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函谷关上丁会董
函谷关。
并、凉两军对峙。
丁原兵虽少于董卓,但其人仗着有雄关在手,严防把守,凉州军不得入。
久之,凉州军内部汹涌,不少人提议强攻、绕袭、诈取等等之策。
董卓一一否决。
其女婿兼重要谋士李儒亦认为:对付函谷关绝不能直接动武。
雄关难克是其一,过早暴露兵锋和敌意,遭至关东仇视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始终被函谷关挡在西边,那也不是事。
董卓问计于李儒。
“岳父可知鸿门宴?”李儒反问。
董卓稍作思忖,摇头:“丁建阳又不是小年轻,哪会轻易上套。”
“不是我们请他来我们这,而是我们去他那赴鸿门宴。”李儒道:“岳父在并州多有旧党,若是宴上事成,还怕迈不过这区区函谷关吗?”
董卓眼睛登时一亮,点头:“可行!”
于是,次日。
董卓亲自纵马到关下,抬头高声笑呼:“建阳兄可在?”
须臾,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立在关头,冲着下方抱拳:“丁建阳在此,不知仲颖公何事?”
“哎,想你我都是一片为国之心。”
“却因朝中猜忌,封关不让我走,也使你我空耗精力与时间在此,我这心里实在堵得慌啊!”
丁原闻言摇头:“朝中命令如此,我亦无奈。”
“朝中局势,建阳兄又如何看呢?”
“我辈武人,不懂朝中事务。”
嘿,这老东西还真是滴水不漏……董卓心里冷笑:“那我再问你,你是想诛宦的吗?”
“唯大将军之命是从。”
丁原这么说了一句,或许觉得太不够意思,这才点了点头:“宦官人人得而诛之。”
“说得好,宦官人人得而诛之!”
董卓一听,立马同仇敌忾的大骂起来:“若非宦官,我凉州之地怎会屡屡生乱,不得安生?”
丁原没法,只能陪着他演一段。
两人在这方面表达了同一阵营后,董卓说话就愈发礼貌客气了起来。
随即,他也袒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董卓进、丁原守,很有可能是宦官对他们的有意防备,故意促成的如此局面;
两人实非敌人,为缓和关系、减少误判、董卓愿亲自登关拜访——独自一人!
“岳父!”李儒听得心惊,赶紧打马上前:“您一人怎么行?倘若他另有想法……”
“无妨,需先让他相信我才行。”董卓不在乎的挥手。
对方开口,丁原也不好拒绝。
何况,他只有一人过来,还能翻了天不成?
于是,丁原命人放下吊篮,并道:“受命于国家,如此失礼,还请见谅。”
董卓哈哈大笑,解甲提袍走了进去:“这有何妨?就是董卓身子重,要是坐坏了篮子,建阳兄可不要怪我。”
他又抬头对提篮的军士道:“兄弟使点劲,我可是沉得很,不要把我摔死了!”
关上闻言,哄然而笑。
丁原也不禁笑着摇头:“不愧是凉羌之地的豪杰,确实是个妙人啊。”
董卓是很出名的。
这名不是恶名,相反,是极大的豪侠壮义之名。
未出仕之前,凉州豪杰就没有不卖他面子的,都愿意和他打交道,甚至以和他打交道为荣。
在出仕从军之后,此人有胜仗缴获,亦或朝廷赏赐,都分给手下和军士。
这样的名声,正是军中人和武人们极喜欢的。
事实证明亦是如此。
其人酒量绝佳,善于交流,放得下身子,又开得起玩笑。
他往日那些并州旧臣都认得他,对其甚为恭敬。
在丁原的主场,董卓也没有喧宾夺主,始终将丁原奉在主位,屡屡起身陪酒,让丁原都一度不好意思。
临走之前,他还解下腰间一口佩刀:“这是传说中的参狼羌初代狼王的刀,有幸偶得,赠于建阳兄了!”
丁原连忙推辞:“丁原哪敢轻受兄如此大礼?”
“欸!既是兄弟相称,你我又何必拘礼?!”
董卓一瞪眼,硬将刀塞在他手里,旋即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去。
“建阳兄,我是有些贴己话想跟你说的。”
“仲颖兄请讲。”
“如今这情况,愈靠近洛阳的人愈有肉吃……你看看,秦覆之区区一个黑山之贼,受封执金吾。”
“我还好,捡了个老哥你的便宜,捞了个并州牧。”
“倒是老哥你可怜,到手的执金吾没了,顶个武猛都尉在头顶上,只是个比两千石,手底下的人能乐意吗?”
董卓话虽在理,但丁原也不会任他忽悠,摇头道:“我又怎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但朝中命令如此,这函谷关我不敢让啊。”
“我可没说过要让你违命的事!朝廷不准,我也绝不过关!”
董卓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你去大将军那运作运作,我派人给袁氏传话,尽量早让我们俩过去,你说如何?”
丁原略作思考,点头称好。
“你我之间,切不能生出误会了。”
“老哥你这方便的话,明日我带着手下人再来讨杯酒喝。”
“我在关下不比你这背靠皇城啊,肉酒都缺……”
董卓叹道。
丁原微笑点头:“自然可以。”
董卓示好,他又怎么会去跟对方交恶呢?
现在上面对董卓也是态度不明,但总而言之,拉拢是要多于敌意的。
夜里,灯下,丁原取出那口刀,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真是一口好刀。”
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丁原微微侧头:“怎么,奉先想要?”
“孩儿不敢!”
说话的人长的极为高大,如同巨人,三十余岁:“这董仲颖倒是大方。”
“有钱自然大方。”丁原忍不住笑了:“此人名震关西,朝廷几次征羌,都需仰仗此人之力,又转任多处,在哪都吃得开,近年还跟太皇太后攀上了关系……”
那人俯首倾听,态度恭敬。
“不过,我儿武艺过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又何必羡慕他人呢?”丁原道。
对方默然一阵,方道:“孩儿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还是个两百石之身,哪敢和这样的贵人相比。”
丁原眉头一皱:“怎么,你是嫌我给你的官小了?”
“不敢!”
“孩儿知义父疼爱,才授之以亲信之职。”
“只是今日听董公之言,心中也有些不忿罢了。”
吕布连忙说道。
原先,他任的是主簿一职。
主簿是属官,官职大小是根据主官来的。
例如司隶校尉、宗正也有主簿,这里的主簿是六百石;三公、将军府掾属的主簿又是比四百石。
丁原之前担任并州刺史,而并州刺史的主簿就只有三百石了。
现在丁原不是并州刺史了,自然主簿这个官职就不存在了,吕布的头衔是主记室史——比三百石。
这个官有多大呢?
比小县的县尉,要大一点;比大县的县尉,要小一点。
董卓那是什么级别?屡任河东太守、前将军、并州牧。
也难怪吕布口出此言了。
“怎么个不忿法呢?”丁原不禁将刀放下。
“若是义父在京,而不是领了这么个苦差事,自您以下,并州军哪会是这等待遇?”
提到这事,吕布就有些郁闷。
原先,朝廷是打算将执金吾给丁原的。
而丁原也许诺了吕布,一旦他任执金吾,便让吕布担任执金吾丞,这可不是小官了!
结果,一切成空……
“好了,朝中的安排,抱怨又有何用呢?”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隔些日子我再给大将军写封信吧。”
吕布退下。
次日,董卓又至。
这一次他来了不少人,除了留下一些人镇住兵马外,带着凉州豪杰二十几人。
丁原也做的很大方,见董卓将部队退下,便令人开了关门,没让人家凉州一大家子坐吊篮上来。
席上,两方相识,相谈甚欢。
酒味正浓时,董卓轻拍桌子,哼起了小曲。
显然是这些日子郁闷,现在颇有一扫而空的意思了。
继而,他脖子一转,提议道:“我辈武人,席间当有取乐之事。”
丁原笑了:“仲颖欲效当日高祖项王之事乎?”
董卓大笑:“哪有送上门的高祖呢?”
桌上文武忍不住都笑了。
其实,舞剑为乐这种事是十分常见的。
只不过,人们记下的只有出事的那段罢了。
不只是舞剑,汉人极喜欢跳舞,君主大臣亦如此。(孙权就很喜欢跳舞,还跟陆逊对舞,跳着跳着解人家腰带……别想歪了,把自己的赐给他,还亲手绑上。)
“剑舞没什么意思!”
董卓手下樊稠借着酒劲起身,取了一杆木枪在手:“愿讨教讨教并州兄弟的武艺如何!”
“老樊你喝多了,我看你是欠揍。”李傕笑道。
“我便是欠揍了!”樊稠哈哈大笑,木枪一举:“哪个来揍我?”
“我来!”
并州军中,张扬同样拿了一杆木枪。
“莫要伤了和气。”丁原道。
“武人以武相交,自然不会。”
张扬应答,并冲樊稠抱拳:“樊兄,请了。”
“请!”
二将缠斗多时,樊稠不敌,败下阵来。
“承让。”张扬走过去将之扶起。
“喝多了,真是喝多了。”樊稠面红耳赤,连忙逃回桌上,引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不错不错。”董卓看着张扬,抚掌赞叹:“并州果然多人杰。”
下属中,华雄颇不服气,起身挑战,竟连败并州多人。
“善!”
“大善!”
“来人,赐酒!”
丁原连连点头,命人端酒送给华雄喝。
李儒目视董卓。
董卓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将身子略低:“不急。”
不过眼前一幕,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并州这边有半数都是自己熟人,剩下半数,似乎武艺见长者不多。
待再熟悉两日,拿下毫无问题。
下方,华雄几杯酒下去,也难免有些飘了:“并州可还有能打的吗?”
唰——
两道目光同时抬了起来。
张辽生性低调,加上年轻资历较浅,本不愿出这风头。
但对方出这话,那不出手也要出手了。
正要起身,忽见一人已走了出来,正是吕布。
他身材魁梧,巴掌宽阔如扇,随手握起一杆木槊,轻提如芦苇,迈步走到席间。
“好个头!”董卓赞道。
“个头是不错,要能打才行。”
华雄也不差,足有九尺,笑呵呵的看着吕布:“来,如今我是擂主,你先出招。”
“我出手,怕你敌不住。”
吕布是有傲气的,手一招:“让你先来。”
“好胆!”
华雄怒笑一声,横枪做刀,扫向对方。
吕布丝毫不退,原本贴地的木槊惊风而起,带着无匹力道,砸向身旁。
轰!
只一击,特意加工制作过,用以武人切磋的木兵便震成了漫天碎屑。
满座骇然!
吕布手一扬,平举木槊,压在华雄头顶:“还要来吗?”
华雄惊的酒意都退了,当即抱拳:“阁下英雄,华雄佩服,还未请教。”
“这是我收下的义子,名为吕布字奉先。”丁原笑呵呵的说着,举起杯子:“来,奉先喝酒。”
“谢义父。”
“建阳兄真是好福气!”
良久,董卓才缓过神来。
在他的示意下,凉州又连出数位悍勇武夫。
然而结果无一例外,皆败于吕布之手,且是速败!
张济身旁,年轻的张绣皱起了眉头,想要起身,却被他叔父按住:“别去。”
只能作罢。
“奉先真是好本事!”
董卓惊叹不已,心中浓云愁雾,又问道:“不知现任何职?”
原本还满面春风的吕布,眼中黯然一闪而逝:“现任主记室史。”
董卓大惊:“如此英雄,屈居小吏之衔?”
“暂以此职纳身,将来自有出头之日。”丁原笑着找补。
“原来如此。”董卓只能点头。
酒席散去之后,董卓带着下属离去,对李儒道:“看得出此人境界?”
“绝对的超一流,击败诸将轻而易举。”李儒亦心惊肉跳:“莫说一个一个上,就是一起上,都未必胜得过此人。”
丁原有这么一位义子,董卓的目的要达到,那可太难了。
“如何是好?”董卓眉头深锁。
“唯间之而已。”李儒回答。
“他们有父子之名,岂能轻易离间?”
“丁建阳去并州不过一年,而吕布是并州人,想来是到任之后才收下的义子,感情不深。”
“丁建阳自己有子嗣,这吕布也并未改姓,显然丁建阳是没打算让他继承衣钵的。”
“再者,我观吕布此人,颇好名位,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满。”
“岳父您的地位、声望、财富远非丁建阳可比,挖他过来,绝对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