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微服私访（一）进献美人
江南的烟雨是醉人的。
云蓁蓁从软榻上下来，脚尖落在地上，妙棋眼尖，看到了云蓁蓁脚踝处的青紫。
再往上看过去，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除了青紫还有各处指尖按压之后的指痕。
妙棋目不斜视的移开视线，他们姑爷一向学不会怜香惜玉，她已经习惯了，幸好楚煜还知道怎么把握这个度。
否则姑娘连床都起不来。
“夫人要用早膳吗？”
“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少爷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他去做什么了？”
“不知道，说是很快就回来，让夫人醒来之后早些用膳，不必等他。”
云蓁蓁点点头“嗯，那就先吃吧，我是被饿醒来的的。”
“这都好几次了，也不知道姑娘的身子受不受得住，不是说过要唐先生治病吗？”
“因为唐落月说过，治疗开始之后，他得禁欲半年，如今这是给我讨债呢。”
“那也太辛苦姑娘了。”妙棋从小跟着云蓁蓁，这个时候私下里还是忍不住叫她姑娘。
“算了，又不是没有纵容过他，不过他不是来微服私访的吗？日日待在屋子里，还访什么啊？”
云蓁蓁穿戴洗漱好，坐在桌边喝着甜粥“明日可不能再如此了。”
楚煜快步走回来的时候，云蓁蓁正坐在铜镜面前束发，妙棋手巧，也早已经对这些熟练了，拿着梳子，三两下就给云蓁蓁梳好了发，插上了簪子和一些小的发饰，才匆匆离开。
楚煜坐在桌边，端起甜粥喝着，云蓁蓁微微皱起眉头“都有些凉了，你想喝，让厨房再去热一热啊。”
“我在外面吃东西了，就是有些嘴馋。”
“去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就是去看看这地方有没有千面阁的人。”
“这种事情还需要你亲自去查？你问我一句不就行了？”
“没办法啊，这几日不是欺负夫人太过了吗？哪里还敢惹夫人烦心啊？”
楚煜起身“而且也不是要让千面阁的人做什么，就是问一句，他们在这地方的生意如何？”
“那你可问好了？”
“这地方太小了，而且位置也不好，所以这城主虽有贪腐，但还在限度之内，可以忍受。”
“按你这么说，这地方无甚特别，那你来此处做什么？”云蓁蓁瞥了一眼楚煜。
“你就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了？难不成还想让我夸你几句？给个奖赏什么的？”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其实若说有关系的话，这小城的城主将自己双十年华的女儿嫁给了那江南总督当第七房小妾，而最近那江南总督的五十岁生辰快要到了，这城主听说已经准备好了生辰礼。”
楚煜拨弄着云蓁蓁的耳坠“夫人应该知道，若是想着查这些事情，这生辰礼，最能说明问题，就看他这个江南总督能收多少生辰礼了。”
“这倒是，而且这城主可是那总督的丈人，怕是连一点掩饰都懒得做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开开眼？”
云蓁蓁还真有些好奇了，虽然天下稀奇名贵的东西，皇宫都能找到，可是有时候下面那些贪官也不容小觑。
“自古江南苏杭一带，因为富庶，有不少富商大贾，所以这边的贪腐现象很严重，我记得大梁曾有一年，扬州知府贪腐太过，被人告上了盛京，我二哥那一次也是凑趣来了一趟。”
云肃过去也很珍惜离开盛京的机会，回去之后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事无巨细的告诉云蓁蓁。
“然后呢？他看到了什么？”
“能看到什么，就是金银珠宝，美人美玉，几乎成了扬州的皇帝，吃穿用度，比起皇帝来也不遑多让。”云蓁蓁摇摇头。
楚煜哼笑了一声“这些贪官能贪腐到这个地步，倒也是人才不是？”
云蓁蓁和楚煜在城主府外面转了一圈，这城主府倒是中规中矩，楚煜看了一眼就要拉着云蓁蓁走“这地方没什么可看的，难不成还能给我建成皇宫的样子？”
“等到入夜了，我带夫人去里面瞧瞧。”
这小城确实不大，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走一圈，云蓁蓁只买了一小袋果脯。
这果脯若是在盛京，一两至少也要二两银子，这里最贵的也就几百文。
“掌柜的，我看你这铺子是要关了吗？”
卖果脯的是个中年汉子，闻言苦笑的点点头“是啊，公子若是看上了，便买去吧。”
“我看你这地方生意不错，为何不干了”
那中年汉子看了一眼楚煜“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是，我和夫人是茶商，来这边做生意的。”
“那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地方做生意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我有个闺女，如今快要及笄了，这两年得去别处避一避。”
“这是何种缘由？”云蓁蓁适时的表现出疑惑来。
“还能是什么缘由，公子有所不知，他们家闺女在我们这可是出了名的俊俏，这快要及笄了，还没有寻摸好婆家，估计就得被带走献给那些当官的。”旁边一个开小饭馆的男人悄声和楚煜说着。
“您和您夫人可也得小心。”言罢，那个人还提醒了一句，云蓁蓁虽然易容了，但是这一次没有戴人皮面具，只是用妆容稍稍掩盖了一下，可在人群之中依然出尘。
“这城里的城主可算是强抢民女了啊。”
“他原先可不是城主，只是个县丞，最后把自己的小闺女都送出去了，才成了城主。”旁边的中年汉子明显义愤难平。
楚煜就和云蓁蓁进了这一家小饭馆，说起来，他们走的时候，楚煜还真的将大魏的那个厨子带走了，连带着那厨子的家里人也一起带走了，好让厨子安安心心的和他们走。
“其实他就一个人，能抢走多少女子啊，可是听说上面有人喜好美人，而且当今皇帝要选秀了，若是能选上，那可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选秀？楚煜怎么不知道自己要选秀啊？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咱们这小地方出来的女子，人家皇帝能看上，都是伺候那些当官的去了？”
江南多美人，可是有些官员就喜欢地位卑贱的美人，便是玩坏了，也不过是草席一裹，就扔了。
“说是进献，其实就是把咱们这些百姓的好闺女送去糟蹋了，当初这城主的女儿可是已经许配了人家，还不是毁了婚约，给人家当小妾去了？”
楚煜让这个人和他详细说说这件事，那汉子现在没什么客人，估计也是憋得了，在楚煜说，他们是从盛京来，倒也认识几个官员之后，这汉子便拉了椅子，坐在旁边仔细和楚煜说起来。
“我看公子也和常人不同，若是公子当真能说说，救了我们这些闺女，也算是一件大功德啊。”
楚煜和云蓁蓁离开了小饭馆，云蓁蓁给楚煜喂了一块果脯“好吃吗？”
“还不错，不过比起盛京的还差一点。”
“能在这种地方吃上这种味道，已经不错了，那个老板说的话，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太刻意了，只凭借我们的片面之词，就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万一我们是江南总督的人怎么办？”楚煜如今心思也多了许多弯弯绕绕。
云蓁蓁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两种可能，一种呢，那个人走南闯北，看出你的身份不一般，另外一种就是，他们已经求告无门了，他们没有选择了，什么人都能作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楚煜点点头“他刚才问了一句我们的住处，你说他打算做什么？”
“谁知道，也许还有未尽之言，也许，是想让什么人来找我们，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衙门的人来抓我们。”云蓁蓁微微弯着眼睛，一点点的冰凉在皮肤上晕开。
“下雨了？”
“江南这个时候正是雨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下雨了啊。”楚煜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接过油纸伞。
云蓁蓁和楚煜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青石板路上，楚煜余光一瞥“上来，夫君背你。”
“怎么了？”
“绣鞋都湿了，到时候寒着脚了怎么办？”
云蓁蓁慢吞吞的趴在楚煜背上“楚煜，我们什么时候能回盛京啊？”
“解决完江南的事情就走，江南此地特殊，又和前朝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他的地方，让那些御史去瞧就行了。”
“御史？你想让御史去做这些事情了？”
“与其让他们每日待在盛京，日日想着怎么弹劾朕，怎么找咱们的错处，还不如去体察一下民生，做点他们该做的事情。”楚煜登基之后，那些御史就没有消停过。
楚煜烦的不行了，直接把人全部叫过去，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直接把御史气晕过去好几个。
“要在再留在盛京，我怕不是我气死他们，就是他们血溅金銮殿。”楚煜是真的觉得那些人太悠闲了。
他就一个皇帝，三个路都走不好的孩子，哪里有那么多可以让他们弹劾的地方？
“如此也好，那么多的御史，的确是占位置。”江南的雨不大，却十分缠绵，云蓁蓁喜欢，楚煜就背着她走。
直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云蓁蓁才小声在楚煜耳边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楚煜背着云蓁蓁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马蹄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雨幕中十分清脆，成了江南的小调。
云蓁蓁和楚煜回到客栈，客栈的老板娘已经准备了热水，就等着他们回来了。
虽然这已经是客栈里最好是房间了，但也并不大，浴桶就放在了屏风之后，云蓁蓁泡在浴桶之内，和楚煜说着话。
“这选秀的不是陛下，那可能就是江南总督了，虽然新朝伊始，各项制度规矩都不明朗，你的心腹臣子不多，前朝臣子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清算，所以都钻了空子，都想多享享福啊。”
云蓁蓁拨了拨面前的热水，妙棋站在旁边“夫人，要加一点热水吗？”
“不了，我再泡一会儿就起来了。”
“享福？管他姓什么，若是做得好，朕还能亏待他不成？”
“你是皇帝，你可以这样想，也可以说，但是别人未必会相信啊。”
云蓁蓁看过无数史书，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不管是明君还是仁君，他们都无法容忍前朝的官员，即便这个时候可以用，但是两三年之后，大楚科举入仕者众多，这些人就没有用处了。
“那他们乖一点，或许还能多活个几年，到时候乞骸骨，说不定还能过完下半辈子，但是他们这样，最后就是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何必呢？”
楚煜现在已经将自己控制的很好了，不至于二话不说就以连坐之名将他们斩杀殆尽，只可惜，这些人不珍惜啊。
云蓁蓁起身穿上衣服“快去洗洗吧，你刚才也淋雨了。”
云蓁蓁走过来披上外袍“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挡诱惑的，过上了穷奢极欲的生活，你难道还想让他去吃野菜吗？”
“愚蠢的人，朕给的俸禄难道少了吗？比当初大梁的可多了不少，就想着让他们清廉一点，不至于两袖清风，也不至于贪腐至此吧。”
林少辰敲了敲门“少爷，夫人，外面有个姑娘求见。”
“姑娘？”
“是，她说她想要和少爷夫人说几句话，今日那小饭馆的老板是她的舅舅。”
云蓁蓁穿好衣服，用发带将有些湿润的长发绑起来“怪不得要问我们下榻的地方，我去瞧瞧。”
“嗯，让他们跟着你，小心些。”
云蓁蓁走下楼，客栈门口站着一个姑娘，穿着一件斗笠，低着头，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姑娘，你找我？”云蓁蓁温声开口，那姑娘闻声抬头，这姑娘看上去也不过是及笄的年纪，圆脸上带着几分稚气，可是一双眸子却是死气沉沉的，云蓁蓁怔了一下，很熟悉的眼神，太绝望了！
那姑娘看了一眼云蓁蓁，然后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磕起了头，很用力，青石板上很快就有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