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盘烂棋
平山北部尚属张宁之地,出了平山就是滹沱河地域。
滹沱河发自并州,流经雁门、太原两郡,又横切整个冀州地界。
滹沱河东北、西北区域,就是张燕两个别部杜长、郑锦所辖的地区。
郑锦是杨凤心腹,先前跟着杨凤带着他的人去了司隶那边,今日方才和杨凤一同折返。
“秦覆之初生牛犊,便有试虎之心,你们寻个机会,打压他一番,叫这个小年轻知道知道厉害。”杨凤吩咐道。
杜长连忙道:“校尉,如今局势正紧张,这么做会不会触怒宁仙子,坏了将军的事?”
“触怒她是会的,但那又如何呢?”杨凤轻笑一声,道:“大局已经推动了,一切由不得她。”
“此番她若识相答应,将军会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对她客客气气。”
“她若是不答应,将军不出面,白绕于毒那几个人也不敢动,到时候贾琮大军一发,平山之地即做齑粉。”
“而她身为大贤良师的女儿,朝廷断然容不下她,她只能孤身一人来依附将军。”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当她为何会准许这个毛小子来北面?”
“请校尉解惑。”杜长恭敬弯腰。
“无非是想借这小子,试探试探将军的底线,做出一些反击动作。”杨凤呵了一声:“可笑至极,将军之能为,岂是这样一个蝼蚁所能撼动?”
杜长点了点头,接着又补充道:“不过这个秦覆之并不像我们往日所知的那般简单,他前番献阵破敌……”
“杜兄!”郑锦打断了他,笑道:“他再藏拙,还能借助北面那一百个残兵来压制咱们吗?”
“这是自然。”杜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但是,我们能直接对他下手么?”
“需要做的那么明显么!”
杨凤瞪了他一眼,道:“虽说宁仙子已无力改变大局,但她在太平道的影响力依旧不可忽视,若是做的太过,会引起其他人不满的。”
“打压一个小子而已,你们掌握好分寸就行。”
“只要找准了借口,能说服众人,摁死也无不可!”
杜长心里一抽,表面上却恭敬依旧,和郑锦一同行礼:“是!”
送走杨凤,郑锦便对杜长道:“杜兄此番遭了些损失,这段时间还是好好休养,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吧!”
两人同为别部司马,虽是平起平坐,但平日里郑锦还是要强过杜长一头的。
原因很简单——他是杨凤的心腹,而杨凤在这活动的时间比张燕本人还长,头上有人好办事。
通过这层关系,郑锦握住了此地的经济往来,把着钱粮命脉。
卫地依附于张燕的几个大小宗族,如张、李、周、冯等姓,对郑锦几乎是言听计从。
杜长虽心有不满,但也不好多言,口头上应付下来。
郑锦早已习惯他这种对自己软蛋且无奈的态度,内心满是不屑,带上几个人便去找自己弟弟郑远了。
“兄长。”郑远生的一脸横肉,看着便是不好惹之辈。
一迎到老哥,他便嘿嘿笑道:“之前在真定掳了几个俏娘皮,兄长要不要尝尝?”
“回头再说,我此番来是跟你说正事的。”郑锦将杨凤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郑远略作迟疑色:“他是宁仙子的亲传弟子,是我能对付得吗?”
“前几日刚破境,手下就北面那一百条杂兵,你怕了?”郑锦瞥了一眼:“再说,还有我在背后给你撑着呢。”
“就这么点实力?”郑远咧嘴,狞笑道:“行,我一定会好好踩他,只要他敢反抗一下,我就给他碾的灰都不剩!”
秦沧抵达领地。
队伍很长,主要是他带来的物资着实不少。
除了给大师兄列出的清单外,还有一百口上好的环首刀。
这些环首刀是没花钱的,之前击败了鞠义,得刀数百口,秦沧一口咬定这是自己的功劳,分一百口刀怎能收他的钱?
另外,他还多蹭了两匹马和全套甲胄。
徐正原先没想到他有钱买这么多,随口敷衍了一句,谁知秦沧缠着不放,他也毫无办法,只能给了。
还有箭矢,弓箭箭矢十钱一支、弩箭箭矢九钱一支,一百口弩一人射上一百次,十万钱就没了。
临走之前,美道姑心疼小徒弟在几十里地外不安全,还给他安排了十个黄巾力士担任护卫。
秦沧一到领地,管事的便哈着腰跑来了,看着这一车又一车的物资,眼睛发亮。
管事的名叫马长,年近五十,是个看上去颇为狡诈的老头,两撇小胡须,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
“马长拜见小师兄!”
他是太平道教众,所以称师兄而不称主公。
秦沧点头,第一时间询问的便是人口问题。
根据马长所言,此地三千人口,有两千多是民户,其余的都是未成家的徒附和流民。
而他们的日子毫无例外,都过的相当苦,原因就是北面的郑锦。
为了打压张宁在北面的力量,郑锦刻意将他一个在安平做贼的弟弟郑远拉了过来。
郑远聚众近千人,在一座山上做草寇,明明是郑锦的亲弟弟,但他却不在黑山军的序列之中。
不在黑山军序列,那对张宁的人出手就毫无顾忌了。
因此,今日占几座山,明日入村夺粮,那是家常便饭。
而北面那些大小宗族也受命于郑锦,在马长等人收成好过得去时,低价收粮。
不卖给他们不行吗?
不行,因为粮食往北也好、往东也罢,都得经过他们的地盘,你不卖也得卖。
等他们缺粮或者其他物资时,这帮人又疯狂往上抬价。
因此,马长等人所落在一条交通要道上,非但吃不到半点当中的油水,反而是受尽折磨。
战兵又只有百人,便是受气也无力反击,只能忍着,日子一日比一日过的不堪。
在旁的高顺眉头皱起。
“这帮人太可恨了!”甄道气呼呼的道。
秦沧脸色阴沉:“师父可曾出面过?”
“年前仙子找张将军谈过一次,郑锦他们立马有所收敛。可等年一过又是旧事。”
马长叹息:“谁不知道呢?他们这样做,正是逼着仙子去求他们家将军,好借机打压我们。”
“照你所言,郑远就是郑锦用来对付我们的一个打手了。”
“是的。”
“他实力如何?”
“手下养着七八百条汉子,都是些打家劫舍的贼。”
“师父未派人剿过吗?”
“那地属郑锦管着,再说他是郑锦的亲弟弟,必然也是上面授意的,仙子怎好亲自下场。”
张述来过一次,然后被郑锦出面给挡了回去。
郑锦是张燕手下正儿八经的军官,身上还有朝廷别部司马的军职,谁能动他?
至于那些大小宗族庄落,也必然乐得如此。
一方面是有三千人任由他们欺压剥削当奴才,另一方面是打压了张宁这一部人,他们就能多吃到一些交通道上的利益。
“我知道了。”
秦沧沉声点头,吩咐道:“你去传令,将所有年龄在十八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召集到此。”
“好!”
“小师弟,这该怎么办呢,为难你的好像不只有个郑锦,还有一大圈的大小宗族呢。”
“这群人之所以愿意跟着他,无非是有利可图罢了。”
他们跟郑锦形成了利益绑定,所以愿听郑锦的。
如果他们需要依附秦沧才能获得利益,那这群人就会立马反草郑锦。
“可他们拦着要道,我们要求财似乎难以做到。”高顺提出疑问。
来时路上,秦沧已对二人道出自己的计划:以此为根基,通过贸易求财,壮大实力,吸纳人口,再将这条要道彻底握入手中。
“我们既然要求财搞发展,那就得以理服人。”秦沧道。
“以理服人?”
“不错。”
“郑锦也好,郑远也罢,归根结底都是贼!贼性难改,只能跟他们讲拳头,拳头讲的通了,其他人才会好好听话!”
高顺一愣:话我懂,可这叫以理服人么?
“可你只有一百条杂兵诶!”甄道手指着前方。
一支队伍缓缓走来,兵丁百人,穿着破烂,除了手里那杆长枪之外,其余的看上去跟叫花子区别不大。
马长这波人被压的太惨,大家都吃不饱,又有多少钱来养兵呢?
这群战兵憋着一肚子气,在内吃不饱穿不暖,在外又无法击破强势的敌人,只能意识消沉的摆烂。
“无妨,对手也只是一群只知烧杀掠夺,既无军制、又无军法的乌合之众罢了!”
秦沧远远瞥了一眼,对高顺道:“哀兵可用,等人到齐之后,伯清再挑四百人出来,弩手尽量用猎户。”
“是!”高顺点头。
他没有字,又没有长辈,唯一的亲人是当年他随父母出逃并州时,过继到别人家的一个幼弟。
秦沧作为他的主君,便赐字于他。
清寓意清澄、清廉,与浊相对。
伯既是他在兄弟之间的排行,又是秦沧手下第一个将领。
“师姐,你把随行在你身边的甄家管家叫来,我让他送批货去中山。”
“嗯?现在把货送过去,不是等着被抢吗?”
秦沧冷笑:“他不抢我还不乐意了!”