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天欲亡汉，书生何能？
尚书令很快通过了诏书：
废除吕布河东太守、虎贲中郎将之职。
另外，由于遗失大批钱粮，责令其对河东府库进行补偿，并处以罚金。
董卓没有去为吕布辩驳，这样做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
干脆盖个‘遗失’之名，就这么含糊过去。
至于补偿罚金，吕布自然是拿不出的，他只能替吕布出了。
吕布感激涕零，俯首磕头。
借此手段，臣民之怒稍得发泄，但叫着要诛杀吕布的人依旧不少。
董卓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了，乘车临卫将军府，拜访刚回京不久的秦沧。
两人见面，依旧热情如初，称兄道弟之间，对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放在心中。
董卓当面承诺：三河之地属秦沧，绝不再染指。
又一日，尚书台再出委任书，便是将秦沧的人扶上了三河太守之位。
其中，董昭任河南尹——雒阳属郡太守，位比九卿。
一时间，群臣之中，敏感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董仲颖在这个关头向秦覆之妥协，看来是要有所动作啊。”
“二人合流，于北宫不利啊！”
何后也得到了消息，忙询问荀攸。
“只怕……”荀攸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要对北宫动手，董卓刚吃亏，又何必低身去讨好秦氏呢？”
对北宫动手！
何后如遭惊雷，玉躯一颤：“公达可有应对之策？”
荀攸思索许久，道：“良谋难敌大势，雒阳内外，此二人威权最盛，若是两人达成共识，岂是我辈能够阻拦？”
“唯一能施手的，便是现在去笼络秦覆之，使其利益与天子绑定。”
“可是……”
“可是什么？”何后紧张问道。
“可是他连大将军之位都舍得推辞，我们又给得出什么使其心动呢？”荀攸无奈摇头：“此人看事透彻，不贪虚名，从来只要实质好处。”
例如一州一郡之地、数万强兵、数之不尽的钱粮。
这时，赵忠匆匆从外进来。
“董卓先去拜访了鸿都。”
“离了鸿都之后，他又去见太皇太后了！”
去洪都门学，自然是拜访蔡邕。
蔡邕是当时先帝托付之臣，他之前是皇子协派，这是公开的秘密。
而今又去见董太后……董卓真的是要行废立之举！
那张妩媚的脸，泛着苍白之色：“公达还是替我走一趟吧。”
“遵命。”荀攸当即弯腰。
卫将军。
“将军，荀公达求见。”有人进来通报。
秦沧恰好在与贾诩下棋。
闻言，便问贾诩：“文和，你可知此人之名？”
“听过。”贾诩点头：“颍川之士，素有多智之名。”
“那你认为，是他智胜于你，还是你智胜于他。”秦沧又问。
贾诩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凉州边鄙人，不敌关东名族之后。
“那最后是我们胜，还是他们胜呢？”秦沧笑意更显。
“应是我们胜。”贾诩老实道。
“那还是你强嘛！”秦沧大笑。
贾诩摇头：“我们能胜，是赖将军之威，与我何干？他们会输，是时运不济，又如何能怪荀公达呢？”
“你们谁聪明我不知道，但论苟还是你苟啊！”秦沧摇头：“我要不要见他呢？”
“见与不见，结局都已注定。”
“只不过，其人颍川名士，将其拒之于门外，有损将军爱才之名。”
“此外，以一人之力，欲扶大厦之将倾，却遭人冷落，又何其之悲呢？”
说着，贾诩都忍不住发出同情的叹息声。
“说的在理。”秦沧点头。
贾诩拢手退下，道：“要不要换上酒来？”
“可以的。”
棋盘撤下。
换上了酒和一些凉菜。
贾诩亲自跑去门口，将荀攸请了进来，随后他便立在门外。
荀攸一进门，见桌上已摆上酒菜，目中顿时多出几抹伤感。
“拜见卫将军。”
“我与公达是旧识，昔日斗袁氏时，也算是同袍战友，何必拘礼？”秦沧摇头：“快坐下吧。”
“谢卫将军。”
荀攸坐下时，杯中酒已倒满。
他出言谢过，方道：“我今日来，是询问董氏之事。”
“我清楚。”秦沧点头：“董氏找我说的事，恰如公达所想。”
荀攸心头微震：“将军是如何答复他的呢？”
“会让你来此的答复。”秦沧举起杯子：“来，先喝一杯吧。”
荀攸心中伤意已出，恰好借这一杯酒浇下。
一口如烈焰，贯入喉肠。
“将军想要得到什么呢？”他又问道。
“我想得到的，似乎只能靠我自己去取，别人已经给不了我了。”秦沧再次道。
荀攸怅然若失，脸上写满了失意。
自己提了一杯，叹道：“看来我今日要白走一趟了。”
秦沧不置可否：“就当来喝顿酒食吧！”
“也只能如此了。”
荀攸声音悲怆，一杯接一杯入肚。
不知何时，也不知喝了多少。
他晃悠悠的起身，告辞离去。
秦沧出言挽留：“便在这歇下吧。”
“我是汉家臣，自当回去复命，又岂能歇在这呢？”
他哀戚一笑：“将军不知道，北宫虽大，却又冷又空，太后天子别无所依，只能盼着我这无用书生呢！”
“或许有其他路可走，公达要考虑吗？”秦沧再次道。
“诸君西北走，我独向东行！”
这是荀攸的答案。
董卓在西，秦沧在北，而后汉居东。
秦沧感到惋惜，却也不再出声，只是点头，尊重对方的选择。
“这酒不错。”荀攸忽然道。
“那便带上吧。”秦沧递了出去。
“谢了。”
荀攸提酒而去。
出府不久，空中乍起惊雷，乌云似龙滚，黑压雒阳城。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随行人道：“大人，要在哪歇马么？”
“你们歇歇吧，我一人先回。”荀攸摆手。
“我们也随大人一同回去。”随行连忙跟上。
轰！
“歇着！”
恰好一道雷声，荀攸怒声呵斥。
接着又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歇着……我一个人走走。”
众人不敢相随，只目送他远去。
雨水很快落下，渐渐形成一道雨幕，遮住了那道单薄的身影。
他扬起头颅，借酒水的热驱散身心之凉。
“我还说是好酒呢！怎如此不济！？”
连喝数口，却依旧无用。
荀攸大怒，将酒壶怒掷而出。
砰！
雨中传出东西碎裂之声。
“呜呜呜……”
荀攸身形一晃，竟朝天大哭起来。
“天欲亡汉，书生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