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迎新春
南方的夜晚清明沁凉，风中裹挟着丝丝凉凉的冷意，很舒服，毛孔舒展开来。
灯光错落成堆，泊亮了一室春光。
急促的喘息错乱在鼻尖，被子弄得一团糟糕，沈舒舒的头发洒满抱枕，如同千万条枝桠开枝散叶，她用手推搡着陈遇坚实可靠的胸肌，挣扎起身：“不行。”
“姐姐，宠我。”陈遇眼眶通红，耳根又红又痒，压着她的手腕。
沈舒舒的原则和底线在顷刻间溃不成军。
正当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叩门声：“小遇，舒舒，我给你们拿了点水果，开下门？”
静了好半晌，陈遇低哑暗沉的声音传来：“妈，我们不吃。”
“这是王伯伯给我们家的，隔夜就不好吃了，吃一口尝尝味也好呀，帮我问问舒舒想不想吃？”
“阿姨，我吃！”沈舒舒朝门口大声喊。
隔了两分钟，陈遇终于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力道颇重，陈母抬眼看着自家亲儿子此刻不正常的表情，情欲尚未褪尽，衣领凌乱松垮，欲求不满四个打字响亮地写在脸上，她有些结巴，慢吞吞地说：“你”
“水果呢？”
“嗷，非洲进口猕猴桃，还有一块你最爱吃的榴莲。”陈母慢吞吞地递上去，又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家儿子的神色。
与其说小心翼翼，八卦一词放在她身上比较贴切一些。
陈遇看到榴莲的一瞬间忽地一皱眉，而后又松开，神情变得晦暗不明，只是两三秒，他恢复清明，说了句：“谢谢妈。”
“那个你”
门砰地再次关上。
“你们别玩太嗨了”
沈舒舒看着陈遇端着水果盘进来，他随意搁在桌子上，看都不看一眼，如一阵狂风猛扑上前，准备重操旧业。
沈舒舒推开他，“别来。”
陈遇可怜兮兮，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见沈舒舒岿然不动，波澜不惊的样子，最终还是泄了气，自己默默去卫生间里灭火。
沈舒舒看了眼水果盘，有脱了皮的猕猴桃，还有橙黄色的榴莲，她看到榴莲的那一刻竟然想吐。
她最最最讨厌榴莲的味道了！
为什么会有榴莲这种恶心的水果啊！
下一秒，脑光一闪,她忽然想起陈遇爱吃榴莲，不仅爱吃，还是位居最爱水果的榜首，沈舒舒以前还恶意吐槽过陈遇这点非正常人的癖好。
思至此，沈舒舒对陈遇说：“宝贝儿，你要吃榴莲么？”
陈遇愣了一下，淡淡说：“不吃。”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榴莲来着。”沈舒舒想起什么，忽然抬眼往他看去，半猜测半证实：“你不会是因为我讨厌榴莲才不吃的吧？”
“我没有。”
沈舒舒压根不相信他的话，端着果盘走过去：“宝贝儿，你可以吃榴莲。”
“我不喜欢榴莲。”
“你喜欢的，不要骗我。”
陈遇摇头：“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
“长得丑。”
沈舒舒：“”
难道它以前长得不丑？
她静默半晌，语气颇为冷硬：“你不要什么都顺着我，你这样会让我有负担。”
陈遇心慌，想了一会儿，他终于肯说出实话，沙哑着说：“舒舒，我吃榴莲你就不让我亲了。”
这会儿换沈舒舒愣了。
她忽然想起以前试过一次，陈遇吃完榴莲去亲她，满嘴恶心的榴莲味道，后来沈舒舒去卫生间刷了三次牙，一个星期都不让陈遇亲她。
沈舒舒心疼不已，负罪感强烈，她冷静下来，眼里迸发出坚定的光芒：“你现在和以后都可以吃，我会亲你。”
“我不想吃。”陈遇背靠着床头。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身体力行，沈舒舒往果盘里掰了一瓣榴莲肉，递到他嘴边：“张嘴。”
陈遇抿唇，眼神倔强，他宁愿自己去适应沈舒舒，也不愿看到她逼迫自己适应他。他只想被沈舒舒征服，心甘情愿。
沈舒舒叹气，她把榴莲肉丢进自己嘴里，牙齿撕咬着那片完整的果肉，一股难闻又恶心的味道在口腔里翻江倒海，最终淹没所有的味觉，她皱眉，却忍着。
陈遇忙把手掌递到她嘴边，语气焦急：“舒舒，吐出来。”
沈舒舒静静看着他，喉咙滚动，她吞咽下去。
“陈遇，你不能一味地迁就我，你喜欢吃榴莲，但我可以学着接受这个味道，就像我喜欢吃辣，而你对辣过敏，你也会接受我，给我做各种辣味菜，作用力不都是相互的吗，爱也是。”
陈遇表情愣了，他嘴唇动了动，低喃：“舒舒，可我不想看到你逼迫自己做不开心的事。”
“我爱你，无论做什么都是开心的。”沈舒舒又掰了片榴莲肉放到他嘴边，“所以，我亲自喂你都不吃？”
“我吃。”他乖乖张开嘴巴，咀嚼几下便吞咽下去，似乎不想在唇齿间留下任何关于榴莲的味道。
沈舒舒俯身吻了他。
陈遇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睁大瞳孔，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只要沈舒舒有丁点不适应他就会立马退离。
她吻得很温柔，像细细品尝，空气中氤氲的水分都化成了高浓度的酒精，他感到自己的一颗心正慢慢掉落，沉醉。有那么一刻，他眼角落下一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泪。
不知过了多久，陈遇才鼓起勇气回应她的吻，汹涌又猛烈，像无尽的贪婪之徒，向他的神明索取着，珍藏着，刻记着，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除夕当天，陈遇和陈父一起贴春联，挂灯笼，两人配合默契，时不时聊着天儿，沈舒舒和陈母就在厨房里揉面团，擀面，做明天要吃的汤圆儿。沈舒舒很少下厨，就算下厨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一定能吃，这会儿装矜持大小姐，动作生涩又非常积极揉面团。
“舒舒，你会捏小动物吗？”
“小动物？不会欸。”
“来，我教你怎么捏，这是耳朵，这是小腿，这是嘴巴。”陈母套着围裙捏着小猪仔，柔软的面团在掌心里经过加工之后变成一头栩栩如生的小猪猪，沈舒舒看得眼睛生亮，惊羡不已。
“看到了吗？”陈母把小猪仔放在她的掌心里，看到空空如也的左手指，脸色一变，撇嘴道：“小遇没有给你送戒指吗？”
“呃，没有。”
“真是一点浪漫都不懂，跟他爸一个德行。”陈母一边揉面团一边唾弃门外贴春联那两男的。
沈舒舒哂笑，继续帮倒忙：“陈遇有时候挺浪漫的，比如喜欢说一些宇宙相关的知识用作告白。”
陈母听到她这么说，更加唾弃自家老公：“我就说吧，两人简直一个德行，你不知道当初他爸拿什么追我的，他爸直接送了一本书给我，叫什么微积分的历程，牛顿啊勒贝格什么的，还让我在第几页的第几段第一个字找，一共找出三个字，我一个中文系的文科生啊，熬夜看完了这本书，看得懵懵懂懂的，才知道他让我找的三个字叫，我爱你。”
“哈哈，理科生的告白方式。”
“可不是，我当初还问他为什么选这本书，他说微积分这么古板枯燥，我爱你这三个字能找出来已经不易，形容我们之前坎坷的爱情。”陈母嘴上嫌弃，但眼底的幸福已经溢满。
“看来陈遇完全继承了叔叔的基因呀。”沈舒舒笑着说。
“嘿，对了舒舒，你觉得我儿子是一个怎样的人啊？”陈母又问。
沈舒舒思忖了一会，说出心中所想：“黏人，爱撒娇。”
“哈？舒舒，你确定吗？”陈母讶异看她。
“确定，怎么了？”
“不可能啊，他从小到大都没黏过我，也很少撒娇。”陈母认真回想，如实说。
“什么？”这会换沈舒舒讶然。
“陈遇小时候很调皮捣蛋的，不爱学习也不听话，经常和顾希晨那群小子出去玩儿，不到吃饭时间都不回家，上小学一年级那会，陈遇还抱怨一年级作业多，非要让我把他送回幼儿园，后来怎么劝都没用，他索性爬树把自己右手摔骨折，一个学期没写过老师布置的作业。”
“陈遇小时候是这样子的？”沈舒舒一想到年少爬树只为摔断手的陈遇，有些哭笑不得。
“我都不想说他，说多了就想揍他一顿。”陈母笑了笑。
沈舒舒顺着窗户玻璃往外边看去，此时陈遇正在贴玻璃上的剪纸，米白色毛衣搭在身上，衬着温暖和煦的冬日阳光，眉目认真到了极致，她忽然看得有些痴迷。
陈遇似乎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朝她看来，视线正好对上。
沈舒舒有些发愣，陈遇忽然哈了一口气，气温不冷，白雾很淡，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面浅淡的雾色，他用右手无名指画了一个模糊的爱心轮廓。
沈舒舒无声笑了笑，嘴角浅浅上扬。
除夕傍晚，整座城市都赶着过年。别墅里人影匆忙，有端菜的，忙着关煤气的，到处找红酒开瓶器的，沈舒舒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嗑瓜子儿，她想上前帮忙，所有人都不让。
看着窗外灯火万家，沈舒舒恍然生出一丝错觉，她曾经无比痛恨这一座入眼繁华，物欲横流的一线城市，她的努力葬送在了这里。而现如今，她再次回到这座城市的心境又已经不同，她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盏灯火。
以往都是一个人自己过年，而今年变得如此不同。
再回首曾经受过的伤，和眼下的幸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团圆饭丰盛多样，陈遇今天主动掌勺，除了鸡鸭鱼肉几类含有寓意的基础菜系，陈遇做了半壁江山的海鲜菜系，有白灼龙虾，龙虾去了壳，烧带鱼，香辣松花蟹煲，海参如意虾，等等。
“舒舒，夹菜吃啊。”陈父招呼着说。
看着陈遇不停往沈舒舒碗里夹菜，陈母嗔道：“用不着你操心。”
饭菜飘香，灯火可亲，四人倒满一杯罗曼尼红葡萄酒，一同举起杯：“新年快乐。”
酒香醇厚，颇有岁月酝酿的陈年味道，沈舒舒看着如此温暖的画面，心里那块缺口好像被填补了。
“舒舒，以后逢年过节都要回家里过，和陈遇一起。”陈母笑着说。
“我一定会常来的。”沈舒舒说。
“不是常来，是回家。”陈遇满眼宠溺，纠正措辞。
“对，回家，舒舒，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陈母又说，笑容满面。
沈舒舒眼眶微微透红，有点想哭。
一家人吃饱喝足，陈遇带着沈舒舒出门晃悠去了，陈父陈母也一块儿去逛花街，赏花灯。
两人驱车来到广州塔附近的地点，这里是最为繁华的地方，灯火炫目，游人如织，大街小巷热闹一片。
这个世界总是因为人多而变得热闹，因为有了人，城市就有了人的温度。
沈舒舒很久没有回归热闹里面，顿时倍感亲切。
两人手牵着手走到广州塔广场下面，一抬头就是视觉震撼的标志性高大建筑，他们穿着普通的外衣，穿梭在普通的人海里，明明是人多眼杂的公众场合，却生出一份难得的自由。
和心爱的人，一同走在热闹里。
想想都是美事。
沈舒舒边走边问：“你是不是把我所有的事都和叔叔阿姨说了？”
两人走得不紧不慢，悠闲自在，陈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嗯？”
“你父母知道我不回家过年，不然怎么会不问我家在哪里，回不回家。”沈舒舒敛眸，平静地说。
陈遇抓紧她的手，十指相扣，他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喜庆热闹，说：“我以前和我妈坦白过，就为了让他们早一点接受你。我跟她说，我爱上了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好的女孩，她不爱学习，抽烟喝酒，性格也有点暴躁，有很多人不喜欢她，可是我爱她，我知道她从小受了很多苦，知道她父亲没良心，可我还是很爱她。你知道的，我爸妈他们都是知识分子，我一直以为他们会有所介怀，可是他们没有，他们支持我勇敢去爱你。”
“你父母真的一点反对都没有？”陈遇生病的那段日子就是因为自己，沈舒舒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如此包容的父母。
“真的没有，我生病那段时间，我妈知道和你有关，但她没有戳破，可能他们理解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这么惨的人，吃了爱情的苦头，又受尽病痛的折磨，只因我爱你，他们都对爱情给予崇高的尊重”
陈遇站定，转身揉了揉她的脸，身后是簇拥的人海，宏伟的建筑塔，逆着满世界的光，俯身亲吻她的敏感和脆弱。
“舒舒，你不要自责，我所经受的痛苦不是为了交换你的愧疚和负罪感，它只能证明我足够爱你，没了你不行。”
沈舒舒低低嗯了一声。
广州塔的时间指向二十三点五十九分，路人开始倒数分秒，迎接春节的来临。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归零。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同时开口，又相视一笑。
在人海欢呼，灯光重叠的广场，沈舒舒踮起脚尖，吻了最爱的那个人。
陈遇俯身，迁就她的高度，嘴角心满意足地勾起。
沿河十里，月上梢头，灯火万家长不灭，流水花灯映满城，他喜欢了好几年的人，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