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私奔吧
她挂断电话，看着空荡荡的家里，周遭灯火明亮却显得孤独冷清，仿佛关掉所有灯，她也随之消失在黑暗里了，无人发现，永远的消失。
她真的很累
忽然，顾泽在自己的微博账号更新了一则动态，是一段文字。
：【我和沈舒舒私下仅仅是朋友关系，吃饭也只是叙旧，请大家不要做没必要的猜测，谢谢。】
沈舒舒在她的评论区底下留下一句谢谢。
顾泽的消息弹进框里。
—今天的事别放在心里，别听他们胡言乱语，好吗？
—我没事。
—那些不好的评论就当是一场心态的历练，你做你自己，不要被世俗而影响心情，世俗不配让你伤心和难过，答应我好好休息，有事情随时找我，我永远在这儿。
刚想客套回他几句，门铃响了。
沈舒舒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晚上十点整，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上门找她？娟姐不可能，她刚在电话那边给自己作了一个小时的思想建设，排除。可是，她在这个城市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啊。
她一边放下手机一边四处寻找防身武器，悄悄走到玄关处，往猫眼凑过去。
一张无比帅气的脸如3d效果放映般闯入眼帘。
下一秒，大门打开。
“你怎么来了？”沈舒舒放下手里的一只鞋子。
“带你私奔。”
——
沈舒舒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时就有很多路人喷她，那会儿网络环境不比现在文明晴朗，网络给所有人提供了一个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的新环境，同时也成为了一个粉饰太平和文过饰非的遮羞布，黑暗和道德冲撞，似乎形成了一个风雨飘摇的平衡，这个时代戳穿了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根植内心的罪恶。因为见证了太多被流言蜚语杀死的可怜人，所以同情就变成了一种多余。
这是一个悲哀的时代，也是一个人心荒凉的时代。
沈舒舒被网红孵化公司坑了一笔后，她为此颓丧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把自己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地上摆满了空酒瓶子和玻璃碎渣，如果不是陈遇每天都来找她，沈舒舒大概也就死在荒废度日的时间里了。
她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厚重窗帘背后是日是夜她分不清，也不想去在乎，哪怕世界颠倒了也无所谓了。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完蛋了，她再也回不去了，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努力积累了几百万的粉丝，也不敢去眼睁睁地看着粉丝人数一天一天地往下掉，她不再被粉丝需要了，她已经江郎才尽找不出任何方法去挽留和重振旗鼓，只能一天一天死耗着。
跟可笑的命运死耗着。
又一瓶啤酒滚落在地上，在她大腿边摔碎成锋利的玻璃片，忽然玄关处有钥匙插进孔以及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那人的脚步声凌乱急速。
陈遇打开第二扇门的时候，就看到卧在地板上的她，她倒在满地狼藉的玻璃渣和酒瓶子里，身上披得很少，人一动不动，像没有了唯一的生息。室内空调开到最冷，遮光窗帘紧闭着，完全隔绝外界一切微小光亮，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腐烂的酒精味道，陈遇进门的时候差点被一个空酒瓶子绊倒，他摸索门边墙根，啪嗒一声，明亮刺眼的灯光在彼此之间骤亮。
他也终于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
“舒舒。”陈遇叫她，声音颤抖得可怕，好像简单不已的两个字需要用尽身上所有力气才能从喉咙里发出声，他一步一步朝那个颓丧弱小的身躯走去，眼眶瞬间蔓延出一片赤红。
触碰到她温度极低的身体，沈舒舒像一个没有生息的瓷娃娃瘫倒在他怀里，连微弱的气息都即将消失不见，那是一种陈遇从没见过的脆弱，迟来一秒就会失去她的脆弱。
他把沈舒舒紧紧裹在自己怀里，虽然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少年炙热的温度和粗重的呼吸隔着冰冷的空气传递在沈舒舒的皮肤，她眼睫毛动了动。
“陈遇。”她没看清来人就下意识叫出了名字，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嘶哑。
“我在。”
沈舒舒嘴唇干涩无比，浑身失去了力气，脑子也浑浑噩噩的，轻飘飘的身体像一滩烂泥巴被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架住，她只觉得很累，很困，很冷，想死的心都有了，就连说话都气弱游丝：“你怎么来了？”
“我每天都会来，我们说好等我下课的，怎么背着我偷偷喝酒了。”陈遇抱着她出了客厅，两人依偎在小小的沙发上。
“他们都抛弃我了，陈遇，他们抛弃我了，我没人要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从早上等到了下午，可是你一直不来，你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抛弃我了。”沈舒舒一边哑声说着一边抽泣。
“我不是他们，我不会走，我永远在这儿，今天学校组织成人礼仪式，我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陈遇心里自责又心疼。
沈舒舒看着他，哀伤地说：“可你还是会走。”
你还是会离开我，你会回到属于你的地方，那里有你的朋友，有你光明的前途，而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她走了也没有会惦记她，她一个人来，也一个人走。
“我明天跟老师请假，一直陪你。”陈遇说。
“老师不会批准的，你都快高考了。”沈舒舒用最后一丝理智回答他。
“大不了这学我不上了。”
沈舒舒难得笑了，嘴角苍凉，她说：“你哄人的技术真的很差。”
“我学，哄到你笑为止。”
客厅只开了一盏微弱的灯，像耄耋老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苟延残喘发出最后一丝光芒，沉重又清冷，这间屋子没有热闹，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无比孤寂冷清，沈舒舒双眼失神，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中恢复了些力气，浑身没那么冰冷了，她缓缓坐正，陈遇双手搭在腰间一直没放开，沈舒舒指了指玻璃桌上的手机，“帮我拿过来。”
陈遇抱着她倾身，一把捞过手机。
沈舒舒点开自己的账号，真如想象中所料五百多万粉丝下降到了三百万，她看到这个消息时手指都跟着颤抖了，手机从指尖滑落，陈遇眼疾手快地接住。
“舒舒，我们不看了好吗？”陈遇心口酸涩，叫住她。
沈舒舒伸手把手机抢回来，执着得无法抗拒：“不行，我就要看，反正迟早都会看到的。”
陈遇把手机藏在腰后，语气轻哄：“听话，我们不看。”
“给我。”她执拗。
陈遇沉默看了她一会儿，手机被她抢过去。
她低头认真翻看了一下评论区，置顶上的评论被替代成了不好的话，还有人写了八百字小作文表达自己的厌恶之情，句句杀人诛心，说到沈舒舒脆弱的心坎。
某位网友：【哇哦，沈舒舒一夜之间怒删所有关于直播卖货的视频，这是在人设卖惨吗，亏钱了又开始故技重施欺骗网友钱财？】
网友＋1：【人果然不能太贪心，这下好了吧，自作自受，网红本来素质就很差啊，像她这种没文化没素质的能混到今天几百万粉丝的数已经不错了，都不知道以前在粉丝那儿捞了多少金，这种人原谅我真的没事就想来骂她。】
网友＋2：【没听说过吗，网络本来就是虚拟的，像沈舒舒这样的网红就是个诈骗犯，骗人家给她刷礼物卖流量，简直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网友＋3：【听说她私底下的私生活更乱，换男人如换衣服，每天出没在酒吧和卡拉ok那种风月场所，有人说她怀过孕，还堕/胎了两次以上，这个女人真够贱的，她跟那么多人搞不觉得脏吗。】
网友＋10：【这种缺德的□□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舒舒，咱们别看了。”陈遇要去阻止，沈舒舒躲开，她心里有熊熊燃烧的怒火无处发泄，所有压抑的怒火，悲伤，难受，委屈，不甘，麻木都在此刻全然崩溃，她无比痛恨这一群看不起她的人，她恨透了这个世俗不明不白的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她想要为自己把抱不平，她想要为自己辩解，她不想每天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龟壳里担惊受怕地活着，所有倾解的情绪化解成一股莫大的勇气，她打字回复了这个网友。
沈漂亮账号回复网友＋n：【看不顺眼就滚。】
有人在线，十几条回复瞬间刷新，沈舒舒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终于忍不住，心里的那点勇敢消失殆尽，所有的坚强和容忍在一瞬间化为了虚无，她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在无尽黑夜里掩面大哭。
她看着几十条锥心的评论，生不如死。
—【不是吧不是吧，我们就随口说你几句而已，你至于这么生气吗，还让自己的同胞滚，姐姐好凶哭唧唧。】
—【骂你几句又怎么了，玻璃心就不要出现在人民群众视野啊，矫情死了。】
—【网红又怎样，明星歌手我也照样黑，骂你我挺快乐的。】
—【什么劣质的网红啊，在公共场合骂脏话，网红果然没什么文化。】
—【哎呀，网红翻车挺正常的。】
—【贵圈真乱。】
陈遇坐着，她哭他也哭，一个声音凄惨一个闷声不言，在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陈遇忽然在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们私奔吧。”
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