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对峙
王总是沈舒舒的顶级老板,她的资源都是通过王总提供的,平时也不见对她客气,今日跟去泰国变了性似的,格外好说话,也格外帮她说好话,沈舒舒就经常在私底下骂他两面刀。王总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处事圆滑老套,他清了清粗犷的嗓子,一张鸡鸭鱼肉吃多了而形成的中年油腻脸看不清是真笑还是逢个场,他站起身向沈舒舒介绍陈遇:“舒舒啊,这是我们合作品牌方的最大投资人陈遇,陈总,这是我们公司的签约艺人,沈舒舒。”
沈舒舒微微一笑,再次看向他,只看了一秒,便避开了目光。
并不打算搭话的样子。
娟姐忙打圆场,友好伸出手:“原来是陈总啊,我是舒舒的经纪人李娟,谢谢你把这么好的机会留给我们舒舒,希望我们以后能有更多的合作。”
陈遇头一回把目光看向别人,他回握了一两秒便抽回,声音低沉,带着丝丝的沙哑,从偌大的圆桌对面传来,“不用谢,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气,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投向两人。
沈舒舒埋下头去,恨不得立马抽身离开。
娟姐一愣,没想到陈遇会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那就多谢陈总厚爱了。”
“如果代言费不合理的话,可以随时跟我提,加多少倍都可以。”
“”
众人已经感受不到心跳的频率了,整个包间陷入了一阵死寂,如同时间掉进零度寒潭里,被凝固结冰。
“不用不用,您给的代言费实在太高了,我们还怕担待不起呢。”娟姐拉着一张脸说。
陈遇不再多说。
见众人不说话,王总只得硬着头皮挨个介绍,“这是品牌方的顾总,这位是这次活动举行的主要策划人王总,这位是……”
沈舒舒看着这一群人,所有人都介绍完毕,她脑海里只记住了一个陈总。
经历了一天的工作消耗,此时已经饥肠辘辘,就差咕咕叫嚣了,沈舒舒侧头,压低声音:“什么顾总王总,记得我脑壳肿,什么时候开饭?”
“不知道,先忍着。”
“可是我饿。”
“那也得忍着。”娟姐在桌底拍了拍她的大腿,传递安慰。
陈遇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哪怕一次眨眼,一次抬眸,一个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她正盯着手机屏幕看,眉宇间露出不耐烦,等不及和受不了的神色。
陈遇忽然开口,掐断别人的谈话:“什么时候吃饭?”
“哦哦,大家忙了一天,都饿了吧,我这就叫服务员把菜端上桌。”王总走出包厢。
不一会儿,原本啥也没有的空桌被各种山珍海味占满,桌子中央是旋转玻璃,沈舒舒不想动手去转,随机停什么她就夹什么。
一盘鲜虾被服务员小心端上桌,那是沈舒舒的心头好。
她目光跟随着那盘虾,极为罕见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奈何那些屁总跟她作对似的,都争着抢着把虾停在自己面前,沈舒舒刚想夹,又被别人转走了。
她脑门儿突突一跳,气得差点甩筷子。
就在她已经放弃时,那盘虾冷不丁地停在她的面前,目光聚焦正中央,她看到好大一只虾头对着自己,不偏不倚。
沈舒舒下意识往陈遇那边看去。
只见他一直低头,手里剥着虾,眉目认真到极致。
沈舒舒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只清蒸大虾,看到那层待剥的硬壳忽然又没了食欲。
她宁愿不吃也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最受不了那股虾油味沾到指甲缝里,腥臭腥臭的。
忽然,眼前又停了一碗东西。
沈舒舒瞥一眼,诧异。
那是剥好的虾肉,满满一小碗。
“咦,桌子怎么转不动了?”
有个人试图旋转玻璃桌,几次都没有成功。
这时才注意到陈遇那边,他把手腕卡在玻璃桌缝里,使了力气不让它动。
“陈总,怎么了?”
陈遇不理会,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人,朝她说:“剥给你的。”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足以令旁人误会。
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
娟姐也一脸迷茫和探究。
沈舒舒看着那碗虾肉,蹙眉,好半晌,她沉声说:“我对虾过敏。”
陈遇明显浑身一僵。
“什么时候?‘他问。
“我一直对虾过敏啊。”沈舒舒嘲笑。
娟姐挨在她身侧,压着嗓子问:“你不是很喜欢吃虾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虾过敏?”
沈舒舒不答,她单纯不想吃陈遇给的东西而已。拿起包包站起身,冲众人赔笑:“不好意思各位,我忽然想起有一些急事要回去处理,就先走了,祝各位玩的愉快。”
陈遇肩膀抖动了一下,手指蜷曲着,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杯,棕色的水渍瞬间溢满桌子,桌布湿了一大片。
沈舒舒看都没看就推门而出。
“舒舒。”
身后有人喊她。
放在门把的手倏地停顿,脖子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她呼吸短促了一秒。
沈舒舒微微侧头。
“我送你?”他不顾手上的污渍,几步追到她身后,急切开口。
像苦苦哀求又不得不刻意保持疏离。
“不用。”
她走了出去。
身后一群人顿时鸦雀无声。
长长宽敞的走廊,昏黄色的走廊灯,两人脸廓埋下一片不可捉摸的阴影,陈遇一直跟着她,她走也走,她停也停,沈舒舒再也忍不住了,回头怒吼:“你到底想怎样?”
陈遇答非所问,垂眼上下看了看那条亲自定制的,穿在她身上尺码合适的裙子,哑声说:“裙子喜欢吗?”
沈舒舒一愣:“你送的?”
“嗯,你喜欢吗?”
“你想得到什么回答?”沈舒舒冷冷反问一句。
只因一句淡漠疏离的话,陈遇瞬间红了眼眶,他忍着眼角的酸涩以及心脏传来的阵阵剧痛,又问了一句:“你在躲我?”
“躲你做什么?”
“那就是,不想见到我?”
沈舒舒拔高嗓音,似乎在强调:“陈遇,我们早在五年前就分手了!”
“不是分手。”他垂下头,肩膀微微抖动着,看不清那极力隐忍的模样:“是你单方面的抛弃而已。”
“你说抛弃就抛弃吧。”沈舒舒转身就走。
“我很想你。”
身后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她转身:“所以呢?”
“陈遇,所以呢?”
“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想告诉我你还余情未了是吗?我们都分手五年了,你还惦记着我做什么?”
沈舒舒气得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每个字就像从牙缝里挤出去一样,她为什么要面对如此难堪的收场。
陈遇那模样都快哭了,浑身比她更要剧烈颤抖着,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情绪在眼窝里酝酿发酵,沈舒舒的话都说到恶毒的地步了,可陈遇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中,唯独没有对她的恨意。
他甚至,低垂着头,连其他的情绪都想完完全全掩埋在眼底阴暗里。
太难受了。
半晌,陈遇才机械抬起头,看着她:“你连分手的理由都没有说,连最后告别的话都没有留,就这么把我扔了,我怎么不惦记,我永远都惦记着,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沈舒舒冷笑:“所以,你是想讨一个分手的理由?”
陈遇不答。
“分手的理由就是你想的那样。”沈舒舒狠狠撂完话,转身走人。
整栋大楼似乎在轰然间倒塌,最终沦落成一片残破不堪的平地,他的灵魂似乎也跟随着建筑倒塌,一字一句把他最后的勇气碰撞得支零破碎。
分手的画面依然清晰播放在脑海里,他就像坠落在深不见底的深海,缓慢坠落,直到被海水和黑暗包裹吞噬,他终于探觉到了如解脱般的窒息。
此刻,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再次涌上周身,他感觉肺腔里塞满了酸涩的气泡,这些气泡不断膨胀变大,直到下一秒夺取了最后一丝摧枯拉朽的氧气,他在缺氧中沉沉死去,直至无人问津。
看着沈舒舒头也不回走进电梯门,缓缓闭合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又要死了。
死过一次的人,连活着都是一场自导自演的苟延残喘,他想,经历了一次死亡的人,第二次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候,应该不会感到剧痛了吧。
可他好痛啊。
沈舒舒离去的决绝,亦如五年前分手的那一天。他深刻记得雨下的特别大,比今天的雨还要大,砸落在身上剧疼,世界都是渺茫的,分手那条信息依旧冰冷的躺在被雨水沾湿的屏幕页面,他跑遍了整座城市,发了疯似的寻找一个可能早已不存在的人。他目送无数行人和车辆远去,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能冰冻四肢百骸,可他不管不顾跑遍所有的火车站和走过的路,在这个城市里漫无目的的找啊找,最后却找到了她已经离开的证据。
他被彻底抛弃在了那一场不该到来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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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的缝隙越来越小,直到重重闭合,眼前的画面被刷新,面对她的只是一堵冷冰冰的金属墙。
沈舒舒后背倚靠在铁壁,缓缓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