住周身。二人一功一守,却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雨更急,秋风冷。张君宝找遍正气山庄所有屋子,也没有找到李年。他此次所来,只为救出李年。其余之事,他已经不想多管。人心难测,他一腔热血换来的却是猜忌。他认为的为国为民的郑先生,却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
想到贺飞的通风报信,想到了青青。此时的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正未必是正,恶也未必是十恶不赦。
终于,他在一间地窖里找到了遍体鳞伤的李年。急忙扶起李年,灌注内力为他疗伤。半个时辰后,李年缓缓睁开双眼,苍白而又无力的低语道:君宝,你不该来的。你也不该来救我,会拖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