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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观云阙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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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沧走出北宫时,齐盛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迎头便跪了下来:“将军,我父没有私藏甲胄!”

    “我清楚。”

    秦沧将他搀扶而起:“便是藏了,又能如何呢?这京城之内,藏甲者皆杀的话,大族十不存一。”

    “告诉我,人在哪?”

    “观云阙。”齐盛道。

    “嗯?”这个名字,让秦沧一愣。

    “观云阙是京中最大的酒楼,大臣、士子常聚于此。”齐盛道。

    秦沧明白了:顶流士族俱乐部。

    “带路。”

    “是!”

    观云阙主名郭胜,,出身世家,有求学经历,后弃文从商,好行游侠事。

    与袁氏来往密切,和何颙相交甚好。

    年已过四十,观云阙久立不倒,是有原因在的。

    此阙竟就在红馆对门不远处。

    夜色将至,天色昏暗,红馆已被强迫关闭,一片漆黑。

    对面的观云阙八面悬灯,亮堂如天宫,上面也格外热闹,竟已高朋满座。

    隔着老远,秦沧就看到外围坐着一些朝臣,他登时冷笑起来。

    有意思,针对的如此明显。

    昨天秦沧借红馆拉了一波人脉,袁氏今日便炫耀了一番什么叫做政治地位上的霸权。

    这反应动作,跟唱对台戏似得。

    袁氏也确实人脉超群,偌大的观云阙,人都要坐不下了。

    秦沧相信,如果不是资格低的被婉拒入内,这楼只怕人都要坐不下了。

    当中的人,有袁氏派系、有舔袁氏派系,还包括了中间派系。

    例如王允、朱儁,还有被认为站在秦沧这边的冯方,都来了。

    这不是说他们铁了心要跟秦沧作对。

    而是你身为九卿,九卿请你你可以本人不去,何况红馆夜宴,压根就没用秦沧的名义。

    但你身为九卿,上三公的太傅、大将军请你来赴宴,你能不来?

    “覆之!”

    秦沧还没上楼,就被两道人影截下,自是卢植和蔡邕。

    “罪名是捏造的,但他们试图将此打成既定事实。”蔡邕说道:“各处都是他们的人,要定罪并不难。”

    “我清楚。”秦沧点头。

    “此去动武需谨慎,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要拉一些人下水帮忙。”卢植再次提醒:“要注意动武的分寸。”

    “好的。”

    秦沧再次点头,表现的很平静。

    他带着诸将和好些武士向观云阙上走去。

    楼阁上众人登时看了过来。

    袁术嘴角噙着一缕冷笑,手里转着杯盏:“脸皮挺厚,还真敢来。”

    楼下,有观云阙的人将秦沧等人拦下:“登此楼,需解剑。”

    “谁说的?”秦沧问道。

    “这是观云阙的规矩。”

    “观云阙是皇家所开?”

    “不是。”

    “是奉尚书台之命所开?”

    “不是。”

    闻言,秦沧一声冷笑:“一个商户开的楼,也想束缚我?”

    他忽然抬头,高声道:“汉士多高节,出入皆佩剑,平日里轻视商贾之辈,如何还要被商贾之辈解剑呢?”

    “楼上诸位,你们对得起两千石的皇粮吗?”

    听闻此言,两千石者纷纷转过脸去。

    他们会卖一个商贾面子?

    他们卖的是这商贾背后人——袁氏的面子!

    秦沧迈步,领头的武士依旧阻拦,毫无惧色。

    他们背靠袁氏,三公都敢阻拦,何况一个执金吾?

    然而他们错了,这个执金吾终究哪能以官职度之呢?

    秦沧迎头撞上:“剑在我腰间,要解来解。”

    领头武士当即伸手。

    铿!

    秦沧背后,赵云挥出一道剑光,将他手臂斩落:“偷袭我家将军?”

    楼梯口一阵哄闹。

    铿铿——

    诸将纷纷拔剑。

    “真想动武,你们还不够格。”

    “不怕洛阳大乱的话,去把何遂高、袁本初请来,让他们带着禁军,我们再做过一场。”

    “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为一商贾,和我刀兵相见!”

    观云阙的武士哪里还拦得住?

    慌忙将头领扶起,往后退去。

    “观云阙多年以来,这倒是第一个坏规矩的人。”郭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诸位可曾看见了?”袁术冷声讽刺:“有些人本性难改,到哪都只会用刀兵说话。”

    坐中,确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既有不喜,亦有浓浓的忌惮、恐惧。

    京都,是讲政治的地方。

    如果万事都用武器来解决,那帝都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在座诸位的利益,都将受到侵犯。

    “要是区区一座酒楼的规矩就能拦住我,那我也到不了这洛阳城。”秦沧已走了上来。

    袁术将杯子放下:“听闻执金吾学问极高,文采非凡,昔日扬名望九楼,今日是想在这观云阙重说故事吗?”

    “昔日望九楼上,虽多有寒门士子,却满堂赤子心。”

    “今日观云阙中,印绶高悬,遮汉廷半日,却是藏污纳垢。”

    “这样的地方,实在不值得高谈阔论。”

    秦沧摇头。

    一人拍案而起:“执金吾说这话,是在藐视在座诸公吗?”

    秦沧扫过他空荡荡的腰间:“有闻见君解剑者,未闻见商贾解剑者,如此诸公,藐视又如何?”

    “在诸公眼中,是这商贾堪比君王,还是商贾背后的人堪比君王?”

    “谁能回答我这个疑问,我当即解剑谢罪下楼去。”

    那人满面羞惭,只能坐下。

    秦沧咬死这么一个小细节,却羞的其余人也无法开口,只能坐视。

    这很好,秦沧今日也不是来斗嘴皮子的。

    “红馆是谁关的?”秦沧问道。

    “是我关的,如何?”袁术道。

    场中,不见何进、袁愧、袁绍等人。

    看得出来,因闯北宫且失利一事,这三个人进行了某种意义上的‘冷却’。

    而总领虎贲的袁术,变成了台面上的先锋打手。

    “以何罪名?”

    “私藏甲胄,人赃俱获!”袁术嘿了一声:“等审判认罪后,再行诛杀!”

    秦沧没有大喷嫁祸之类云云。

    谁都知道的事,提出来毫无意义,且显得幼稚。

    他左右看了一眼,见观云阙上,已满是红馆的姑娘了。

    红馆关了门,对于袁术而言,将这些姑娘掳来有何难?

    他用手指了指,问道:“红馆之事,尚未审判,捉拿齐氏族人尚有说法,但这些人如何处置,还是朝廷说了算的。”

    “朝廷哪条律法规定了,她们能够被人送到这来?莫非天下事由你袁公路说了算,天下人都属你袁氏臣民?”

    这话一下就把袁术往大逆不道上面逼了。

    于是乎,郭胜站了出来,笑道:“执金吾误会了,这些人是我接过来的。”

    “你?你凭什么接她们过来?”

    “见她们无去处,暂时收养。”

    “笑话!这些人都是我的人,我还活着,何来的没去处一说?”

    秦沧怒喝一声,按剑向前:“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都敢动!”

    “将军救我们。”

    “我们都是被迫的。”

    “他们强行将我们掳来,不来的便要打杀。”

    这些姑娘也抓住机会,纷纷开口。

    “听到没有?”秦覆之逼问道。

    郭胜面色变了变,他不愧是生意人,反应速度还是极快的:“将军恕罪,妓者备件,其言不可听。”

    “红馆既因事而封,这些人流落也需受苦,我愿将其买下,这便给钱。”

    “可以。”秦沧点头,伸出一根手指:“一人一亿钱,交钱拿人!”

    郭胜立时僵住,连连摇头:“将军说笑了,一个妓者,哪值亿钱呢?”

    天子娶皇后,彩礼也就是黄金两万斤。

    黄金价格低的时候,折合两亿钱。

    两个妓女等于一个皇后?逗呢!

    “人是我的,价由我出。”

    “那我便不买了。”

    “既然不买,你怎敢拿来用!?”

    秦沧刚缓和下的表情,再次变得可怕起来。

    他拔剑出鞘,走向郭胜:“我是山里人,是太后和天子请我来京城的,到了这我也是愿意讲规矩的。”

    “可我现在身为执金吾,若是让你一个商贾欺凌,岂不是置大汉颜面于不顾?”

    “拿钱,亦或者我照你的规矩办事,要么——死!”

    那口剑当得一声插在郭胜面前。

    他倒颇有风度,虽额间见汗,但还能对答如流:“此事确实是我不对,不知执金吾所言‘按我规矩办事’是何意?”

    秦沧从口袋里摸出三枚钱。

    “你的规矩,便是不需问买家,便可不出钱豪夺而来。”

    “你是商贾,不要脸一些;我是三军之将,自当要些脸面。”

    “一钱买你观云阙。”

    “一钱买你全家老小。”

    “还剩一钱,买你性命,如何?”

    啪!

    三枚钱拍在了郭胜面前,吓得他浑身一震。

    “正好满堂诸公在这,替我做个见证,免得他人传出去又说我秦覆之不讲规矩。”

    “钱已付了……周仓!”

    “在!”

    “带人去搬观云阙的钱仓、将这位郭先生的家人也给我带来。”

    “是!”

    “秦覆之!”袁术怒而阻拦:“郭胜是我袁氏的人!”

    “那又如何?”

    “我袁家屡世三公!”袁术怒而大喝。

    坐席之间,袁氏故吏听到这饱含暗示的话语,纷纷起身。

    秦沧握住那口剑,猛然切下,桌子一分为二:“屡世三公,又有多少铁骑!?”

    袁氏的能量,只要皇权一崩,可以挥手便是十万兵。

    但这话袁术能说吗?

    断然不能啊!

    何况一旦到了那一步,失去权力的可不止是北宫,还有在座诸位!

    只要满堂诸公尚有权力在手,朝廷中枢还能令行天下,袁氏就到不了那一步!

    袁术敢斗这个狠,就等于将自家的野心全数袒露于世人眼前:我们谋的就是皇权,架空的就是朝廷!

    他敢这样,秦沧便赢了。

    好在,袁术虽是个二世祖,但还没有到这一步。

    “铁骑?难道天下事只能靠铁骑,只能靠拳头说了算吗!?”袁术反驳道。

    “不是靠拳头说了算,你哪能够封红馆、任意抓人呢?”

    “齐氏藏甲!还用我重复么?”袁术冷笑。

    “正如郭胜是袁氏的人,齐氏也是我的人。我有拥兵之权,放几副甲有问题吗?”

    “狡辩之言!甲是在红馆搜的,他便要担责。”

    “这便是京城的规矩?”

    “这便是!今日你好好学着!”

    “很好。”

    秦沧抬起一只手,道:“来人,取甲来。”

    有二十名武士,当堂褪下甲胄,秦沧让人丢在郭胜脚前。

    “观云阙藏甲,灭族。”

    郭胜面色苍白。

    恰好,有人将他的家小带了过来。

    此人有妻妾十数人,还有三子六女。

    其中,长子、次子已成年。

    “带过来!”

    “是!”

    周仓先将老大踩住。

    “甲塞他怀里,再给他砍了。”秦沧冷漠吩咐。

    郭胜子死命挣扎,将甲胄往外推去。

    周仓将他胳膊拧断,方塞入甲。

    郭胜子哀嚎不已,向其父求救。

    郭胜看得满脸是泪,浑身发抖,却只能望着袁术。

    他,其实就是袁家的手套。

    “规矩不是这样玩的!”袁术大怒,手紧握剑柄。

    “没有区别。”秦沧摇头,毫无惧色,冷冷的注视着袁术,并且下令:“行刑。”

    噗!

    周仓一斧子落下,将郭胜长子人头砍落。

    噗通!

    郭胜吓得瘫坐在地,屎尿失禁。

    血液溅了一地,观云阙上一片噤声。

    “换人。”秦沧再次下令。

    “够了!”袁术握剑的手不断发抖,最后嘶吼道:“秦覆之,你依仗武力,在洛阳行凶!又上附宦官,践踏规则,必为天下恶!”

    他这话看似是对秦沧说的,实则是对身后的看客们说的:

    此人行凶,此人依宦——此人跟我们不是穿一条裤子的,是对立的阵营!

    “洛阳行凶?”秦沧嗤笑:“杀一藏甲的商贾,比得过擅闯北宫,大杀禁卫吗?”

    “在理!”一人从下面走了上来,昂然出声:“袁氏纵兵入北宫,这才是天下之凶!”

    说话的人,是存在感并不高的骠骑将军董重。

    这一点上,袁术反驳不得,只能继续咬着宦官:“宦官残害天下,我们入宫正是为了诛宦!反而是二位,依附奉承于宦官,做宦官走狗!”

    他回头看向众人,高声道:“诸位莫要忘了昔日张奂、段颎之事!”

    这一句话,可戳进了大家的心窝子里。

    诛不诛宦,成了当世最为旗帜鲜明的阵营标志。

    “依附奉承宦官?”秦沧面露不屑之色:“就你一张嘴,便给我盖上这个帽子?”

    “难道不是?”

    “呵!”

    有人冷笑,依旧是董重。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物,交给秦沧:“执金吾,你要张让等人缴纳的罚金,皆在于此。”

    “这群人不敢出宫,所以托我给你送来。”

    满座哗然!

    还在座的,也无不起身,注视秦沧,大为改观。

    “口口声声诛宦者,到头来不过是借诛宦谋私利。”

    “被人诬蔑附宦者,反而挥手之间便敲打宦官。”

    “可笑,可笑!”

    座中,一人连连摇头,讽笑不止。

    众人视之,乃颍川荀公达也。

    袁术面色青红交加,难出一言。

    “行刑!”

    又是一斧子,郭胜次子被杀。

    很快,便轮到了他第三个儿子,也是他仅剩的儿子。

    “执金吾留情!”

    郭胜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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